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植物人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但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苗曉卿一聲低低的尖叫,彎下腰一把抱住了眼淚忽然滾落的江北,兩人緊緊擁抱著,哽咽失聲。
雲航頭猛地一暈,險些栽倒在地上,他是緊張過度后的忽然放鬆,竟接受不了了。江蘺緊緊攙扶住他,眼淚也再度落了下來。寧向天堅持了許久,終於還是像個孩子一樣,也落下了淚來。
雲帆沒事了,他的女兒就沒事了,他的小外孫也沒事了……真好!上天是公平的,真好啊!
「媽,爸怎麼一天都沒回來?」海若又吐了一陣子,就癱靠在沙發上,又是一動不想動了,若不是擔心父親,她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那種感覺,真是比死都難受。她肚子里已經無貨可吐,吐出來的都是膽汁,苦死了。
輕晚心疼的端了水給她,她輕輕擺擺手,端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他來電話了,說公司有事,讓咱們三頓飯都別等他。海若,你這樣不行啊!你這樣下去真的會垮掉的。」
「沒事,我能熬……媽,爸那麼忙,別告訴他……」
「可是……」
「媽,有您這個過來人照顧我就行了,實在不行按您說的,咱們去醫院,但是千萬別讓爸跟著煩心了行嗎?他那麼忙。」
「嗯,好,聽你的。但是你要乖乖喝水、吃東西,哪怕吃了就吐,也要吃。」
「您饒了我吧!」
「不吃你真的會垮掉的。」
「好吧,唉……」
向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一臉憔悴,一看就非常疲憊,輕晚以為是公司的事情太多,她又不懂,便沒有追問,親自侍候他洗漱,讓他趕緊休息去,夜裡,竟幾次聽到他輾轉反側,低低嘆息。輕晚心疼,又幫不上他的忙,只能伸出手,從背後輕輕擁住他,用自己的溫暖,給他一些安慰。
推著江北走出病房樓,江蘺沉默的在背後跟著,在樓前的廣場上停下腳步,風有些大,從溫暖的室內一出來,江北打了一個哆嗦,苗曉卿馬上將他羽絨衣的拉鏈拉好,又摘下自己厚厚的羊毛圍巾給他繫上了。
「不用……」
「別客氣!」苗曉卿刻意想要調節氣氛,讓他的心情好一點,輕笑著說:「你是殘疾人,應該的。」
「我呸!苗曉卿,你皮痒痒了?」江北的臉色果然變了。
苗曉卿輕笑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好脾氣的沒吭聲。
江蘺的目光落在苗曉卿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她很可愛了,以前她是不怎麼正眼瞧這個女孩子的。
「我去叫司機過來,二小姐,你先幫忙推著他一會兒。」苗曉卿轉頭看了江蘺一眼,輕聲說著,便抬腳走了。
江蘺站在原地沒有動,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有些許的凌亂,熬了整整一天,她的眼眶還紅腫著,臉色也很憔悴,整個人都有些讓人憐惜的柔弱,江北的心,忽然就輕輕痛了一下。
「二姐……」他輕輕開口,江蘺看了他一眼,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燈柱,沒有吭聲。
「二姐,我媽和我舅舅,還有爸爸,欠你一條命……二姐,在今天之前,我還想不開,不是說想不開欠你的債,而是想不開一些身外的東西……可是……在聽說雲帆出事的那一瞬間,我什麼怨恨都沒有了,我曾經最好的兄弟……在親人變仇人的時候,依然還想要用迂迴的方式拉我一把的兄弟,我竟然一直……一直都在生他的氣,在埋怨他對我的隱瞞。我甚至一直認為他在利用我,可是當我今天守在急救室外面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全都是我們在國外那幾年的時光里,每一點每一滴的往事。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複製,唯有已經過去的歲月,已經烙刻的記憶,永遠不會有重新來一次的機會,所以,生命註定會留下遺憾,而要怎麼樣珍惜我們真正在乎的,永遠也割捨不了的,才是最重要的。」
江蘺的眼眶又紅了,不吭聲,還是不吭聲,倔強的看燈。
「這段時間我一直認為,我是江家的獨子,光/復江家是我的責任,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比起那些可能失去的財富,我更想要的,是我在乎的每一個人,都好好的……二姐……在等待雲帆脫險時間裡,我曾經在想,如果躺在裡面的是你,我……想一想而已,我已經無法呼吸……如果江家倒下能夠換回失去的親情和友情,我願意放棄一切……」江北紅著眼眶看向江蘺,聲音低沉,卻帶著決絕:「二姐……」
江蘺猛地轉身,避開他的視線,更為了不讓他看到她因為這一聲熟悉的呼喚而盈滿眼眶的眼淚。
「二姐,我把……我把整個江家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給你,還給夏雲航……我放棄……」江北哽咽著說:「我為父親母親還有舅舅,所做過的一起對不起你和夏家的事,說一聲對不起!如果用殘喘的江家還不能抵消你們的恨,那有什麼,都沖著我來吧,這是我該承受的。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仇恨,過正常的平靜的生活;我也希望,每一個我在乎的人,都好好的……」
江北說完,苦笑一下,調轉輪椅,自己推動著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背後的江蘺,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眼淚忽然如注。
在等待夏雲帆脫險的那些時間裡,她和他想的,是一樣的啊……
「江北……」江蘺哽咽著輕聲呼喚,卻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江北停下,緩緩回頭,輕輕一笑,低聲說:「姐,回去吧,外面風大……給我十天的時間,我們會搬離老宅。再見!」
江蘺獃獃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緩緩蹲下身,抱著雙膝痛哭失聲。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嗎?是嗎?她滿意了?真的滿意了嗎?
