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第34章
蘇翔到底是哪一天走,他誰也沒告訴,要不然想要來送行的人太多,他特別不喜歡離別的場合。（）
然而,倪二依然神通廣大的如期出現在飛機場。
倪二是一個人來的，穿著一身黑西裝,行色匆匆的好像剛從重要的會場上退下來,悶熱的夏天裡,整個人卻帶著一股凜然的寒冷的氣質。
倪二停在他的面前，張開嘴巴,蒼白的嘴唇不可察覺的顫抖著,彷彿從最深的心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出來，他說：「到底還是沒留下你……」
他的話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幾個月里，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努力，可是，卻沒能挽回蘇翔的一絲要離開的決定……一想到此處，他就覺得心口的位置痛到不行，但是最痛的，還要數當下，蘇翔終於要走了，不聲不響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悄無聲息的永遠離開他的世界。
蘇晴去辦理託運的一些東西了。所以，偌大的候機室里，除了陌生人外，只有倪二跟蘇翔遙遙相對著。
兩人最初交易的關係早已經解除，可是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這回憶，這感情，卻不是說解除就能解除的。至少，對於倪二來說，他做不到！
蘇翔執意要走，連這些年苦心孤詣的事業都說不要就不要了，何況他倪二，一個可能再他心中什麼都不算的小人物。
這幾個月來，倪二的心就像是一會兒泡在寒冷的冰水裡，一會兒又放在油鍋里煎炸一樣，除了愛情，除了蘇翔，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讓這個有這鋼鐵一樣意志的男人失魂落魄又患得患失成這樣。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只要蘇翔肯留下，留在他身邊，讓他做什麼都行，哪怕讓他跪在他身下求他，哪怕讓他斷手斷腳變成殘廢……可是，最卑微最下賤的哀求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他的心裡清楚得很。蘇翔有時候就只那麼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連最少的憐憫都不會給予他……
除了憐憫，難道兩人之間不存在別的了嗎？
不，倪二不信。
這三年裡，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經不是所謂的合約關係，自己對他是掏心掏肺的好，蘇翔也不是一點也感覺不到，人心都是肉長的，蘇翔一天天對自己態度的轉變，還有放鬆的心防，都讓他錯誤的覺得，蘇翔跟他的感覺是一樣的……可是，為什麼還要這樣傷害他，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倪二心裡的苦、委屈、悲憤……簡直要像翻湧著的巨浪把他的理智全部掀翻，甚至讓他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來，比如，做一些違法的事情留住蘇翔，只要把蘇翔留在身邊，他不惜冒任何風險……
可是，他又怎麼可能做出傷害他的事情呢，在兩人之間，只有蘇翔把他傷得遍體鱗山體無完膚的份兒，他卻一點也捨不得傷害他……
所以，早在最開始，自己就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倪二苦笑著看著他，希望能從蘇翔的眼中看出哪怕一絲一毫遮掩的不舍。但是，蘇翔那雙黑的像是玻璃球一樣的眼珠一如既往的最澄澈也最深邃，透明得讓人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種深入骨髓的疲倦突然像是潮水一樣湧向他，倪二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精緻的，光鮮的，甚至是耀眼的男人，心臟還是不能控制的一陣一陣緊縮，就是是體內住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靈魂，這個靈魂只為他而躁動……
看著他，倪二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如何，我不相信你對我全無感情，可能是你欺騙自己，也可能是我欺騙自己吧。蘇翔，我還是決定等你，也許有一天，你看清了自己的心，你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蘇翔想要開口，卻被他制止了。
「噓！」倪二英俊的臉上一臉哀痛，這是這個鐵手腕的男人極少展現的一面，此刻的他，在蘇翔的面前，像是一個毫無遮掩毫無防備的孩童，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任人傷害，又讓人不忍心去傷害，那雙黑曜石一樣黑亮眼珠裡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痛和絕望，他的聲音輕輕的，用滿眼的傷痛對著蘇翔，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別說什麼讓我傷心的話了，我這裡受不住……」他的手指指著心口的位置。
