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崢樂盛會（一）

京城東郊的棱王府內有一處水閣，閣上七皇子正與一名白衣男子對弈，七皇子一身天青色長袍，頭上白玉小冠，清新俊逸，而對面這名男子白巾裹頭，長須飄飄，手執羽扇，一片高雅風采。

「聽聞先生最近新作了一首曲子，珩可否有幸一賞？」蕭墨珩便下子，便輕聲問道。

「前些日子，泛舟燕雀湖，清風徐徐，水波粼粼，便有感而發，遂作了一曲，耳後讓人給殿下送過去。」男子謙和有禮地說道。

此男子正是蕭墨珩座下軍師，東方湛，東方先生精通音律，善作曲，蕭墨珩和蘇君逸均好雅樂，因而與他來往頗多，蘇君逸甚至拜他為師，學習音律。后蕭墨珩辟他為王府咨議參軍事，實則是蕭墨珩的軍師。

「先生上次去了一趟京口和廣陵，可有見到徐州刺史石冰將軍？」蕭墨珩劍眉輕抬，

「殿下，石冰將軍是聖上的親信，不好收服，但他家將和部曲頗多，如若能納入殿下麾下，如虎添翼啊！」東方湛答道。

蕭墨珩執子沉思，徐州刺史出鎮廣陵，在建康之東，是京城近援，控制徐州刺史是必走的一步棋，他突然抬睫，「先生有何良策？」

「石冰雖為武將，但有勇有謀，陛下對他深為信賴，不過，石冰並無親子，只有兩個女兒，如果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可有兩策。」東方湛輕搖羽扇，淡定地看著蕭墨珩。

「先生請說。」

「一則殿下娶她的女兒為側妃，二則在他的家將裡面安排我們的人手，伺機培養，取得石冰的信任。不過，在下建議殿下可以兩策兼而有之。」東方湛嘴角帶笑，語氣悠然。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先生已經開始實施第二策了！」蕭墨珩帶著試探的眼神看向他。

東方湛被他識破，失笑起來，「石將軍是一良將，殿下可以聯姻來穩固。」

「可我不想做的太明顯。」蕭墨珩收住笑，正色道。

「只要殿下點頭，此事交予在下處理即可。」東方湛依舊不依不饒，荊州的袁氏兵力強盛，萬一將來有不臣之心，大軍順流而下直下建康，那朝廷危矣，只有在建康下游部署重兵，方能保建康穩固，徐州刺史的位置則尤為重要。

「好，先生安排吧！」蕭墨珩放子起身，立在欄邊，看著湖中的荷葉，想起那晚的曲水流觴，想起一個身影，有些恍惚。

「多謝殿下成全！」東方湛也起身行了一禮。

蕭墨珩轉過身來，和言說道：「先生哪裡的話，先生為墨珩苦心謀划，墨珩只有感激的份。」

「殿下言重了，良禽擇木而棲，湛能得到殿下的青睞是湛的榮幸。」

「先生輔佐墨珩已有七年之久了，為墨珩布局天下，用心良苦，墨珩早已視先生為師為友！」蕭墨珩語氣輕緩，言辭透著真切和感動。

東方湛聞言神色有些激動，拱手作禮道：「湛敢不竭盡全力，以佐明主建不世之功！」

蕭墨珩輕扶他的肩，「好，先生知我為人，他日功成名就，先生便是第一人！」

東方湛再次一拜。

「哦，對了，先生，我讓你查的人可有眉目了？」蕭墨珩問道，腦子裡浮起那個淡然地身影。

「殿下，江梅確實是出自梅花谷，七年前行走江湖，救死扶傷，有妙手回春之術，因而名揚天下，不過她與曉月樓頗有淵源，江湖中人雖知曉月樓總塢在巴陵君山，卻不知曉月樓發端何處，在下認為曉月樓的一切人手和調度均出自梅花谷！」東方湛並未撒謊，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說呢，我看她才是曉月樓的正主，不過她這樣進京，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有別的原因？」蕭墨珩對於江梅的出現總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異樣感覺。

東方湛心下一緊，這個七皇子真是心思縝密，恐怕整個建康城也只有他會這麼想了。

當下立即說道：「如果殿下覺得她有才，可以設法讓她投靠殿下，江姑娘雖說只是一個女子，但她的絕世醫術以及曉月樓的實力不容小覷，何況，曉月樓如今在巴蜀的成都和大燕的洛陽均有分塢呢！他日圖謀天下，曉月樓可堪大用！」

「先生覺得她會為我所用嗎？」蕭墨珩眼神瞟向他，帶著一絲憂慮。

「這要看殿下的手段了！」

「她跟老九關係很好呢！」蕭墨珩似乎有些醋意，明明是自己先遇到她，偏偏最後為小九作嫁衣裳，他不高興，很不高興。

「這樣也不全然是壞事啊，如若她協助九皇子，些許能為我們除掉一些對手，有的時候自己不出手，便創造機會讓他人出手吧！」東方湛口中輕輕吐出這些字，淡然優雅，只是這樣的話，另一個人也這麼說過。

蕭墨珩凌厲的眼神掃過他，嘴角一絲輕笑：「還是先生有高見呀，我倒糊塗了，那正好，太子和晟王的事就交給他們了。」

蕭墨珩內心對於東方湛更是佩服了，佩服他的眼見開闊以及清晰的頭腦。

「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要讓江梅俯首稱臣，殿下，江姑娘的事情就交給在下吧，在下一定有辦法讓她臣屬於殿下您！」他的眼中透著剛毅和果斷。

