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扶乩招魂
仙婆婆面無表情地說道:「楊慧死於非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她的屍體現在還停在公安局呢!今天只是確定了楊慧的死訊,那喪事也是象徵性的,真正的喪事得等她的屍體拉回家后才能操辦。你三嬸今天是頭七,她家晚上要辦法事。聽說你撞邪昏迷了,你媽請我過來看看,鄉親們都關心你,所以好多人也跟著前來看看你。」
母親這時用手一摸我額頭,欣喜地道:「呀,小沐,你的額頭真的不燙了。現在感覺好了嗎?」
不用母親告訴我,我早已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我點點頭道:「媽,請放心吧,我已經不發燒了,頭腦也清醒了。」
母親正對仙婆婆千恩萬謝時,村子上的李四叔急匆匆地從門外跑了進來,嚷道:「仙婆婆啊,你這兒好了沒有?那一大幫人還正等著你領頭念佛呢!」
仙婆婆瞪了一眼李四叔道:「嚷什麼嚷?我心中有數的,現在這當兒過去,剛好是三嬸回魂時。你讓那幫人先念起佛來,我這就過來。」
仙婆婆轉身欲出,那圍著我的一幫人也都跟在她身後走出我房間。仙婆婆突然迴轉頭道:「小沐,你也來一下。既然三嬸回魂時遇到你,你就得到她靈前磕幾個頭。」
我『嗯』了一聲,從床上一骨碌翻身而起。說也奇怪,原來的不適經過仙婆婆這一番折騰后,竟然都消失了,我完全恢復了正常。
剛走出家門,我就驚訝地看到,通向三嬸家的路上,兩旁都用石灰畫好了白線,在白線上,每隔一丈就點著一枝蠟燭。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是用石灰給三嬸的靈魂引路,難怪我昏迷中看到通向三嬸家門的路變成了寬敞的畫有白線的馬路,而路旁的那些蠟燭,就是我看到的路燈。
我的心跳得厲害,不知這送三嬸魂魄的鬼差怎麼會讓我上了他的車。唉,是福是禍,也只有天知道了。我硬著頭皮來到了三嬸家,只見屋子的大堂里擠滿了人,好生熱鬧。
由於今天是三嬸的頭七回魂夜,已經沒了三嬸剛死時滿屋子那種悲傷的哭喊,只有三嬸的女兒在見到有人上門祭拜時才象徵性地哭幾句,更多的人,臉上見不到一絲悲傷,反而都嘻嘻哈哈地互相閑扯著。
見到仙婆婆進來,大夥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打量了一下三嬸家的堂屋,居中的長桌上擺放著三嬸的黑框遺照,兩邊各點著一枝紅蠟燭,遺像的前方,香爐正裊裊地吐著輕煙。
仙婆婆坐到了早就為她準備好的一張太師椅上,念了幾聲后,瞄了一眼大夥道:「開始吧!」
這鄉下人家操辦白事,現在是越來越熱鬧,有時還真的懷疑這到底是白事還是喜事。甚至連那些前來幫助置辦喪事的人,也分不清是佛是道。仙婆婆會招魂念咒,按理說應該是屬道教一派的,可她又經常在別人家辦白事時,帶著一幫老婦念佛誦經。這世道,果然看不懂了,似乎各種宗教文化都大融合了。
今天是三嬸的魂魄在她死後回家的第一天,也稱頭七回魂夜,因此,仙婆婆特意準備了一個扶乩招魂儀式,以便讓三嬸和家人能溝通。
說起這扶乩,可能很多人不懂,但要是說到『筆仙』,恐怕就無人不知了。其實,這扶乩才是正宗的招魂術,而筆仙,或者是蝶仙之類的,不過是扶乩的簡化和變通罷了。
仙婆婆微微閉上了眼,嘴唇快速動著,念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東西。在她面前,有一張農村人平時用來曬稻米的大竹匾。只不過此刻竹匾中放的不是米,而是從河坡上挖來的很細的黃砂。
竹匾的上方,從大樑上垂下一根粗大的麻繩,恰巧垂在竹匾中央。麻繩上系著兩根十字相交的扁擔。村子上四個老漢,分別執扁擔一端,站在竹匾四周。兩根扁擔的十字交叉處下方,綁著一根竹筷,在其下面的黃砂中,還插著一枝竹筷。
雖然我從小就不止一次見過這扶乩的場面,但因為這是請鬼神而心中永遠充滿了好奇與不安。以前聽仙婆婆說過,這扶乩招魂的事,一般是鄉間從事神婆職業的人所做,而且必須是年齡較大的神婆。
當時我還很好奇地問仙婆婆,為什麼一定要選年齡大的神婆來主持扶乩,沒想到被仙婆婆狠狠敲了一下腦殼,警告我不準多問。後來還是從其他大人嘴裡才知道的,這請鬼神的事,千萬不能遇上經期的女性。
據說這女性的經血為污穢之物,不但能讓鬼魂飛魄散,就是仙佛遇上經血,也會五花聚頂而亡,端的是極為厲害。所以,做神婆的人,一般是絕了經期的老年女性。
仙婆婆念了一會咒語后,拿起身邊的一迭黃紙,吩咐三叔拿到門口燒化,引三嬸的魂魄進家。三叔按照吩咐燒化了紙后,大堂內立即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竹匾。
