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庭作證
說完這段話之後,我就從穆池的車上下來了,挺著腰桿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牆壁上竟然像那些被高利貸追債的人一樣寫著各種污言穢語。我淡然地笑了笑,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不過,映入眼帘的繚亂卻讓我觸目驚心,家裡就像是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一樣。我獃獃地站在門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又把電話打給了鄧啟越。在等待他的過程中,我走到了陽台上,看到樓下穆池的車子還沒有離去。他正靠在車身上抽煙,我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還夾雜著他的煙草氣息。
本來想要轉身去浴室洗把澡的,沒想到門鈴卻響了起來,我走過去一看,鄧啟越竟然這麼快就來了,身後還跟著張旭。他快步走進我的家門,職業的敏感性讓他立刻就開展了工作。張旭站在那裡打量著我,似乎是聞到了我身上的煙味,苦澀的笑了笑,「昨晚沒在家?」
我點點頭,「剛回來就看到這樣了,你怎麼會跟鄧啟越一起來的?」
「在門口碰到的,去了海邊?和穆池一起的?」張旭繼續問道,其實,我不喜歡這樣的隱私被人問及。但是,經過上一次的那番談話之後,我對張旭的印象又的確改觀不少,也算是耐著性子回答他了。
「是的,聽起來好像你比較像警察!」
張旭笑了笑,「我只是聞到了你身上海水的味道,剛才......在樓下的時候,遇到他了。他問了下你出什麼事情了,本來想跟上來看看的,好像突然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好像是公司出了什麼狀況,他趕著回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依依不捨地看向你的窗口,那樣子好像很不放心一樣!」
我覺得張旭真是一個很奇特的人,他說出來的話根本就不像跟穆池是情敵,倒是跟他像是兄弟,代替他來遊說我的。
「我們之間的事情,別人不會懂得,我也不想向你解釋什麼。你自己隨便找地方坐,我去看看鄧啟越那邊的情況!」
張旭沉默地點點頭,我朝著卧室的方向走去,發現鄧啟越正推開窗戶查看著什麼。
「鄧摩斯,看出點什麼門道了嗎?」
鄧啟越沒有理會我的調侃,還是在窗戶上認真地倒騰著,我也跟著走了過去,看著他看的方向。他一臉鄙夷的表情看向我,「發現家裡少了什麼東西沒有?」
我聳聳肩,「我剛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這個凌亂的場面了。你們警察不是常常說要保護好現場嗎?於是,我就很很配合地保護好了現場,沒有動任何一個角落,所以,也就沒有來得及檢查。因此,我也不知道到底少沒少什麼東西。不過,你看我那個衣帽間就能看出來了,名牌包包和鞋子一樣不少。很顯然,小偷要麼是個不識貨的,要麼就不是圖財的!」
「哎,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最近的頻繁頭版頭條,社會上那些個採花大盜垂涎我的美色。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地潛入我的房間,企圖一睹我芳容?」
我笑著給鄧啟越比劃著,他瞪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穿道,「王律師,雖然你向來都很有幽默細胞,不過,我真的不覺得剛才那段話有任何笑點。你難道不覺得自從那個叫穆池的男人出現在S城之後,發生在你身邊的事情的危險係數是在不斷地攀升的嗎?」
我看著鄧啟越一臉嚴肅的表情,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想還有可能是因為我在心虛,不僅對鄧啟越和張旭心虛,也對那個信誓旦旦地要對穆池下狠手報復的自己心虛!
就在我和鄧啟越兩個人正尷尬著的時候,張旭端了兩杯水走了進來,遞給我和鄧啟越,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看來小偷的目標不是偷你值錢的東西,幸虧昨晚你不在家,要不然的話,依你的個性還不跟人動起手來。」
我笑著比劃了一下,「那是必須的,要不那麼多年的學費也白交了!」
鄧啟越無奈地看著我,正要開口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竟然是孔老頭打來的,示意他們兩個人不要出聲,便走到外面的陽台上接了起來。
「喂,孔律師,您好!」
「王藝啊,下午有時間的話,到我這裡來一趟吧!關於秦小欣的那個官司,我有些問題想要當面問問你。」孔老頭的聲音從電話里聽起來就有些不悅了,我想也是,我也算是他竭力捧起來的徒弟了。最近卻頻繁地因為各種醜聞而見報,這不僅是在打我自己的臉,同時,要是在丟他孔老頭的臉。
「我知道了,孔律師,我一會兒就過去找您!」
掛了電話之後,我發現鄧啟越和張旭就站在我身後,鄧啟越把手中的工具收了起來,「王藝,我覺得這段時間你還是換個地方住吧!你這個窩雖然奢華,可是,實在是不太安全,各路牛鬼蛇神似乎都對它挺感興趣的。要不,你考慮考慮,直接搬到張旭那裡得了。反正他一個人住,房子又大,正好你還能跟陳佳蕊還可以做做伴!」
我看著鄧啟越像是個職業媒婆一樣愣是把我跟張旭往一塊兒湊,便開始彎腰收拾東西,「這個就不勞二位帥哥擔心了,一來我這人除了喝醉了以外,其它時間都非常的認家認床認枕頭;二來呢,你們難道不覺得覬覦這的人多,監督這裡的人也多嗎?再加上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所以,你們就不用牽腸掛肚的了!」
「王藝,我說你這人......」鄧啟越還要說什麼,被張旭給一把拉住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向了鄧啟越,把手機上那天接到的那個匿名電話的錄音播放給他聽。
