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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前殿內各人都手握毛筆,低著頭在刷刷寫著自己中意的兩個人選。投票不署名,場上可以投票的有五十人。

付賀一直不安分地左瞧瞧右看看,橫王早就停筆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付賀想要揭開黃絹去瞧他的選擇,不曾想手一剛伸出便被橫王壓下。付賀笑嘻嘻地縮回手,繼續去瞧邊上一個皇子的,那皇子左思右想,終於寫下了「蘇和」、「余行」兩個人的名字。

付賀心中頓時通透,這兩個人都是多多少少和付青碩有交情的人物,皇帝特意提起只能投兩個的人票而且兩個人的答案都一致,估計場上得票率最高的就是這二人了。

他終於坐了回去,咬著筆杆子目光一一掃過蘇和余行等人,最後停在了末尾的病秧子師北落身上。師北落因為被撤去了蒲團,正腿酸地站著。時不時揉揉小腿,彷彿隨時都要站不住似地。

怡王眉心皺了皺,腦海中閃過一個玩笑的念頭,便快速地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師北落和王鷹。一個好歹救過自己,一個則是真性情。

很快地,殿內之人都已經寫完了名字,太監余華讓小太監收拾點數好各人遞交上來的紙張,一一做過比對之後在台上唱起了票。

「蘇和、余行。」第一張票如此寫道。

「余行,蘇和。」第二張票也是如此。

「余行,蘇和。」

「......」

怡王斜靠在桌上,張著嘴巴打哈欠,淚眼朦朧地看著蘇和,他雖然得票高,但余行的票數也與他相差無幾,幾乎每個人都寫了他們兩個人的名字。看來這第二輪的兩個候選人就是他們了。

怡王下巴抵在桌面上,眼皮子越來越沉,耳邊太監余華的聲音越來越遠,彷彿敲著輕鼓在一聲一聲地催促他入眠。

付青碩紋絲不動,只是偶爾抬袖飲水。

在眾人以為再不會出現第三個人的名字的時候,余華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後高聲唱票道,「王鷹、師北落。」

雖然只是一票,但足以讓在場眾人為之一振。在這樣的形式之下竟然還有人將票投給其他人,此人難道真有天大的膽子?還是說此人愚不可及,根本沒有想清楚皇帝和公主的意思?

余華認得這歪歪斜斜的字跡,朝著付賀瞄了一眼。付賀已經完全睡趴下了,頭歪靠在桌几上,口水流了一桌面。

余華搖搖頭繼續唱票,這時候又回到了「蘇和」和「余行」二人名字循環的階段。

可是又一個意外在此刻出現,「師北落、寧坤。」

余華緊緊盯著紙張上的字,用手揉了揉老眼,在一眼認出這娟秀的字跡之後心中震動。他覺得脊背有點發涼,他知道寫這張紙的是誰,但不會大膽到去看那個人。等統計的小太監在師北落和寧坤的名字下加了一橫一豎之後,余華清理了嗓子繼續唱票。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票數終於唱完。余華回身對著皇帝行禮道,「稟告皇上,所有的票數都已經統計完畢,請皇上御覽。」

皇帝站了起來,走到那統計的榜單之前,眯著眼睛細細瞧了幾次,朗聲大笑道,「蘇卿和余行的票數相同,其他人則是遙不可及呀,看來駙馬之選是在這二人之中產生了。」

「恭喜皇上、恭喜公主殿下。」台下眾人齊聲鞠躬道。

付賀被這正聾發聵的聲音驚醒,猛然站起東瞅瞅西看看,一臉茫然,睡意惺忪。

蘇和與余行面上帶光,二人同時一步上前撩前擺下跪磕頭道,「吾皇萬歲!公主千歲!」

付青碩的視線沒有停留在他們身上,而是掃向了他們身後的一個人,但此人並非師北落。

正當眾人要慶賀這兩位新貴,等待公主出下一道題的時候,一個深沉冷峻的聲音卻突然在這殿堂內響起,猶如在火上澆了一桶冷水。

「余行沒有資格做駙馬!」

殿內的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在這人身上,這人鷹鉤鼻,頭髮凌亂,身材瘦高,正是候選人之一的王鷹。

師北落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嘴角一牽。

「大膽王鷹!」太監余華尖聲呵斥,「聖駕面前豈容你放肆!」

「慢著——」皇帝抬手阻止余華,盯著王鷹問,「朕為公主挑選駙馬自然是人中龍鳳,能夠懂得公主心思的。你既輸了,為何輸不起還大放厥詞無故造謠?」

王鷹沒有退卻,而是跟著上前站在余華身邊道,「稟皇上,草民所言並非是因為嫉妒,也非空穴來風。」他突然抓起余行的手,掌心朝上。眾人一看,余行的手指甲處竟然有些青紫顏色,連余行瞧見了都是大感困惑。

「啟稟皇上,這是草民無意中發現的。草民聽說怡王殿下曾經被人行刺,所中之毒甚為奇異,據草民多方打聽,此毒名為『忘年枯』,沾上必死。刺殺怡王殿下之人用的是短小的羽箭,沒有一定手腕功力不成。若要用手射出羽箭的話指端必然是沾染上一點毒素,雖然刺客自己可以解毒,但一定時間內會留下後遺症,而指端的青紫便是證據之一。」

怡王猛然拍案站起,指著余行罵罵咧咧道,「好啊,原來是你!難道那都是你施的苦肉計?」

「不是我!」余行怒視王鷹,「你休想污衊我,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毒箭,也不知道指端上為何會有青紫!」他扭頭拱手對著皇帝道,「皇上,這幾日我身子的確不適,但這都是因為前幾日在擂台之上中了一個人的暗算中了毒,而不是所謂的毒箭之毒。」