「全部送給他們?」苗曉卿震驚的望著他,輕聲提醒:「你可是把廣告公司的流動資金都投進去了呀!還有欠寧向天的三千萬,你要用什麼還?」
「新緡的股份,還有廣告公司的股份。」江北垂下眼眸,淡淡的回應。
「那樣你就會一無所有了!」苗曉卿蹲下身,認真的問:「江北,你是在開玩笑吧?你是想想而已,對嗎?」
江北搖搖頭,苦笑:「不!我說的真的,整個江家所有的一切,我全部放棄,包括房產。」
「夫人不會同意的。」
「現在江家,我說了算,即使媽媽以後不會過上富足的生活,但是我保證,她會生活的很寧靜,而我……我相信,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會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我的財富不是金錢,是我的鬥志和我的意志,還有我的腦子。」
江北輕笑,竟然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他還是那個陽光的他,充滿了自信,充滿了正能量!
苗曉卿從震驚中回神,驀然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苗曉卿輕輕嘆了口氣,第一次大膽的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輕笑,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但是也同樣充滿了堅定:「江北……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後生?割去腐肉,拋去一段幾十年的恩怨,開始新的生活?」
「嗯,但這不一定是一條平坦的路,可能是泥濘的,甚至是磕磕絆絆的。」江北輕笑,長長呼出一口氣:「大家都好好活著,我很滿足。」
「江北,你不能扔下我!」苗曉卿握住他的手,大膽凝望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你說過……要……對我負責一輩子的。你到哪裡,都得帶著我。」
江北噗的笑了,輕聲問:「苗曉卿,那晚到底是不是你?」
苗苗的臉紅了紅,垂下眼眸,輕輕點點頭:「是!」
江北的眼眶微微紅了,他想起床單上的那抹嫣紅,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低聲問:「很疼嗎?我不清醒,所以一定沒有憐惜你……對不起,苗苗……」
「是!」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臉頰更紅了:「像狼一樣,我疼了一禮拜。」
江北又笑了,輕聲說:「下次我輕一點……下半生我都輕一點……」
苗苗的眼眶又紅了,緊緊咬著唇,定定凝望著他,江北托起她的下巴,輕聲說:「苗曉卿,你要準備好了,要跟著我過欠一屁股債還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苗苗的臉愈發紅了,搖搖頭:「我不怕!這樣更好,我再也不用擔心你身邊圍繞著鶯鶯燕燕了。」
「再也不會了,哪怕我依然是江家的少爺,也不會了!苗曉卿……」江北的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聲音微微低啞:「你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我失去整個江家的資產而得到你,是最大的幸運!不許躲,我要你,一輩子……」
苗曉卿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卻故意裝著吃醋不信的樣子反問:「我是禮物,那海若是什麼?」
江北抬頭想了想,壞笑著說:「板磚!她是天上掉下的一塊板磚,專門砸醒小爺的,那白眼狼,讓她去砸夏雲帆那廝吧!」
苗曉卿撲哧笑了,笑聲未落,唇瓣上忽然一熱,她顫抖了一下,輕輕閉上了雙眼,被那個她愛了許多年的男人,輕輕的,又帶著深深的憐惜,緊緊擁入了懷中,像抱住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吻,漸漸由溫柔變得火熱纏綿……
「你去睡會兒吧!」江蘺輕輕走到雲航身邊,小聲提醒:「我看著他就行了,你熬了一天了。」
雲航搖搖頭,擺擺手,依然緊緊握著沉睡的雲帆一隻沒有纏繃帶的手,輕聲說:「我要陪著他,一整晚都得輸液,你去睡吧!」
江蘺不動,反問:「那明天呢?明天你也要陪著他嗎?你如果垮了,誰來照顧他?」
雲航不說話,將雲帆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掌心,想了想輕聲囑咐:「明天一早給我媽打電話,她不是說過了正月就回國嗎?告訴她我恰好要出國,讓她等著我,我轉道新加坡跟她一起回來。」
