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萬字大更)
皇族輸了,今天實在不想寫LOL了。但是我這人從不會佔書迷便宜,所以雖然今天少了兩千字,但我要送給你們一萬字的番外篇大更。
這番外篇是我真正的嘔心瀝血之作,只是沒有簽約過,放出來一萬字給大家欣賞。論這番外篇的質量,我給你們的答案是--不輸給《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我給它取名為《氓軍》,大家要是看得喜歡留個言,我偶爾會放出來給大家免費看。寫手,偶爾也會有一兩本特別喜歡的小說,想要給大家看看。那麼,正文開始了……
我出生在豐和鎮張員外家,只是父親姓趙不姓張,名永,是張宅的管家--也算是一人之百人之上。仗此身份,我除了要在張少爺身邊保持恭敬,在別的小夥伴面前也是神氣的很。
小夥伴們都是員外家僕人或長工的孩子,父母都在這偌大的張宅做事。我母親卻不是,只是住在張宅。據說她是當年父親花五兩銀子從販子手上買下的,原先只為做個善事,不想二人最後喜結良緣。母親沒有名字,便跟著父親姓,直接叫作趙氏。
家是在張宅最左上角,一個小庭院,與其他長工比起來,倒也是不小。有兩個傭人伺候我們,是張員外派來的,然而父親從不曾刁難她倆,按他的話來說,則是奴才不該對著奴才神氣。
張鐵柱從不這樣想,他覺得奴才也有很高的等級劃分,如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和我父親比,就是天與地的差距。
張鐵柱是長工張三順的兒子,他爹沒有名諱,張員外開恩,讓他隨自己姓。由於這個基礎,再加上張鐵柱這廝喜歡在張少爺身邊當狗,深得其寵,連我也要讓他三分。
我卻其實是打心裡看不起他,或者說我看不起除了張少爺的小夥伴們--因為我有文化。他們是大字不識,只知道跟著各自的父母學手藝,將來好繼續給張宅當奴才。而父親常教我讀書寫字,說是想我考個秀才。他教我要搖頭晃腦去讀,大聲地讀,我也便照做了。
記得我那一年在家讀書,張員外和家人們在不遠的涼亭里吃茶,我的讀書聲太大,興許是吵到了他。他便不吃茶了,帶著人們來我家門口。
母親那時在陪我讀書,一見張員外來,趕緊把自己的書藏起來,以免被張員外看到婦道人家「大逆不道」的這一幕--好在張員外確實沒看見。
張員外皺眉瞪著我,喝道:「你在讀書?」
父親站在張員外旁,不敢說話,用眼色指使我。我卻不懂,站起身給張老爺鞠躬:「我在讀書。」
他看著我,神色反而平靜了:「誰叫你讀的?」
我又是鞠個躬:「我父親,他說要多讀書,將來考個秀才,也算是光宗耀祖。」
我不知道是張員外的耳朵不好還是在玩味,他又問道:「你父親說什麼?」
我覺得會有大禍,聽說下人的孩子是不能讀書的,這次興許是闖禍了。只是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而下:「父親說要我考秀才,舉人攀不起,便想考個秀才。」
「你讀的是哪篇?」
「將進酒……」那時幼稚好勝,怕張員外不懂,便又加了句,「李太白的。」
「我知道!讀來聽聽!」
我便又開始讀了,只是聲音更大了些:「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張員外臉色鐵青,一直聽我念完,把手中價值五十兩的紫砂鼻煙壺狠狠一摔,給了張少爺一耳刮子:「下人的兒子,也比你讀得好!」
父親急忙跳起,來到我身邊,甩了我兩耳光,喏喏道:「是這小賤種沒規矩,老爺息怒。」
張員外揮揮手,帶著人走了。
那天晚上,我沒有等來父親的責備,他回來后抱著我,笑著說張員外讓我和張少爺。不是伴讀書童,而是一起上課。至於請老師的銀子,則是張員外給了。
那時我其實不是很高興的,張員外是遠近出名的大善人,這我知道。只是他的兒子雖然心善,卻小心眼,白天的仇他定然是記下了。倘若我過去讀書,恐怕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只是這機會來之不易,第二天吃過早飯,我還是決定去讀,也許會被張少爺揍一頓,只是換來書讀,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去書房的途中便碰到了張少爺,張鐵柱跟在他的身後,撇著眼看我,時不時吐口唾沫。我怕張少爺還記仇,便遠遠地打個招呼,上課去了。
張少爺走在我後面,幸好那時並不認為僕人走在主子面前是不應該的,我也躲過一劫。
到了書房,老師是還沒有到的,這是規矩,學生必須比先生早到,若是讓先生等,便是不尊師道了。這時已經有兩張桌子,一張較破,我便坐那。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張少爺也來了。他坐在我旁邊,不去看我,而張鐵柱卻是忙前忙后地給少爺按摩,還幫他磨墨。我有些覺得好笑,先生還沒叫我們做功課,若是沒有的話,豈不是浪費了墨料?