「先生既然如此有把握，那墨珩也放心了，只是有一點，不許傷害她一分一毫。」蕭墨珩堅定地說道，眼中有一絲柔軟。

東方湛聞言失笑，隨即點頭應允。不過內心卻是對江梅更為佩服了，一入京城居然就能虜獲兩位皇子的歡心，那丫頭真是不簡單呀。

兩人正在各自遐思中，一個淺綠的身影走過來盈盈欠身道：「殿下，晚膳已經好了，請問殿下是否可以用膳了？」

來人正是蕭墨珩的側妃，會稽內史謝贇的女兒謝遠岫，她一身淡綠色的襦裙，外披一層白衫，頭上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蓮步輕移，豐盈窈窕，身姿綽約，她聲音輕柔，立在一旁靜候蕭墨珩的回復，一眼望去，一派嫻靜端莊。

蕭墨珩早年開府時，曾娶有一正妃，然正妃早故，只留下一女，蕭墨珩心生感傷，一直未續弦，也未急著將謝妃扶正，但平日里府上都把謝妃當做正妃對待，那孩子也由她撫養。

蕭墨珩聽到她的聲音，轉過頭來，朝她輕輕點頭，隨即又對軍師說道：「先生一道用膳可否？」

「湛還是不擾殿下和側妃了，湛先告退。」說罷，東方湛再行一禮便轉身回房。

蕭墨珩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微微感嘆，幸得此人，昔日劉邦有張良，而東方湛便是自己的子房了。隨後便於謝遠岫一起回屋用膳。

晚膳過後，蕭墨珩在書房內看書，這時他的侍從覃信送來一個帖子，「主子，這是崢樂台派人送來的請帖，說是今年的『崢樂雅樂』於後日舉行。」

蕭墨珩點頭后，讓他退下，他看了一眼請帖，發現今年的盛會由崢樂台主辦，更有幽蘭畫坊和靜怡書坊協理，他神色一動，請了幽蘭畫坊的人，那太子殿下一定會去了，還是有人特地為太子舉辦的？他嘴角浮起一絲輕笑。

而此時夜深了在書房忙碌的還有晟王蕭墨瓖，晟王府位於右御街附近，在宮城南邊，廣陽門附近。比之在東郊的棱王府和柏王府，這裡離皇宮非常近，可見晟王在朝中的地位。

「這次好不容易讓怡月說動崢樂台的華纓姑娘，讓幽蘭畫坊和靜怡書坊一起辦理這次雅會，一定要吸引太子到場。」

「怡月姑娘這次功不可沒，她對王爺您也算是很盡心了。」王府內東閣祭酒王珮瑜小心翼翼地在蕭墨瓖面前答道，王珮瑜圓滑老練，辦事得體，善於摸透主子心思且力盡其事，因而很得蕭墨瓖的賞識。

「怡月要的東西你都給她了嗎？」蕭墨瓖凌厲地眼神掃過。

王珮瑜戰戰兢兢，「都已經安排好了，想必現在已經在姑娘的手中。」

蕭墨瓖看著他有些唯唯諾諾，笑道：「珮瑜，你跟了本王不少年了，在本王面前不用這麼小心翼翼，你知道，雖說外有袁氏和舅舅的幫襯，但你、仕鐸和仕峰才是我的心腹。他日本王問鼎，你們都是大功臣。」

陸仕峰為晟王府內長史，負責府內一眾事宜，而陸仕鐸為王府中尉，負責王府保衛工作。

「珮瑜省得，珮瑜謝殿下提攜！」王佩瑜諂笑道。

忽然，外面侍從進來說道：「王爺，王妃過來了。」

「嗯，讓她進來吧！」說罷，蕭墨瓖讓王佩瑜退下。

袁碧桃一臉笑意地走進來，袁氏是袁楷的嫡女，因長在將軍府，頗有將門風範。她行路穩當自然，「殿下，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我給你熬了一碗蓮子粥，清暑消熱，王爺趕緊喝了吧！」

蕭墨瓖看著自己這位王妃，神情微動，袁氏雖然驕揚跋扈，對他一直指指點點，但眼前這位王妃脾氣性格他卻甚喜。她不驕不躁，賢惠大方，把府內治理的井井有條。每次見到她，都能讓蕭墨瓖感覺到溫暖，於是他便從她的手裡接過碗，喝起粥來。

王府上下所有人見到蕭墨瓖均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錯，唯獨王妃一直秉持原則，明曉是非，在他面前不拘女兒姿態，大方得體。

「我知道王爺一直為武昌的事擔憂，我父親說了，那邊的事他會打點，不會讓小人藉機陷害王爺。」袁碧桃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不是說過，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也不要操心嗎，我會去處理的。」蕭墨瓖對她說話卻是非常溫柔。

「我看王爺心裡藏著事，我怎的不擔心呢！」她眼眸清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有身子的人，你能為我生下一個世子便是最大的功勞了！」蕭墨瓖微微撫摸住她的隆起的腹部，聲音更是沉緩。

袁碧桃聞言，臉上潮紅，看著他，眼中噙著笑，並不言語，這已經是第二胎了，前一胎生了一個郡主，希望這胎是個兒子，那就是蕭墨瓖的嫡長子，王府的世子。

「早點去休息吧，我再忙一會就去休息。」說著，朝著外間說道：「春鶯，快來把王妃扶回去，以後晚上別讓王妃出來。」

春鶯碎步進來上前，「是，王爺。」隨後便扶著袁碧桃出了書房。

蕭墨瓖看著她出去后，便執筆寫了一個字條，交予一個侍衛，讓他悄悄地送往東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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