隨著大門口燒著的黃紙火光熄滅,竹匾上下本來沒對齊的兩枝筷子,突然象磁鐵一般筆直地對了起來。大夥心中都明白,這是三嬸的魂魄回家了。
三叔和他女兒邊抽泣著邊問『三嬸』,在『那邊』過得好不好,還需要燒些什麼。這時,乩筆開始慢慢地在沙盤上開始遊動起來。
早就準備妥當的另一個老漢,趕緊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記錄下砂盤上出現的字。不多時,仙婆婆突然眼睛一翻,身子一軟,癱坐在太師椅上,而那執掌扁擔的四個人也停止了下來。
仙婆婆緩了口氣,尖聲道:「三嬸已經走了,大夥磕頭恭送她吧!」,仙婆婆話音剛落,頓時堂屋中悲聲四起,眾人輪流著跪倒在三嬸的遺像前,一個個磕頭送別三嬸。
我也隨著眾人磕了幾個頭,站在仙婆婆身邊,戰戰兢兢地低聲問道:「婆婆,剛才三嬸回來時,你有沒有幫我問問為什麼我能上她的靈車?」
仙婆婆半晌不語,良久嘆了口氣道:「這事也真奇怪!以往扶乩時,如果鬼魂上了我的身,別人能看到我的動作,也能聽到我說的話,但我自己是根本不知情的。這一次不知怎麼回事,三嬸上了我的身後,開始時我和平時一樣,啥也不知道,可後來三嬸臨走時,離開我的身子時告訴了我幾句話,卻讓我記得清清楚楚的。」
一屋子的人立即鴉雀無聲,都眼巴巴地望著仙婆婆。仙婆婆端起身邊的茶碗,啜了一口,緩緩地道:「小沐呀,我不知道你是有來歷的人呢還是惹上了麻煩,反正這三嬸臨走時告訴我,這村子中的人,你有通靈的本領,只是你自己不懂得如何運用。」
她忽然嘆了口氣,似是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卻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說出來。大家正疑惑間,楊大伯突然高聲叫道:「仙婆婆啊,我那苦命的女兒死得好慘啊!仙婆婆,求求你扶乩請下我女兒的冤魂吧,我要知道是誰害了她,非把那狗日的碎屍萬段不可!」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人群中一身素縞的楊大嬸突然沖了出來,一通撕心裂肺嚎哭后,對著仙婆婆不住地磕著頭,求她扶乩招魂尋出害死她女兒楊慧的兇手。
這楊大伯的女兒,比我大了幾歲,在我們村子上那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前些年她嫁到了鎮子上,成了村子中不少人羨慕的『城裡人』。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沒想到一年半前的時候,楊大伯的女兒楊慧卻突然神秘地失蹤了。
楊慧的丈夫叫陳思明,在妻子楊慧失蹤后,發了瘋一般地四處尋找她的下落,可一切努力都沒能換來任何回報,楊慧始終杳無音訊。
陳思明這時上前,攙扶住二老,哽咽著道:「爸、媽,你倆身體不大好,也別太過傷心了。這扶乩招魂就算了吧,還是讓警察查明案子還慧慧一個公道,這才能讓她早些入土為安。」
楊大嫂忽然發了瘋一般,揪住女婿陳思明的衣領,不住地大罵,痛恨自己把女兒嫁給了他,落得個冤死的下場。
人群的哄鬧中,村子上德高望重的李太公咳了一聲道:「楊大嬸啊,你也別怪思明了,他心中也是難過極了。禍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不如就讓仙婆婆給招招魂吧,說不定還真能招回慧慧這丫頭的魂魄,告訴我們到底是誰害死了她呢?」
李太公發話,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楊大嬸在眾人不住的勸慰聲中,抽泣了一會,點頭同意李太公的建議。仙婆婆立即向楊大嬸要來楊慧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命楊大伯拿到門口燒化。
不一會兒,眾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圓,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見砂盤中,那兩隻筷子又對在了一起。
仙婆婆忽然身子如篩糠一般抖動起來,嘴裡開始發出嗚嗚的聲音,大夥都緊張地看著她,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楊慧上身了!
突然,那兩隻對著的筷子突然『啪』地一下折斷了,仙婆婆悶叫一聲,一下子從椅子上撲倒下來,伏倒在扶乩的砂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