張鐵柱如狗一般,蹲下來給少爺按腳,嘴裡卻不停嘀咕:「少爺,你上課累的,我可真是心疼。」
張少爺很是享用,他眯起了眼,似是無意地問道:「鐵柱,你想讀書么?唔,讀書。」
鐵柱立馬站直了身子,剎那間唾沫橫飛,鼻子眼睛似乎擠一塊去了:「少爺說的是什麼話!只有少爺這種身份才能讀書,下人能做個陪伴書童就是頂天的光宗耀祖了。難道我張鐵柱,還打算求菩薩告佛祖,要考個秀才?」
我便知道二人是排擠我了,雖然心中有氣,可少爺我是得罪不起的,只能作罷。
過一會兒老師來了,是個滿頭白髮的老者,鬍子長到咽喉處,眼睛不大不小,卻不像父親說的--讀書人眼睛里都是佛光。
老師看了看我,似是驚奇:「你便是新來的?」
我站起身鞠躬,想在他面前有個好表現:「是的,我便是新來的。」
他用眼角瞟了我兩眼,譏笑道:「你便是下人的孩子?」
我心中的怒火更盛:「我便是下人的孩子。」
老師不再看我,翻開書,只是對我吩咐道:「下人不需要坐著,你站著上課就行。」
那時我年紀尚輕,心性不高,也沒有修行所謂的佛家之理,一拍桌子,手裡抓著母親給我做的狗皮毛筆,怒視著老師。
他似乎是嚇到了,然後覺得沒了面子,手中拿著書朝我的頭砸來,不過沒砸下來,他覺得不合適,糟蹋了書,又拿起木板打下來。
我還是知道不能太過於頂撞老師的,吃了十幾板子,雖說是吃下來了,眼睛卻一直瞪著他。
豐和鎮民風好武,野蠻,老師也不敢多對我如何,也許是覺得我這種敢讀書的下人什麼都幹得出來,興許下一炷香的時間就與他拚命了。現在想來,我覺得他是衡量了一下我與他命的價值,然後不硬逼著我站了,准我坐著上課。
只是一堂課下來,他都是面對著少爺,不看我一眼地講課。少爺有什麼問題提出,他一一作答,而我提個問題,他便當作沒聽到。我也不再自討沒趣,自己研究。幸好少爺的腦瓜子沒我靈光,我懂得他要問,我不懂的他也要問,一節課下來,我學了個七七八八。
上完早課,老師讓我退下了,我知道他是給少爺布置功課,而我他是不屑的。也罷,我給自己布置了功課,便跑回家去玩耍。
中午的時候,父親回來了,他帶了些飯菜,叫我和母親吃。他坐在門檻上,抽著老爺賞賜的煙草,神情自在:「羽魏,老師教了什麼?上課如何?」
我便把早上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包括我頂撞老師。父親聽得皺眉,不過很快又舒展了:「我已料到了,你不要去管,上課便是。多學點回來,等考到秀才,那時便不是下人了。」
我便聽從父親的話,每天早晨去上課,上午玩耍,下午健體,晚上讀書。
母親一直想我整天讀書,父親卻不樂意,他怕我考不上秀才,所以要健體,以後能有個活干。
我知道父親很看重我,只是僕人的思想已經在他腦里紮根了。
那時我最喜歡的事情便是找趙玉蘭玩,她是大伯的女兒。大伯在張宅做長工,地位沒有父親高。只是玉蘭長得可愛,小夥伴們都愛和她玩。
每天黃昏,我都會和她坐在張宅水池邊的欄杆上,念書給她聽。玉蘭說我會有出息,說我能考上秀才。我那時逗她,說我要是考上了秀才,她能不能做我妻子。她笑著答應了,只是她從不讓我碰她的手,說是等我考上秀才再說。
我原本以為她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直到她剛滿十三歲那天,我親眼看見她與張少爺躲在小樹林里。張少爺對她摸來摸去,她不躲,哪怕是胸脯也一樣,一直笑嘻嘻的。