「她等急了怎麼辦?」
「你不用管,以後我會拖住她的,不能讓她看到雲帆這個樣子,雖然脫離了危險,但他的康復也是需要時間的。」
「好。」江蘺頓了頓輕聲說:「剛才江北說……」
「說什麼?」
江蘺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江北說,要將整個江家都送給我們,包括老宅。也就是說,所有的資產。」
雲航愣了一下,不相信的看著她,她紅了眼眶,輕聲說:「雖然他愛開玩笑,但是他從來不做虛假的承諾。他……是認真的。」
雲航垂下眼眸沒有吭聲,江蘺有些焦急的問:「你會都接受嗎?」
「你說呢?」雲航眼底閃過一抹清冷,淡淡的問。
江蘺似乎急了,忙勸說:「江家現在風雨飄搖,沒有多少價值了。」
「救不好救,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但如果賣了,還是值幾個錢的,關鍵是讓江家的人嘗一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江蘺呆了,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雲航抬頭看向她,冷冷的問:「你不捨得了?」
「雲航……你真的無動於衷嗎?雲帆的事,對你一點點觸動都沒有嗎?」
「如果我那麼容易就被改變,就沒有今天了。」雲航的目光有些飄渺,在看著手心,卻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到:「如果我那麼容易迷失,今天的我,就依然和你姐姐在一起,我也許已經迷失在她的溫柔里了,但是,我沒有!」
「可是你對我姐,有些放不下!」江蘺一針見血的指出。
雲航嘆息,苦笑,隨即又冷冷的看向她,回答:「是!我承認,最初我在說出真相的時候,我曾經很捨不得傷害她,心,是有些疼的,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愛上了她,我更不可能為她放棄一切。江蘺,假如是你,一個以你為天的人,真心的、溫柔的、全意的對你,和你像親人一樣生活了六年,你在要對她下手的時候,也會有剎那間的心慈手軟,但也只是剎那間。更何況……她不壞,算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只是,她錯愛了我,才導致了全部的悲劇。」
江蘺震驚了半天,喃喃的吐出一句:「夏雲航……你的心,真硬!你真的是石頭做的嗎?」
雲航冷笑,藉機提醒:「所以江蘺,我再提醒你一次,不要愛我!因為我不會愛上你,靠近我,只會刺傷你自己。」
江蘺冷笑,怒道:「這話你該早告訴我!」
「現在也不晚!江蘺,你我之間只是利用,互相的利用!你,早就明白,只是存著僥倖而已,所以,你很容易就可以解脫出來,對嗎?」
江蘺眼神閃動了一下,獃獃看著這個眸光像狼一樣犀利的男人,竟沒敢吭聲。
五天後,海若暈暈沉沉的躺在床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輕晚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來,看了看她蒼白的臉,焦急的說:「海若,咱們不能等了,你再這樣下去,會影響胎兒的發育的,我們馬上去醫院。」
海若輕輕搖頭,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向柔弱的輕晚馬上站起身,堅定的說:「必須去!如果你還想要這個孩子的話,馬上去!」
「媽……爸爸最近似乎很煩,有許多心事,別告訴他了……」
「可以,我們找好一些的醫生看看,輸了營養液就回來,不讓他知道。」
「嗯,可是我動不了。」
「你別動,一會兒我叫了車,扶你下來,咱們就說是做常規的孕檢去。」輕晚一邊迅速收拾東西,一邊輕聲囑咐,收拾妥當之後,便喚了司機送她們去了醫院。
幸虧來了,海若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酮尿顯示兩個加號,明顯脫水,再這麼撐下去,真的會嚴重影響胎兒的發育,大夫果斷給開了針,到臨時輸液室滴註上,輕晚才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有些效果的,針打完,海若的精神便好了一些,胃裡也不覺得那麼難受了,這麼多天第一次有了餓的感覺。
就這樣,按照醫囑他們輸了五天的液體,海若的精神狀態總算是好多了,胃口也好了,吐的也輕了一些,醫生說再打一天就可以了,而向天每天早出晚歸,輕晚什麼也沒有對他說起過,這便成了母女二人的小秘密。
