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辨木
我之所以會得出這種論斷,最直接的根據,便是我爺爺盧根生是村子里最厲害的木匠。
從我剛剛開始記事的時候,便在老傢伙的督促下,開始根據一本足有四五塊磚頭摞起來那麼厚的古籍學起了木匠手藝。
木匠,也叫做木工,一個自從有了人類以後,便開始存在於世界的行業。
如果說它普通,那麼,在我們的日常生活里,不管是傢具里的桌椅板凳,還是衣食住行等各行業,幾乎四處都可以看到木器的身影。
這些木器,便是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匠人的傑作。
說它神奇,這些手藝精湛的木工匠人,不僅可以將那些形狀整齊劃一的木材製成形態各異的器物,很多神奇的木匠技藝,更是有著匪夷所思的作用。
那本書的名字叫做《魯班匠學秘遺》,其部頭之大,如果用來打架的話,絕對可以一下將人的腦袋砸成一團亂七八糟。
根據書中的記載,魯班爺當年,將自己的一生所學,分門別類的總結成了四個字,器,機,兵,神。
「器機兵神在咱木匠的行當里,就相當於是那些窮酸儒士的經史子集,祖師爺的畢生造詣,歷代祖師們多年智慧的結晶,都可以用這四個字完全的概括出來。」
這話是爺爺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語,每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總是閃耀著發自內心的敬重與讚歎。
所謂的器,指的是一般的木器,包括民用的椽梁,木結構之類的常用物件,作為工匠,這也是他們用來糊口的最基本方式。
所謂的機,指的是一些機巧的物件,既包括木雕,木刻木版畫等巧奪天工的工藝品,也包括那些匪夷所思,被某些儒派人物大罵成奇技淫巧的物件。
兵,指的是各式各樣有著攻擊性的兵器,也可以引申成用各種兵器擺成的陣法。
而這個神,說起來就神秘了,用現代人的話來講,指的是用來應對某些靈異和超自然現象的手法!
如果再講的確切一些,這個神,指的是只有某種有著多年傳承的木匠世家才會使用的木刻符文,以及某些有著特殊功用的木器。
根據《魯班匠學秘遺》中的記載,這些木刻用的符文,共有陽文三十六,用以制陽間人事,陰文七十二,用以管陰間鬼神。
在爺爺的嚴厲監督下,這些紛繁複雜的東西,就像是深刻的烙印一樣,深深地記在了我的腦海里,儼然已經被我運用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只可惜,由於出身農村的關係,其中很多的知識,都和大學里學的高數和線代一樣,並沒有什麼實際的用途,自然也無法帶給我相應的經濟收益。
「小盧,這邊坐!」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靳姐已經帶著我穿過小店前進的店面,徑直的來到了後方一間用作經理辦公室的小屋前。
靳姐從手裡的坤包里取出鑰匙打開房門,笑著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隨在靳姐的身後,緩緩的步入那收拾的相當乾淨整潔的房間,立刻便聞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氣。
這種清幽的香氣,與靳姐身上的香水是同一味道,一聞便知道是高級貨,並沒有我同學身上那種劣質香水一樣的刺鼻。
靳姐坐回到自己的老闆椅上,兩條包裹在黑色絲襪中的雪白長腿交叉盤在了一起,一如盤根的老樹,柔若無骨般的交纏在一起,讓人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小盧,坦白的說,我這邊主營的產品,是中高檔的木製骨灰盒,以及某些特製的實木棺材。」
靳姐說著話,從自己的抽屜中取出一瓶沒有開蓋的營養快線遞給我,隨即拿出另外一瓶擰開蓋,將瓶口放在了自己的唇邊。
看著乳白色的液體順著她咖啡色唇線滑入口中,我不自覺的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心裡就像是被上百隻小手撓動一樣,癢到了極點。
這個女人絕對是一頭迷死人不償命的妖精,哪怕只是喝水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能做的莊重卻偏又嫵媚異常,把我的視線完全的吸引了過去,腦袋更是連進行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裡,這並不是一個體面的行業,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願意,願意,一萬個願意!」