那天黃昏,我依舊與她玩耍,然後想牽她的手,她卻一本正經地對我呵斥:「你不該這樣的。等你考上秀才再說,我不是隨便的女子。」
從此我再也沒有去找過她。
我就這樣在張宅活到了十四歲。
終於,張員外決定讓少爺去參加科舉,父親好言幾句,把我也帶上了。
豐和鎮離科舉地點不遠,坐馬車也就一天左右的路程。那天早晨,除了老爺,張家的人哭哭啼啼,要少爺多穿衣服,不能凍著,到外頭要小心生人。張少爺也是淚流滿面,張鐵柱這個走狗加陪讀書童拍著胸膛說會保護少爺,哪怕死了也不足惜。
就這麼鬧了半個時辰,常有人送來點心,衣服,張員外終於是氣憤,喝道:「才去幾天?張五,上路!」
馬夫一聲「好咧」,一皮鞭抽在馬上。
「咕嚕咕嚕……」
又是半個時辰后,已經出了豐和鎮。
我們走的是官道,照張員外的說法,現在天下不太平,保守起見是好的。
我沒有資格坐在車廂里,只是與張五一起坐著,他是父親帶進張宅的,也是沒有名字,便讓父親取了。那時老爺要父親給張五姓趙,只是父親不樂意,說是張老爺的人,就該跟張老爺姓。
張鐵柱在車廂里給少爺捶腿,時不時探出頭來,要我們走快點,一副小人模樣。
張五叔倒沒有計較這麼多,他樂呵呵地指著馬,悄聲對我說道:「羽魏,你是可以坐在馬上回張宅的,一定是可以的。」
我那時也受父親影響較重,覺得能考個秀才就好,狀元則是天上的星一般觸不可及,便沒有答話,靜靜地聽著車輪「咕嚕咕嚕」。
正走了一會兒,一個婦人帶著孩子來乞討,她從前方走來,還有點路就伸出手上的碗。張五不知怎辦,向馬車裡喊道:「少爺,有人乞討,給多少?」
他沒有問少爺給不給,而直接是給多少,豐和鎮的都知道張員外是善人,倘若他兒子不是,那就是上樑正下樑歪了。
果不其然,少爺把頭探出來看了看,吩咐張五停車,自己拿了五個錢和一些糕點下去,放到婦人的手中,還摸了下小孩的頭,笑著回車上了。
「婦道人家,天下不太平,給多了是害她。」
我那時便覺得少爺將來也會是個善人,雖然肚量小,而且喜愛聽人奉承,但也是個不錯的主子。
張鐵柱則是立馬阿諛奉承起來,說少爺是天善星下凡,專門為百姓造福的。我們不知道天善星是什麼東西,少爺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好聽,賞了張鐵柱一塊豬油酥。
現在想來,天善星什麼的純粹是瞎編,只是念著順口罷了。
少爺第一次出遠門,一切都覺得新鮮,倘若路上碰到些好玩的,他是一定要張五停下來的。
比如有兩隻狗在搶骨頭,他讓張鐵柱去分開;有人在孩子身上插了根稻草來賣,他買了一個下來;有醉鬼在街上睡著了,他又讓張鐵柱把他扶到樹下。
等他玩夠時,天已經要黑了,也剛好到點。此時我們已經多個人出來,是少爺買下的女孩,沒有名字,長相挺好看。
張五帶我們去客棧,叫了些飯菜來吃。
小斯把飯菜端上來,我們都是站著,而少爺坐在位子上。小廝倒也聰明,猜出少爺是來趕考的,急忙恭祝了幾句,被少爺賞了兩錢。
少爺要我們坐下,說在外面就別這麼多規矩。我們三人便坐在桌子的側邊,只有張鐵柱急忙坐在少爺旁邊,又開始拍馬屁。
我們吃飯時,張少爺突然想給女孩起個名字。張鐵柱立刻說好,說該有少爺取。他說這麼好看的女孩若是沒被少爺買下,定是要賣到青樓去的。
女孩嚇得臉色發白,跪在少爺腳邊磕頭,被少爺扶起來,一張俏臉梨花帶雨,不敢說話。
讀過書的只有我和少爺,他便與我討論了。
「羽魏,取什麼名字?」
「少爺取便是。」