蘇翔眼睛里的情緒很複雜，這一刻，或許倪二不會相信，他的心也很疼。但是，多年來建築的高傲的自尊心讓他不得不擺出無動於衷的冷酷面容。
他短短的前半生時間，經歷了太多的波折也好，挫折也罷，總之這讓現在的蘇翔沒有同樣強大的自信心去面對倪二，甚至是面對他們的感情。
「你不必等我……」蘇翔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覺得刺耳：「我也不會再回來……」
「這個你管不著，決定等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倪二卻這樣說道。這一段感情，傷害的不僅僅是蘇翔，他自己同樣受到了懲罰，強扭的瓜何止不甜，還很苦，苦到他的嘴裡、心裡……
等待，是給對方的一個承諾，也是給自己的一個安慰。
因為等待的那一邊還有可等待的人，如果連等待都不被允許，倪二不知道他今後生活的方向會在哪裡……
蘇晴遠遠的從那邊走來，看到這邊的人影的時候，不禁加快了腳步。
「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也許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但是最愛你的那個人，一定是倪泰和這個男人。」倪二的眼眸深深的看著自己的愛人，想在最後這時刻把自己這些年都埋藏在心裡的話，或羞澀的，或感人的，都跟他說說，因為，自己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從我十九歲那年第一次在一個聚會上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這麼多年來，我的愛沒有一天改變過，從前沒有變過，未來也不會變，愛情本來也沒有平等公平這一說法，我也不奢求你別的，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看清了自己的心，或者還覺得對我有一絲感情，就回來我身邊……我一直都會在……」
倪二從不輕易許下諾言，今生也只對一個人這樣說過，可是說過，他就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奉行。
蘇晴遠遠的跑過來，因為著急而呼吸有些急促。她防備似的看著倪二，站在了蘇翔的身邊。
倪二的眼睛卻像是空無的蒼穹夜空，黑暗之中只注視著一個人，那就是蘇翔。別的一切東西，他彷彿都看不見了。
不過，在蘇晴過來之前，倪二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深深地看了蘇翔最後一眼，也不奢求對方給予任何回應，轉身從來的方向離開了。
倪二腳步邁得很大，走得很快，但是倪二從背後看去，突然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瘦了那麼一大圈兒，以至於快步離開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瘦骨嶙峋，讓人看了心裡產生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蘇翔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裡居然那麼酸，那麼難受，這種難受彷彿比當年倪二給他的屈辱還要令他疼上一萬倍。
「哥，我們走吧。」蘇晴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她看著蘇翔臉上的表情，內心突然非常不安，彷彿是怕他跟著倪二的背影追過去一樣，她連忙緊緊的抓住蘇翔的胳膊。
「……」
他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一直到看著倪二的身影消失很久，才慢慢的緩過神來，彷彿嘆息著輕聲說了句：「走吧……」
直到坐上飛機，蘇晴的心裡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她剛剛，真的很怕蘇翔跟著倪二走了。
在那一瞬間，她從蘇翔的表情里看到，他應該也是愛著那個男人的。只是她不願意相信，她只要一想到倪二，心口就像是被塊兒大石頭堵住，各種屈辱的感覺壓得她連理智都沒有了。她只想到，他哥哥還有她，從今以後，她會好好照顧他，就讓他們兄妹倆永遠的離開這片土地，這些傷害過他們的人，重新開始生活……
他們不知道，倪二匆匆的離開，不過是忍受不了自己所愛的人從自己的眼前消失，而自己卻連挽留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他並沒有離開，算是怯懦吧，他到底是捨不得。
從機場的露天停車場里看著那架帶走他愛人的飛機，他覺得他胸口裡某個跳動的東西死去了。
飛機劃過蔚藍的天空留下一條淡淡的白色條帶，倪二頹然的在車裡坐了一夜，沒有開燈，關了手機，一煙灰缸的煙蒂，還有紅腫著眼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