「說到這個,」蘇和突然站了出來,轉頭對著余行道,「好像正是因為你中了毒所以橫王殿下跳過餘下的幾個對手提前宣布你是三號台擂主?」

橫王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余行一時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蘇和究竟想說什麼。

蘇和繼續道,「皇上有旨,擂台比武之擂主一定要一戰到底。雖然橫王殿下是主考官,但提前宣布余兄為擂主是否太過草率了?」

「可那時候我已中了毒,我......」

「即便如此,按照規矩來說橫王殿下也不能如此袒護你,除非......」蘇和若有深意地笑了笑,「除非你們之前早就見過面,早就有交情。」

皇帝的目光往橫王方向飄來,橫王再也坐不住,主動起身拱手道,「回父皇,兒臣的確曾經在賽前見過余行,並且與他比武鬥招。若是因此而讓父皇懷疑兒臣有偏袒之心,兒臣自請撤去評判之資格。」

付賀諷刺道,「皇兄果然和余行見過面......如果皇兄撤去了資格,那麼余行肯定也沒有資格嘍。」

橫王瞥了付賀一眼,付賀嚇得縮回腦袋。

余行一時間覺得百口莫辯,之前的喜悅變成了此刻的舉足無措,誰也沒想到形式會突然間急轉直下,好像所有人都在針對自己似地。

他下意識地朝著師北落望去,師北落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余行心內發緊,「啟稟皇上,他們所說的事情草民一概不知,並非是草民行刺怡王,草民也沒有賄賂橫王,草民句句屬實還請皇上明鑒!」

皇帝眼中隱隱有著怒意,但的確這些都是一面之詞,沒有物證,他也不能夠隨意評斷余行是否有罪。

這時候一個清麗的女聲淡淡說道,「父皇,繼續僵持下去也沒有結果,不若派人去查看余行的住所,盤問相關之人,或許會有答案。」

皇帝看著天璇公主,頷首應下,然後吩咐余華去辦事去了。

余行這時候額頭冒出冷汗,心內一陣慌亂。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會落到如此地步,明明已經進入第二輪比試,明明已經離駙馬之位更近了一步,可為何偏偏在此時、在此刻,這一波又一波壓抑許久的事情全都爆發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王鷹為何突然發難,為何他會知道那麼多的事情?還有蘇和,為何蘇和知道橫王私底下見過自己?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巧合嗎?

再次回頭看著師北落,師北落也抬頭看著他,眸光流動,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門口進來一個禁衛軍和一個太監,跪在大殿的大理石上同時道,「參見皇上!」

「平身。」皇帝的身體微微前傾,肅容問,「查到什麼了嗎?」

禁軍送上一件貂裘,道,「回稟皇上,這是余行留在馬車上的貂裘,貂裘內有一暗袋,暗袋之中藏有毒箭。」禁軍將毒箭放在托盤之內,太監送上去給皇帝過目。

余行渾身劇顫,「皇上,肯定是有人栽贓嫁禍!」

那與禁軍一同來的太監則尖銳地道,「啟稟皇上,在余行的房間內搜到幾封信件。」

「呈上來。」

皇帝拆開那信件看了眼,抓起之前一輪比試用過的紙張仔細與上面的字體比對,然後橫眉怒道,「大膽余行!竟然真的與橫王串通作弊!」

皇帝將那信和紙條高高拋出,落在了余行的跟前,余行撿起信件一瞧,面色煞白。那信上的確是自己的筆跡,但自己從來沒有和橫王通過信啊,為何會這樣?!

橫王從坐席中走出,步履穩健,聲音也穩穩地,「啟稟父皇,兒臣並沒有和余行通過信。」

「你可能是沒有,」皇帝冷冷道,「但他是的的確確想要賄賂你為他保駕護航呢。」

「兒臣知罪。」橫王磕頭道。

「你起來吧,以後要改改這喜歡耍勇鬥狠的毛病。你喜歡結交武林高手朕不會去阻止你,但以後可要認清楚對方的品性,莫要像今日這般被人耍的團團轉。」皇帝顯然已經認定了余行的罪行。

余行捏緊了藏在袖中的手,「皇上明鑒,這一切都是有人栽贓。」

「你還狡辯!」皇帝拍案而起,怒容滿面,「來人!余行刺殺怡王、賄賂橫王罪大惡極,即刻下獄等待處置!」

「是!」禁軍衝進來拖住余行,余行原本有著絕世輕功,尚可一搏,但此刻身子乏力一點輕功也施展不出來了。於是只能勉強掙扎幾下便任由禁軍拖下。經過師北落身邊的時候,師北落輕輕的對他說,「你先忍一忍,我會去找你的。」

余行看著他的眼睛,覺得此刻的師北落有點陌生。但還未想清楚他話語中的意思的時候,人已經被拖下了大興宮前殿。

蘇和此刻表情得意的很,除去了余行這個眼中釘他便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

怡王問道,「現在兩個候選人只留下了一個,是否表明蘇和就是皇姐的駙馬了?」

蘇和的脊背挺得更加直。

皇帝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扭頭問付青碩道,「青碩,你怎麼看?」

付青碩一反常態提出建議道,「我們事先制定了規矩,此刻也應當按照規矩來。余行因故被撤銷了資格,那麼他的資格應當由後面的人頂上。」

皇帝想了想,視線投向那個站在角落裡一直病怏怏的年輕人,若有所思道,「那麼也只有讓他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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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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