「我倒是想取,取個吉利的,好讓我倆明天高中。你看張高怎麼樣?」
我說女孩子家,這名字俗氣,不好聽,不如叫張墨墨,代表我倆肚子里是有墨水的,是可以中的。
張鐵柱站了起來,氣得青筋暴露,狠狠一踩椅子,用食指指著我,喝道:「說是少爺取名,你個下人取什麼,反了?難道你比少爺有文采?」
少爺擺擺手,說名字好,該賞,便給了我三兩銀子,看得張鐵柱眼睛發光。我覺得這是讀書人的好處,賞給別人是銅錢,而我是有文化的,便賞我銀子。
我給少爺鞠了個躬,算是答謝。
我們又談了一會兒明天的考試,算是「文化人之間的談論」。一時興起,我又與少爺對聯。只記得那時不分上下,少爺很高興,只有張鐵柱依舊板著個臉。
吃完飯菜,少爺開了三間房,張鐵柱和張五睡一間,我和少爺各一間。
我那時明白了,心中嗤之以鼻,少爺一定是要張墨墨與他睡,這與青樓雖然不同,卻又有什麼分別?
只是世事難料,他對著張墨墨揮下手,輕聲道:「你與羽魏睡,你的名是他取的,以後給他做陪讀。我買下你來也沒什麼用,以後你便跟著他吧。」
我大驚,推脫著說不行,只是心中卻想著終於能有人伺候我。幸好張少爺沒有理會我的推脫,一定要這麼辦,沒有讓我白高興。
我是個讀過書的人,所以與張少爺的房間一樣,是上房,而張五二人卻是不同。
張墨墨是女子,若是她睡地上我睡床,那我沒有君子氣度;但我是讀書人,她是我下人,如果我睡地上,那是亂了規矩。而且床很大,應該是可以躺我和張墨墨兩個人,只是兩人都略有尷尬。
終於,張墨墨跟我說該睡了,我也就不管這麼多,脫了外衣躺在床上。我刻意往裡面擠,打算給張墨墨留個位置。
張墨墨卻是很遲疑,她的衣服臟,怕糟蹋了被子和我,但她是窮人家的孩子,況且今天被賣出來,哪有肚兜穿。
我明白她的難處,用背對著她。半柱香的時間后,我聽到了她脫衣服的動靜,身體忍不住起反應了,便默默背書。
她爬上床來,也用背對著我,不敢出聲。
我由於第二天要考試,不敢多想,雖然說心境煩躁,但還是睡過去了。
夜裡,我被哭聲吵醒,知道是旁邊的張墨墨。
「興許是想爹娘了,苦命的人……」
我想了一會兒,不知哪來的膽,轉過身來,從後門抱著她。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主動縮到我的懷裡。我知道她誤會了,以為我要她獻身。
我摸摸她的腦袋,叫她不要瞎想了,快點睡。
只是她哭得更厲害了,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著她。
「公子,你是好人。」她嗚咽著說道,反身抱住我,靜了下來,身子卻是克制很好,沒有貼著我。
我知道可以睡覺了,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我被張鐵柱的敲門聲叫醒,說是吃了早飯,便去考試。
與張墨墨洗漱好出來,正好迎面碰到少爺,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可有?」
「沒有。」我答道。
他呆了一會兒,搖頭嘆氣道:「可惜。」
我沒有否認:「是可惜,只是君子……」
「我知道了。去吃早飯吧。」
早飯有些不同,只有我和少爺坐著,其他人都站著吃飯。張鐵柱也破天荒沒有排擠我,今天講究個吉利。
吃罷,我便與少爺一起出門了。
等考試回來,我與少爺都是一身輕鬆,現在只管結果就好,不要在意太多。
