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一路無話,兩人沉默到家。www.許振陽並沒有用鑰匙開門,而是按了門鈴。
穆淮君很快就開了門,顯然是等了一會。
「你們這麼快就到了啊,我還以為你又忙著加班,肯定又忘了呢。」穆淮君笑著打趣兒子,順便接過蘇彤準備的禮物。
「這不是怕您等急了嘛!」許振陽摟著母親的肩膀,終於露出藏了一天的笑容。
穆淮君瞪了一眼越來越高大的兒子,心裡無限感慨。
「蘇彤啊,快坐下,一會就可以開飯了。」穆淮君招呼蘇彤,帶著明顯的疏離。
「阿姨,您身體還好嗎?上次振陽說您腿疼來著,好點了嗎?」
「好多了,都是職業病了,一年總要鬧那麼幾次才舒坦,老胳膊老腿了。」穆淮君是大學教授,雖然這幾年身體不太好,卻還是堅持不肯退休。
一提到這個,許振陽就滿肚子的抱怨。「媽,要我說,就乾脆退休算了,您年紀也大了,我不想讓您太辛苦。」
「我知道,如果我撐不住,我會退休的,你就別擔心我了。」
許振陽知道說服不了母親,無奈地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去廚房看看,一會就可以吃飯了。」許久不見兒子,穆淮君的心情很好。
「阿姨,我幫您。」蘇彤連忙站起身,隨她進廚房。
許振陽靠在沙發,廚房傳出兩個女人的聲音,無非就是母親推託著,不用她幫忙,廚房油煙重云云。若是在之前,他或許會將這當成疼愛的表現,可是,對比一下,就會發現和安然一比,母親客氣的過分。
母親的家教一直很嚴,良好的教養讓她說不出傷人的話,可是越是這樣,她的行為卻越是明顯。
之前安然來,母親是怎麼表現的?她會打趣說,「是不是又嘴饞了?天天往我這跑。」
安然則會拉著她撒嬌,「媽做的東西好吃嘛!您再說我,我真的就天天來了!」
雖然母親嘴上嫌棄,可是家裡冰箱里什麼時候少過她愛吃的菜?安然最愛母親做的雞翅,每次都說,吃一輩子都吃不夠,安然走後,母親卻再也沒做過,即使,他也喜歡。
安然走了三年,對他沒有隻言片語,可是卻時常寄東西給母親。有時候是一副畫,有時候也許只是幾張照片,附帶著她寫的幾句話,母親每次收到都會高興許久,然後便會沉默。那些話,沒有一句提到他。有時候他會想,她心裡其實還是有他的,不然她不會還在關心母親,刻意的忽略何嘗不是一種在乎的表現呢?他以前會這麼安慰自己,可是今天看見蘇然,她冷清的目光,平淡的語言,打碎了他一切的自以為是。
兩個女人的效率果然好的多。
許振陽拿著碗,看著母親偶爾為他或為蘇彤夾菜。沉默許久,他脫口而出,「媽,安然回來了。」
穆淮君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父親是教哲學系,母親則是語文系的。從小她就收到了良好的家庭熏陶,後來嫁給了許承安,她也是優秀的賢妻良母。她一生失態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她經歷了喪父、破產等變故后,她原因為她可以做到心靜如水,卻還是沒有控制自己。
手中的筷子彷彿重若千斤,瞬間划落。她下意識地看了安彤一眼,然後慌忙地拿起筷子,裝做若無其事。
「她怎麼樣?好不好?」她沒有辦法再顧念蘇彤的心情,急切地問。
許振陽點頭,「她…很好,和顧謙之在一起。」
聞言她很好,穆淮君放下心來,卻沒辦法整理煩亂的心緒。
穆淮君看了一眼蘇彤,見她並沒有什麼反應,才道:「我見過那孩子幾次,是個穩重的孩子,有他照顧安然,我也放心了。」若當初振陽有顧謙之對蘇然一半的用心,他們也不會走到離婚。
雖然嘴上不說,穆淮君對自己兒子當初的做法是很不滿的。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當初在他們一家最困難的時候顧謙之幫了他們,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安然,顧謙之才會幫他們。可是最後振陽卻那樣對安然,她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釋懷的。
「你不用操心,他對安然一向很用心。」許振陽淡淡道。
顧謙之對安然的用心已經超越了一切。安叫他哥,可是他們卻是毫無血緣關係,甚至連個遠方表親都不是,可是顧謙之對安然的好,比所謂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更好。
在他們極少溫馨的時光里,他也問過安然,可是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安然卻叉開了話題,沒有回答他。那個時候,他被安然寵的不可理喻,她不肯說,他便賭氣地不再問。
他不是沒懷疑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他質問過,安然卻笑的大大咧咧,只道:「怎麼可能,他是我哥啊!」
其實,他還是很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的。
穆淮君看看蘇彤,嘆了一口氣,兒子不如人家用心,如今又有蘇彤,恐怕到底和安然是有緣無份了。
蘇彤始終沒有開口,垂下眼,壓抑心中的委屈。
有些事情,做錯了,就再也抹殺不了了。
在他們高考的時候,蘇彤填了本地的音樂學院,她從小就喜歡鋼琴,更是將這個當作了一生的事業。而許振陽呢,也選擇了本地的學校,即使他有更好的選擇。
蘇彤一個人的選擇,決定了三個人的未來。
許振陽的父親是開廣告公司的,所以,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下,他選擇了廣告設計的專業。
當許振陽在報道的時候看見安然,其實是很驚訝的。雖然他選擇這個學校是有點退而求其次的意味,卻也還是重點高校,安然能考進來他是有些驚訝的。
安然開開心心地跑過去,「我就說我聰明伶俐吧,沒給你丟人吧?」
許振陽好笑,「明明是我教的好!」
安然點頭,「你不要抹殺了我的努力好不好,不然我落榜了,沒人會說我,就會說你沒教好!你還不謝謝我替你保住了面子?」
許振陽雙手抱胸,「我說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呢?」
「你不了解我唄!」
許振陽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可以這麼無恥、臉皮厚,毫無對付的經驗,只是瞪她,希望她找點自覺。
那時候蘇然剛考完試,又考上了個不錯的學校,本來就有點撒歡的找不著北,顧謙之還不管,總覺得他妹妹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更是凡事由著她。囂張的安然,卻因為這一個眼神,頓時收斂起來。
「嘿嘿,還是你教的好,你教的好,我請你吃飯吧!」
許振陽看她討好的樣子有些好笑,剛才那麼囂張,現在又像是賣寶的小朋友,孩子氣十足。
那年安然十八歲,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為了他考到他在的學校,為了他學他喜歡的專業,那時候只知道一切以他的喜好為喜好,只是想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傻傻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