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
風冽冽,天際晨光殷紅,隱隱透著股血腥的氣味。
靜謐中。
遠處的晨曦中,雲霧繚繞的上空隱隱的懸浮足有二三十米大的龜殼,龜殼上站立著一個老道士,旁邊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獃獃的站立著,這少年一身農家打扮,亂蓬蓬的頭髮隨便紮成了一個鬏。
「李月,又發什麼呆,昨天為師教你的口訣練了么?」
精瘦的老道士把手裡的硃砂筆擱在一旁,不滿的瞥著這個前天「抓來」的徒弟。
龜殼下是正縮在殼內的龍龜,老道的靈獸。
龜殼上除這師徒二人之外,竟然還架著一暗紅的圓形法壇,法壇上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符咒甚是奇怪。
法壇中心擺著散發著淡淡黃芒的法台,法台上羅列著各種奇怪的法器,符紙,還有一套古樸的硃砂硯、筆。
李月曾經好奇的擺弄過法台,他發現,蒙在法台上那塊畫著太極的黃布十分古怪有趣,對凡是靠近的東西都會產生吸力,即便是一張符紙,只要被黃布吸附,要再想把它從黃布上揭下,比把自家糊在門上的對子弄下來要難多了,就算把它摳破了也扯不起分毫。
師傅對他說,要用靈力撫著黃布,才能上面的東西取出。
「哦。」李月傻傻的轉頭,看著老道,現在,到底什麼是靈力,李月一點都不懂。
「哦什麼哦。」道士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伸手就沖這個蠢徒弟的後腦勺就是一下,「到底練了沒有?」
「師傅,我練了,練了很久。」李月慌忙摸著隱隱發疼的後腦,帶著哭音。
也難怪,前天他還在山頭放牛拾柴,莫名其妙的從天而降了這位「師傅」,硬說自己有什麼靈根,跟他還有緣,要收他做徒弟。
他當然是不答應了,推說這個出門學手藝得要父親同意,可是老道非要他帶著自己去找父親。
沒有想到的是,二十兩銀子,父親就把他「賣」給老道做徒弟了。
磕頭的時候,父親一腳狠狠踹在李月屁股上:「當你一天老師,一輩子就是你爹,你小子記住了?」含混不清的沖李月吼著,隨後沖老道傻笑著,「仙師啊,要是這小子不聽話,你就往死里揍,我小子跟著您將來就有出息了。」
「也別往死里打,仙師,可千萬別往死里打啊!」躲在父親後面的母親淚眼婆娑的補充著。
「娘!」李月直接張口大哭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哭,但是,他一見母親的眼淚,就忍不住了。
「哭什麼哭!」父親把李月往老道那裡推,一面回頭呵斥膽小的老婆。
「貧道自會善待於他。」老道一臉不耐煩的解釋交代。若不是大戰要起,自己的徒弟又死了個精光,沒人做助手,誰會隨便在僻野鄉村中尋找有靈根的孩子來做徒弟。
好不容易交代完畢,老道似是怕李月父母反悔似的,拉起李月就出了屋子,單手往李月褲帶上一抓,就逃也似的飛遁而去。
背後傳來了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兒呀,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呀,仙師,如果他不行就快把他送回來啊……。」
想到母親,想到離別時母親那痛苦的聲音,想到不知道什麼才能再見到家人,李月心頭又是一陣難受。
「啪」的一下,後腦勺又一陣痛,把李月從呆傻的回憶狀態中喚醒,師傅正一臉怒容瞪著自己,「又發什麼傻!口訣到底練的怎樣了?」
「我……我……練著練著就睡著了……」李月也知道慚愧,低著頭,用不好意思又害怕的眼角瞟了一下師傅。
「沒用的東西!」老道又舉手做打狀。
「啊!師傅!」李月一下趴了下來。
老道往前踏上一步,彎下身來就抓,李月見勢不妙,連滾帶爬圍著法台逃竄,老道在後面追的氣喘吁吁。
「道友,教訓徒弟哪?」一道白光掠過龍龜,半空中浮現一位中年人凌空而立,白衣白袍,衣衫飄飄,如神仙一般,此時他卻一臉古怪的看著老道,似笑非笑。
「啊!是雲山道友你啊。」老道瞬間臉紅了,按了按胸中的氣浪,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回答著。