張五笑嘻嘻地說道:「老爺吩咐過了,等考完了,少爺可以再這玩一天再回去。」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五兩銀子給我,「老爺給的,不要客氣了。」
我十分高興,跟少爺打了聲招呼,便帶張墨墨去玩了。
外面人很多,似乎都是來放鬆的。我便拉著張墨墨的手,以免走散了。
我這個人是不喜歡人多的,所以專挑人少的地方走,最終是擺脫了擁擠。
思量一會兒,我買了一些布料回去,打算讓母親給全家人都做件新衣裳。然後又用零錢買了兩串糖葫蘆,分給了張墨墨一串。
過了一個時辰,變戲法什麼的,我都已經玩過、看過了,便帶著張墨墨回去。
現在身邊幾乎是沒有人了,我們二人極慢地走在路上,算是遊樂。
興許是我年紀小,張墨墨與我說話也沒有顯得膽小,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但還是對我保持該有的尊重。
忽然,她扯了扯我的衣角,滿臉通紅。我問她作甚,她說想買點東西。
我便有點不大高興了,我的一個下人,雖然與我相處得還好,但怎麼能張口問我要錢買東西?未免太沒有規矩了。
只是我忍著沒有發怒,問她要買什麼。
她已經紅到了脖子,用細不可聞地聲音說道:「肚兜……」
我一拍腦門,連呼自己大意,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此時我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她的胸前,看著她胸前的形狀,覺得好看。她急得想捂,卻又不敢擋著,兩眼濕潤,要流下淚來。我這時才大感失態,拉著她去找店家。
只是到了店家,我卻不好意思,給了她一兩銀子,叫她多買幾件。
一炷香的時間后,她出來了,手中拿著紙包,我猜裡面就是肚兜了。
她把零錢給我,我不樂意,說是打賞給她了。
此時天已經灰下來,應該是要回客棧吃飯了,我怕少爺說我沒分寸,不敢再逗留,帶著張墨墨回去了。
回到客棧,少爺還沒有回來,我們便在房間等了一會兒,等到少爺也回來了,我們便點了飯菜,照例還是我和他坐著,其餘三人站著吃。
少爺今天似乎是心情大好,叫了些酒,喝得醉了,被張鐵柱扶回房間。
我和張墨墨對視了一眼,一時又覺得尷尬起來。
……
回到張宅時,父親便讓張墨墨給母親做僕人了,說是我現在還是學童,等真中了秀才,再把張墨墨還我。
我也對此沒有什麼意見,倘若一味地在乎虛榮,便不是一個君子該有的氣度了。
雖說已經考完試,我還是如常日一般,經常讀書。只是父親也覺得我該放鬆一下,偶爾會放我出張宅玩耍。
我那時喜歡去茶樓吃茶,然而沒有讀書人該有的排場,而是買一大碗一文錢的茶水,就著一盤花生,聽那說書之人講天下豪傑的事。
只是這天下不太平,所以我們聽到的都是流寇通緝犯一類的故事。偶有官兵來查,聽客,先生便串通一氣,話鋒一改,講那當今聖上的豐功偉績。其實沒什麼好歌頌的,只是說說皇帝的威風罷了。
那日,我在茶樓吃完茶,回去后看張宅的僕人們進出忙碌,心中疑惑,便拉住一個詢問。
那僕人我不大認識,他卻是認識我的,一見是我,他急忙向我鞠躬:「恭喜相公,中了。」
我一時沒緩過勁:「中了?」
「中了,少爺也中了,比相公低兩名。」
我急忙向屋裡跑去,看父母都在大廳,老爺一家也在。
父親看見了我,他朝我揮手,示意我過去。