走出輸液室,海若輕輕挽著母親的手臂,情緒稍微有些低落,她一直在等雲帆的消息,但是一直都沒有,苗曉卿來看她的時候她問過,江北等人也不曾見過他,想必是並沒有回來,而那個名字的微博也沒有發布任何消息,他忽然又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一定是又到別的地方去散心了,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回來之後肯定會來找你,他鐵定了放不下你。」苗曉卿輕聲勸道。
海若輕輕嘆息了一聲,摸了摸自己還未隆起的肚子,輕聲說:「寶寶,你爹還在生氣呢!怎麼辦?等你出來后,一定要打他的屁股啊!」
苗曉卿的眼眶紅了,趕緊低下頭,不敢看她。
「我不走!這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這裡,我就不走!」江夫人抱住樓梯,哭著拒絕離開。
「媽,爸爸我已經讓人轉移到我的那套小房子裡面去了,大姐也去了,傭人也解散了,你如果想要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勉強,但是您可想好了,您留下,就是和二姐住在一起,還有夏雲航,您如果覺得自己安全的話,我支持你,加油,媽!」
江北平靜的說完,推動輪椅,緩緩向外走去,背後傳來江夫人的哭聲:「江北,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只要不放棄,江家會有翻身的時候……」
江北停下,卻沒有回頭,輕聲反問:「媽,我也想問您和爸爸呢!當年,何必呢?」
江北不再吭聲,頭也不回的向外而去,苗曉卿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去扶江夫人:「夫人,只要大家還在一起,總有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別灰心,有江北在您身邊,您就依然是最幸福的母親,他不是您最寶貴的財富嗎?」
江夫人哽咽著獃獃看著她,她輕笑,溫柔的眼神像是有種魔力,竟讓江夫人的哭泣聲慢慢停了下來,遲疑著,許久許久,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入她的手中。
「走吧!新生活開始了!」苗曉卿溫柔的笑,握緊她的手,攙扶著她向外走,一步一步離開這個陰沉沉的大房子。
江北坐在輪椅上,緩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家,眼眶微紅,卻仍淡淡一笑,轉過輪椅,就再也沒有看第二眼。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讓它這樣過去吧!再翻開的,一定是一頁嶄新的篇章!
雲帆躺在床上,獃獃看著天花板,雲航走過來,輕聲喚道:「雲帆,吃藥了……」
雲帆將頭轉向一側,避開他的視線,雲航依然不急不惱,還是那麼溫和的聲音,輕聲勸他:「來,吃藥吧!」
雲帆依舊不回應,還是獃獃看向一邊,雲航嘆了口氣,將葯放在一邊,輕聲妥協:「好,不吃,你說不吃就不吃,咱們過會兒再吃,好吧?」
雲帆依舊不說話,視線始終離開他,不和他相遇,像個植物人。
「海若……海若……」輕晚緊緊扶住渾身顫抖的海若,心都要碎了。
透過門上的透視窗,她們可以清楚的看到病房內的情形。那個手臂和腿還有頭上都纏著繃帶的男人,就是化成灰,女兒也一定認得,可是他……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還是不肯吃藥啊?」向天放下手中的化驗單,說:「化驗結果拿來了,沒什麼事,少量什麼什麼脂肪,我也看不懂,醫生說,大概是消化不好的緣故。」
「消化不好也能導致拉肚子?」雲航轉頭問了一下,還是不放心。
「醫生都說沒事了,你們以後在他的飲食上注意一些就是了。」向天一邊說著,一邊在陪人床上坐下,完全不知道,自從自己上樓前,就被人給盯上了。
海若的頭有些暈浮,手緊緊扶住了身邊的牆壁,輕晚心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趕緊小聲提醒:「你爸爸不告訴你,一定是為了你的孩子考慮,海若,你千萬要堅強!你都看到了,他雖然受了傷,但是還好好的,所以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你為孩子想一想……」
海若緊緊咬著唇,不停的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紛亂的思緒,努力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