「那天打電話給你,實際上就是想讓你幫我查查這個電話的。號碼是被隱藏起來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查到。」
鄧啟越把錄音的內容傳送到他的手機上,又放在耳朵上聽了幾下,才面色凝重地說了句,「我試試吧,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王藝,你再不消停點,我真的快要成為你的私家偵探了!」
我笑了笑拍著鄧啟越的肩膀,「放心,大不了我哪天一個想不通,就以身相許了!」
一句話嚇的鄧啟越趕緊後退,用事不關己的眼神看向張旭,「我可對這樣的女魔頭沒有半點想法哦,我是小清新,還是讓你們彼此的重味相投吧!」
我白了他一眼,拿起手提包,趕著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進電梯的時候,張旭問我,「要去哪裡?」
「一個朋友的律師事務所,總不能天天在家裡坐吃山空啊!你們是知道的,我這人到底有多愛錢!」
聽我這麼說,兩個人都沒有多問什麼。出了小區門口,我們就各自分道揚鑣了。不過,當我經過第二個紅綠燈的時候,還是發現了張旭的車子跟在我的後面。我想既然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我就當是不知道好了,便一路開到了孔律師的事務所里。
一進大門,就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跟探照燈似地直直地射向了我。孔律師的助理見到我之後,先是一陣驚訝,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還攤開著放在桌子上的報紙,上面都是滿滿的放蕩的我。我也用標準放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跟孔律師約好的!」
她點點頭,硬是擠出來一個僵硬的笑容,又慌慌張張地要把報紙給收起來,我笑著按著她的手,「不用了,你去幫我通知一下孔律師吧!」
助理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我拽過報紙,看著上面天花亂墜的報道和聲討,冷冷地笑了笑。這時候,助理也走了過來,說是孔律師讓我直接進去。我點點頭,依舊像往常一樣踩著我的恨天高,自信到快要自負地朝著目的地走去。
敲了門得到應許之後,我便直接推門進去,孔老頭正坐在辦公椅上帶著老花鏡看材料。見我來了,他也站了起來,示意我坐到沙發上談話,我剛坐下就發現他的茶几上竟然也躺著一份報紙。
我喝了杯茶,指著那張報紙笑了笑,「您老也關心這種八卦?」
孔老頭從鼻子里哼出來一聲,「你還笑的出來,這事情要是讓你師父知道了,還不得怎麼罵我沒有好好引導你呢?」
「他要是問我,我就說是您教我的,為了贏官司,就是要不擇手段!」
孔老頭看了我一眼,問了句,「是不是在這一行做久了,常常會徘徊在道德、法律和利益的邊緣,突然就會有種迷失了自我的感覺。當年的雄心壯志,當年的正義凜然都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官司中被磨礪地根本就看不清楚當年的自己了。然後,突然有一天,你就會覺得失望,對這個行業的失望,對自己的失望,你就萌生了要逃離這一切的想法!」
不得不說,孔老頭所描述的這個心理過程我的確也經歷過,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卻不是最主要的。我對著他點點頭,「您說的很對!」
「我剛才說的其實是每一個律師都會經歷的一個階段。但是,對於你王藝來說,這個過程應該早就是過去式了。雖然我不是什麼好老師,但是,我相信我教導出來的學生是絕對不至於為了成就而道德淪喪到這種程度的!」
孔老頭說著就用手不停地戳著那張報紙,心中似是有很大的怒意,我也為他能說出剛才那句話而感到一絲感動,對著他笑了笑,「謝謝您的信任!」
「我信歸我信,不代表整個S城的人都相信,今天喊你來,就是想要問問清楚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現在他們決定要吊銷你的執業資格證了,你要怎麼辦?還是這麼一意孤行下去嗎?」
聽到孔老頭突然這樣說,我才意識到這把火的確燒的挺大的,大到我很有可能在事情結束之後,真的要過包租婆的生活了。雖說當初從事律師這個職業的時候,動機聽起來很荒唐。但是,這畢竟是我做了這麼多年,熱愛且擅長的工作。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真的有可能跟它永遠告別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孔老頭看到我不吭聲,又緊接著問道,「還是一門心思想要我打贏這場官司嗎?即使到時我可能要讓你去出庭作證,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你和秦小欣她丈夫的關係,承認你在接受委託人官司的時候的故意隱瞞,承認你在官司的進行過程中依然和委託人的丈夫保持著曖昧不清的關係......王藝,我想作為一名優秀的律師,你應該知道承認這些將意味著什麼!」
我聽出來孔老頭話語裡面的警告意味,在他開口拷問我的同時,我也在拷問我自己。我想現在的我就想那時候的梁以陌一樣,站在進與退的邊緣。但是,如果當初他不選擇告訴陳佳蕊實情,不對她做出傷害的話,他心裡的那桿秤永遠都得不到平衡。就像他當初所說的,負你是為了能夠更好的愛你!
不管穆池是否愛我,不管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這次不罰他,我心裡的那桿秤也永遠都得不到平衡。如果他真的是愛我的,那麼,就請在一年後的今天,再一次在愛情和利益之間做一個權衡和抉擇!
這麼想著,心裡也就舒坦了很多,我抬起頭來迎上孔老頭的眼神,篤定地說了句,「如果到時候有必要的話,我願意出庭作證!」
孔老頭沉默地看了我很久,隨後便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有需要我會再聯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