過去之後,張老爺摸摸我的頭,說我是相公了,叫我還要苦讀,考個舉人回來。父親連忙鞠躬著說不敢,老爺卻是說無妨。
由於我已經是相公了,父親又在老爺手下做了十多年管家,老爺便特賞賜個房屋給我,離家不遠,很寬敞。我便說要父母去住,我住在小的老房子便好,老爺又誇我有孝道。
少爺也是滿臉高興,我便向他鞠躬:「恭喜少爺。」
他連忙扶起我,臉上全是鄭重:「你也是相公了,學問又比我高,還長我一歲,以後我們就兄弟相稱,莫要叫我折壽!」
老爺笑著說好,父親也不敢反對,便讓我和少爺結拜了。
結拜過後,少爺牽著我的手:「趙叔原本就跟我爹十幾年,看著我長大,你我算是表兄弟,親切的很。如今又結拜了,我叫你一聲哥哥,幼時有得罪之處,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在結拜之時,我已經知道少爺的名諱,叫做文遠。幼時的事情,我是不可以多想的,他是主子,我是下人--如今結拜了,更要把那些事情丟掉了。
張員外說要慶賀,便擺了酒席,請來許多達官貴人,一共擺了三天。
父親要我繼續讀書,說我和少爺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十幾歲就中了秀才,以後一定是前途無量。
第二天上課,老師已經不再排擠我了。他對我十分恭敬,據說他是四十歲才考上了秀才,後來一直沒有進展了,真論起來,是該尊重我。
只是畢竟是老先生了,懂的東西也是多一些,上期課來也是能學到一些事物。興許是心境膨脹了,感覺學到的並不是很有用。
下課後,我便與文遠一起做功課,偶爾吟詩作對,倒也是體會到了文人的感覺。
玉蘭有時會來找文遠,她看我的神色是奇怪的,我讀不到她的後悔,也許是我雖中了相公,卻也沒什麼財富的關係。只是我現在是君子了,是相公了,氣度自然要大,倘若一味在意一個小女子的看法,則是要美人不要仕途了。
一日夜裡,我在亭子里讀書,肚子還是空著的--說是老爺晚上要宴請我們,所以不用吃飯了,直接等老爺傳話就行。
張墨墨站在我的身旁,忽然說話了:「公子可知道,老爺晚上為何設宴?」
我說不知。
張墨墨掩嘴笑道:「公子倒真是一心只讀聖賢書了,老爺這次設宴,是想談論一下鄉試的事情。」
「誰鄉試?」
「自然是公子和張少爺。」
「我與文遠?」
「是了,老爺說鄉試約摸著還有七八天,想讓你和張少爺去試試。雖說不久前才中了相公,有點託大,但見識一下,終歸還是好的。」
我覺得有理,點了點頭,要繼續讀書,只是這是有婢女來叫我去大廳,我便知道吃飯的時間到了。
大廳之中,文遠已經在等候了,我是第二個來的。應該是父親讓婢女先來叫我倆,免得老爺等人先來,便是讓長輩等,失了輩分。
果然,片刻之後,父親與老爺就來了。老爺揮手示意我們坐下,又叫人給我倆斟酒,不過被張墨墨搶著去做了。
由於大家都餓了,老爺也沒有先說主題,只讓我們吃菜。我便與文遠互相謙讓起來,最後文遠說我是大哥,應該讓我先動筷子,便只好不推辭了。
吃到一半,老爺終於說話了:「羽魏,你二人也是相公了,可以去鄉試了。雖說還年輕,只是去見識一下也好,免得下次鄉試,不知道該怎麼個搞頭。」
文遠撫掌笑道:「好,也許我們哥倆有緣,真中個舉人,父親您見到我們都要作揖。」
張員外不生氣,笑罵著說文遠沒大沒小。
我附和著張員外訓斥文遠,只是心中也按捺的很,若真中了個舉人,那不是鯉魚躍龍門了?