「哦,在下是前來通知道友去江北草原集結,那異教大軍已經接近了」白衣人向老道拱了拱手,望了望從法台另一邊偷偷爬起來看著老道的李月,「有命在身,恕不多留,告辭!」
白光一閃,人影已無蹤跡。
李月驚奇的望向白光閃動處,傻傻的羨慕著。
「你給我過來!」老道喘著氣,瞪了眼李月,一屁股坐在法台前方的蒲團上,「小東西跑的比兔子還快。。」老道嘟噥著。
「哦。。」李月輕聲答應,小心翼翼的挪動身體靠近師傅,生怕他又來揍自己。
說實話,他也蠻喜歡這位道士師傅,剛收他做徒弟時,就給他一個大葫蘆,裡面全是粒粒散著異香的丹藥,那葯入口即化,滋味甘甜,吃了精神振奮,他剛到龍龜背上時偷偷往嘴裡塞了一把,不料被師傅發現了,狠狠又被敲了一下後腦勺,「你小子當糖豆哪!這是補元丹!練功時精進法力用的,那麼貴重的東西!」
師傅的本事也是沒話說,別的不提,就看師傅隨手一揮就召喚而來的龐然大物,龍龜,就差點沒把李月嚇趴下,那龜殼裡伸出的龍頭,兩隻猙獰的巨眼,泛著紫氣的巨大龍角,黑紫的細密龍鯪,長長的如飛蛇般舞動的龍鬚,還好龍龜根本沒正眼看李月一眼,否則李月肯定會嚇尿褲子的。
李月當然知道師傅教自己口訣的重要性,一上龜背師傅就叫他在旁邊打坐,自己則忙著畫符整理法台。
李月好奇的看著龍龜緩緩浮起,懸浮在一座小山正上空,李月起初還有點恐懼和好奇,時間長了也習慣無所謂起來,默默念著師傅給的口訣,練習起來。
可以他資質,再加上剛入門的心性,哪那麼容易進入狀態的,念起口訣來象是在催眠,一念就犯困,再念就睡著了,雖然也打坐了好幾個時辰,可多半是和睡魔鬥爭,能練的出什麼啊。
知道現在到師傅跟前估計沒啥好果子吃,但明明就是自己不好,惹怒了師傅,只好慢吞吞的靠到老道身邊,「我知道錯了……師傅。」
老道伸手欲打,卻又嘆了口氣,緩緩放了下來,看了著身旁土裡土氣的傻小子,臉色寂寥下來。
「你倒有幾個師兄師姐,可在異教入侵時為保衛師門都戰死了,唉,師門也被異教佔了,劫數啊。。。」一陣冷風掠過,老道士的目光移向北方,望著那一片灰濛濛的陰霾,「本門名叫玄剎門,雖說不是正道大宗,也是赫赫有名的門派,弟子過萬,高手何止上千,沒想到,只幾天光景,就被殺的七零八落,慘啊……」
老道士不由的眼圈紅了,「李月,你雖資質不是上佳,現在也是三代里不多的頭牌弟子了。此次與異教大戰,戰敗身滅則一切休提,若是僥倖保得性命,光大本門的重任說不得還要著落在你身上啊……」
「是,師傅。」李月立刻朗聲答道,只是心中覺得大大的古怪,自己才入門三天,就談什麼光復大任。
「來,這是為師的儲物袋,這件物品卻也不凡,是要滴血認主的。為師下了禁咒,人亡袋毀,賜予你隨身。」老道取出個陳舊的皮袋子,交給李月,「記得千萬藏好,多少修真者見你面第一眼就盯你的儲物袋,想找機會殺人奪寶啊。」
「是」李月接過袋子好奇的擺弄,然後在師傅的指導下,弄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為師已經在裡面放了本門所有功法、秘訣,還有一些基礎丹藥。等將為師教你的入門口訣練好,有了靈力,往袋子上灌輸一點,就能打開了。不過你還是要先學些文字,才能讀懂。」
老道看著十三四歲的傻徒弟,隱隱覺得不妥,唉,機緣已經給他開了,以後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師傅,我學了這些,就能和您一樣厲害嗎?」李月有些興奮。
「自然可以,不過得努力。」老道微笑著回答徒弟,心裡卻不以為然。自己幾百年苦修,無數腥風血雨,機緣巧合,諸般助力,才能到今天的境界,豈是簡單的「努力」二字就可以做到的。可嘆異教入侵,山門零落,傳人就剩眼前這位,大戰迫在眉睫,前途未卜,卻是不得再作從容布置了。
那傻樣,真是可氣又可笑!道士心裡評價著徒弟,「你要記住,無論將來你如何如何,都要記得裝傻充楞,修真界險惡的很,各懷戾氣鬼胎。只有鋒芒內斂,扮豬吃虎,才能長命!」
「哦!我知道了」李月暗暗記下師傅的話,「可是,師傅,那別人欺負我,我怎麼打他啊?」李月從小就怕痛。
「別人欺負你,你要想的不是打他,是如何保命!」老道哭笑不得,「就你現在的修為,打得過誰?」
「以後就算厲害了也要一樣啊。」老道補充道,隨即雙手掐訣,默念咒法。
座下龍龜,驀然探出腦袋四肢,雙目一睜,周圍空氣中雲霧聚集起來,緩緩聚成一朵黃雲繚繞,向西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