小腹微微抽搐,她有些慌了,緊緊捂住肚子,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他沒事!他沒事!寶寶你要好好的,我們去看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必須好好的!」
雲航拉了拉向天的衣服,兩人躲到衛生間,雲航小聲提醒:「你沒跟他說海若懷孕的事吧?」
「沒敢,怕他等不及,堅持要見海若,不但他自己的治療要受影響,海若看到他這個樣子,更受不了。」
雲航鬆了一口氣:「我就怕他現在知道,可是,更怕影響到孩子。」
兩人還未從衛生間出來,忽然傳來門被猛地推開的聲響,兩人趕緊從衛生間出來,當即腦中各自「嗡」的一聲,雙雙愣在那裡。
輕晚緊緊扶著女兒的手臂,緊張不已,看向向天的目光帶著埋怨,向天張了張嘴,竟沒敢解釋一個字。
海若獃獃的看著床上纏滿繃帶的人,眼眶紅紅的,眼底盈滿了淚水,她雙手扶著自己的肚子,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他沒事,他活著!他沒事,寶寶沒事,我們都沒事……冷靜!」
床上的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眸光跳動了一下,愣了片刻,便極快的閉上了雙眼,將臉轉向天花板,似乎要睡覺,他的面部表情非常淡漠,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海若哪兒還顧得上這個,看到他這樣,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雲航沒有動,向天驀然驚醒,忙奔了過去,接替輕晚扶住了虛弱的海若,讓她在病床前的板凳上坐下。
海若雙眼都是淚水,伸出手,緊緊握住雲帆的手,貼在臉上,終究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雲帆……」
向天輕輕嘆息,輕晚彎下腰,附耳提醒:「別哭,會動了胎氣的。」
海若緊緊咬住唇,想要放聲大哭,又實在不敢,如果她真的看到了那晚雲帆的兇險,估計她更是無法冷靜,這個孩子……大概也保不住了。
雲帆一直安靜的躺著,始終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海若的哭泣聲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低低的,顫抖著,落下淚來。
「雲帆……疼不疼……」她的手輕輕撫摸著纏著繃帶的地方,心都碎了。
雲帆另外一邊的手輕輕握了起來,抓住了床下的床單。
「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回事?」海若苦苦追問,但云帆就是不肯睜開眼睛,看起來一直很平靜。
寧向天斜睨了他一眼,雲航正要說話,他從背後扯了扯他的衣服,咳嗽了一聲說:「女兒,別哭,他活著呢!等他死了你再哭……」
滿屋的人眼皮都跳了一下,包括抓著床單的那人。
海若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惱怒的呵斥:「爸,您說什麼呢?」
向天攤攤手:「我哪句說錯了?讓我寶貝閨女傷心,我煩死他了。」
「你不許說話!一句都不許!」海若狠狠抹了一把眼淚,腰也直起來了,緊緊握住雲帆的手,也不管他理會不理會自己,徑直安慰:「雲帆,你別生氣,你也知道他一向說話都是這麼沒邊際的,他不是壞心,是氣話。」
雲帆依舊不睜開眼睛,也不回應她的話,像沒有感覺的木頭人一樣,海若的心又難受起來,寧向天又捅捅她的肩膀:「閨女,別廢話了,咱們看看就行了。你瞧瞧他,將來不是腿殘廢就是胳膊殘廢,比江北還慘,咱甭操心了……」
「寧老頭,你閉嘴!」海若惱了,是真惱了,她一惱就忘了哭泣,一惱也不肯叫他爸爸了,這是她懲罰他慣用的方式。
「真的,你看看……這兒、這兒……將來不是傻子就是瘸子……」寧老頭隨手亂指,抓住床單的那人有種跳起來的衝動。
怪不得一說江北是瘸子,他就衝動呢!
「你閉嘴!」海若氣的跺腳,站起身,拉著他往外推:「你走你走……」
「我走了誰來照顧他,雲航都熬了好幾天了。」
「我在,你們誰也不用管!」海若咬牙,又狠狠抹去臉上的眼淚,挺直了胸膛,忽然就變得堅強了。
被子下面,抓住床單的那隻手,緩緩鬆開了。
寧老頭可逮著報復的機會了,被海若推出去,又推開門進來,一臉嚴肅的說:「海若,走,咱該回家了。」
海若恨死他了,狠狠瞪他,他笑嘻嘻的說:「海若,他真傻了,從醒來一句話都不說,變成啞巴了,咱不跟他了,走吧,跟爸爸回家!」
海若要瘋了,作揖:「爸,我求您了,您趕緊的走吧!」
PS:今天三更,這兩天即將結局,愛妾們!謝謝你們一路的陪伴和鼓勵,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