話題已經調開,我們便開始談論著下一步計劃。老爺說還要張五送我們去,墨墨和鐵柱隨行我們一起去,好有人伺候。只是這次路途遙遠,盤纏要多帶,還需幾個家丁跟著,畢竟天下不太平。
商議之後,我們剛好吃完了菜,老爺叫人煮了茶給我們吃。我一直覺得喝茶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地位與文化,比如我和文遠喝茶,那便是吃茶,因為我們都不會品,只知道解渴罷了;而老爺和父親飲茶,那是可以被稱為品茶的。他們的動作慢里斯條,小口抿茶,神態安詳,讓人覺得有大智慧。但到底是真,還是故作姿態,我卻不懂。活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怎麼個品法,只是學會了在飲茶時的裝模作樣罷了。
老爺又與父親說著一些家常,我和文遠這時有些困了,但不敢說話,免得沒規矩。不過聽二人談話,也是覺得挺有意思。終於,老爺似乎看到我和文遠的疲憊模樣,便叫我們先去睡。我倆起身給二老作揖,出了門去。
那晚的月色不錯,文遠看到月亮,忽然有了興緻,說要與我對一聯:「水中撈月,真真假假。」
我當即回道:「霧裡探花,虛虛實實。」
水與真對,月與假對;霧跟虛合,花跟實合,也算是絕對了。
只是兩個秀才,竟說出如此沒有水準的對聯,恐怕要讓人笑掉大牙。只是我與文遠知道,雖說是相公了,我倆卻也還年幼,難免好玩。
困意加深,我倆便告了別,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起來,馬車之類的已經備好了。去鄉試只要三天路程,老爺卻怕我們到那邊水土不服,所以要早點啟程。
由於我是相公了,也該坐在車廂里,所以這次的馬車較大,裝飾卻不華麗--怕被賊惦記上。
與父母告別後,我上了馬車,文遠已經在裡面等候。見到我這個哥哥,他向我作揖,我同樣還了一禮。張鐵柱陪在文遠的身邊,見到我也不敢坐著,只是車廂不高,不允許他站著。我讓他坐下,說君子之肚豈是小人能猜測的?
張墨墨陪我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是看著我從下人到這個地位的,她眼神不太友善地看著張鐵柱,又給我按摩捶背。張鐵柱似乎是不好意思了,說要出車廂透透氣,便不再進來了。
張墨墨見張鐵柱走了,對我說道:「公子,今日起來得早,我想張少爺也是不太有精神的。眼下多出了空位,又有軟榻,不如公子與張少爺躺著歇息一個時辰?」
文遠把手中的扇子一拍說好,那是他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扇子。至於是什麼材料我並不懂,他其實也不懂,說得直接點他不會用扇子--配合文人的氣派罷了。
張老爺也給我配了一把,與文遠的一樣,但我比較會用,然而現在放在袖中--天氣微涼,要扇子作甚?
我與文遠躺下,現在顯得有點擁擠了,張墨墨便來到我的側邊坐下,總算是空曠起來。我挺喜歡張墨墨在我身邊,有一股女兒香,聞著的時候是極為舒坦的。
都說君子愛美人,難道就是這股香氣的緣故?那不就是妖精了么?
我也沒有繼續多想,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馬車忽然搖晃起來,把我與文遠驚醒了。文遠十分氣惱,拉開帘子就要喝罵,卻被人扯了下去。我那時在他後面,看得真切,是被一隻手給扯下去了。
「都出來!」外面有人在吩咐我們。
我那時不敢反抗,帶著張墨墨下馬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片亮光,在人們的手中搖晃。
雖說天下不太平是除了皇帝眾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真的有劫匪站在自己面前時,我還是完全蒙了,不知如何是好。
這匹劫匪似乎訓練有素,還扛著一面黑旗,上面只有兩個紅色的大字--氓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