我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靳姐那隱藏在雪紡衫下的渾圓,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我看過你的簡歷,知道你是學習植物學的,應該對於木材方面有一定的認知,培訓起來的話,應該會容易的多。」
靳姐並沒有刻意去看我那已經快要噴出火的雙眼,或許,她對這樣的眼神早已習以為常,她長得這麼妖孽,難保不會讓那些看到她的男人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你要記住,在以後鑒定木材的時候,一定要細心,要不然,一旦看走了眼,把劣材當良材收購回來的話,對於公司的損失可是不可估量的,比如,你看這個........」
靳姐越說越是興奮,伸手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方色澤金黃的骨灰盒,用雪白纖細的小手捧著放在了我的面前。
那骨灰盒的盒體方方正正,卻有著一方呈金字塔倒三角形狀的盒蓋,四角突兀,金黃色的盒體,儼然由名貴的金絲楠木製成,上面有著細細的金線紋路。
我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立刻就看出了這木料的材質。
作為一名木匠的後代,辨別木材,本就是要掌握的基本功之一,經過爺爺從小時候的嚴格訓練,我的這一雙眼,儼然已經到了隨便看一眼,便可以基本辨明材質的地步。
「這是川楠!」
我笑了笑,一臉自信的說道。
如果連這都能看錯,那我盧天寶,真的就得把早已作古的老傢伙盧根生從墳墓里氣的跳起來,一腳把我從家門中踹出去。
「哦?」
靳姐柳眉輕挑,一雙明眸中,分明的閃現出了深深的詫異之色。
「你怎麼會認為這是川楠?」
「紋理!」
我滿心得意的笑了笑,伸手擰開了營養快線的蓋子,咕咚咚的喝下了一大口。
「靳姐,川地所生的楠木,彼此之間的暈圈會比柳楠更重一些,而這些細微的暈圈,是絕對無法說謊的!」
我們之前討論的,便是關於金絲楠這種名貴木料。
雖然都是金絲楠這同一樹種,但是,卻由於產地的不同,而在價格上有著近乎一倍左右的差距。
按照地理分佈來看,質量最好的金絲楠產自柳州,這一點,光是從「生在揚州和死在柳州」這句俗話中,便可以清晰的看出來。
柳州位於我國廣西南部,日照時間長,又有著特有的紅色土壤,這一切,都是生長金絲楠的關鍵因素。
在這種條件下產出的金絲楠,不僅光澤如錦,紋路清晰,而且香氣撲鼻,埋入土內經久不爛,最是適合製成棺材。
而川地所產的金絲楠,雖然同屬楠科,但是,不管是在質地,紋路,乃至於密度和防腐性上,都與柳楠有著相當大的差距,體現在價格上天差地別,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眼前的這隻用金絲楠製成的骨灰盒,乍看上去與柳楠毫無二致,但是,其中的細微差別,卻足以打了很多行家裡手的眼。
「你說的沒錯。」
靳姐轉瞬之間已經從之前的失態中回過了神,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
「想不到,你居然是此中的高手。」
「也還好吧。小時候跟隨家裡的老人學過幾年木匠。」
我謙虛的對著靳姐一笑,極力的想要給她留下一個好點的印象,畢竟,我日後不僅要在她這邊工作混飯吃,就連她本人,也都是我盧某人碗里的菜。
「你還學過木匠?」
聽著我的話,靳姐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的詫異,一張俏麗性感的小嘴,張得足以塞進去一隻大大的鴨蛋。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眼前這隻骨灰盒有何看法?」
「這是個可憐人啊。」
看著那隻骨灰盒,我無奈的長長嘆了一口氣道,說出來的話,完全是答非所問。
聽到我如此說,靳姐的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不敢置信的驚異,只在轉眼之間,那絲驚異便卻突然間轉變成了極大的驚恐。
靳姐畢竟是靳姐,不過轉眼之間便已經完全的恢復了平靜。
「這隻骨灰盒將要成殮的的確是一個可憐人。」
靳姐沉聲的說著,緩緩的抬起自己的臻首,一雙美麗的眸子徑直的看向了我,其中寫滿了發自內心的真誠。
「說起來,她也不過才三十歲出頭,正是一個女人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因為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卻只能含冤躺在這小小的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