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76.真實的傳說,是個悲劇 搶紅包啦~
站在玻璃窗外的林薇和項明,看著裡面緊握著年與江的手,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和他不停說話的百合,項明欣慰地勾了勾唇對林薇說:「我來之前,還一直想著如何安慰她。(www.)看到她這個樣子,我覺得這個丫頭終於長大了,堅強了,成熟了,比起她臉上堅定的笑容,我們說再多安慰的話,好像都太過蒼白。」
「嗯!」林薇贊同地點了點頭,臉上亦是無比的欣慰:「我從來不知道她可以如此堅強,平時看著她總是一副被欺負的樣子,沒想到真正出事的時候,她比我們任何人都堅強。你知道嗎?項明,出事之前,她還想跟年書記分手呢......可是她那麼不捨得他,一想到要離開他就哭成了淚人。可是在年書記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她可以讓自己一滴淚都不流,在他面前只有微笑......」
「是啊,其實仔細地想一想,這個表面上柔弱得需要人保護的百合,這幾年比我們過得坎坷多了。我們一直在追求的,不過都是為了我們自己,想得到的就會不顧一起地去爭取......可是她呢,在我們看來,她一次次妥協,每次遇到事情遇到困難就像個鴕鳥似的把自己藏起來,其實,她才是放棄最多、承受最多的那個......她以前說她是太懶,懶得跟別人計較,懶得去想太多,懶得去爭取一些註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實際上,她只是想成全別人罷了.....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她也有自己堅持的......呵呵。」項明看著玻璃牆那邊的百合,幽幽地說。
「呵?」林薇扭頭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項明,笑道:「聽你這話,還沒把我們小盒子放下呢?還是,她把你成全給哪一位名門閨秀了?」
「哪有......」項明收回目光,訕訕地笑了笑,「自從我第一次見到年與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沒法從他手裡把百合贏回來的......因為我看得出來,他在百合眼裡,那樣與眾不同。即使當時他們倆還在鬧彆扭,我也徹底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我追不到百合,而是每一次我動手的時候,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讓她絕不會放棄的男人。」
「這話怎麼聽起來酸溜溜的?你是認輸了?」林薇拍了拍項明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兄弟式的安慰。
「不是認輸,是突然就學會了放手和成全。」項明認真地說。
「呵呵,不管是認輸還是成全,只要我們愛的人可以過得很幸福,不管這幸福是誰給予的,不管Ta幸福的時候身邊有沒有我們陪伴,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林薇挑了挑眉,問。
「嗯!現在,只希望她愛的人能儘快醒來,不辜負她這片真心。」項明重重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百合已經推開門走了出來。半個小時很快到了,她說了那麼多話,雖然年與江仍紋絲不動,但是她確信,他一定是聽到了自己的話。待他慢慢在意識里消化這些話的時候,他一定會醒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項明,百合一臉驚訝,「項明?你怎麼來了?」
「我倒是很早就想過來呢,不好意思見你。上次因為我的事,我媽那樣對你......我一直覺得很愧疚,都不敢過來。這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再不好意思,也得過來看看你。」項明看向百合的眼神,有很明顯的一層歉意,但那層淺淺的歉意後面,還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但這心疼里,卻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愛慕和寵愛。
說完,項明把手裡的一個小盒子遞給百合,「上次你讓我幫你恢復的手機數據,這次過來我終於記得帶了,都在這個儲存卡里,這個卡可以用在你的手機里,你回頭插卡進去看看你想要的資料齊全不。」
百合愣了一下,似乎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勉強地勾了勾唇接過來,「謝謝。」
林薇看出來了,項明是終於放下了百合。可是百合,卻無暇去分析他的眼神抑或表情。聽他這麼一說,自己的嘴角也牽強地勾了勾,「是啊,我們好像都半年沒見過面了,謝謝你的關心。薇薇,你先陪著項明,我去把衣服換了。」
「嗯。你去吧!我過來也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林薇對百合說。
「嗯?」百合有點木訥地皺了皺眉,如今對她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年與江醒來更重要了。所以除此之外,現在讓她去想還有什麼消息能算得上「好」的,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林薇說:「肖睿的腎源找到了,是你們家那個小高司機告訴我的。原來,他早就年書記的吩咐下,暗地裡聯繫了很多人,幫忙給肖睿找合適的腎源。年書記決定要捐腎給肖睿之後,他們那些朋友也都還在幫忙找著其他的腎源,都希望年書記為了自己的身體改變自己捐腎的決定......年書記出事之後,他們仍然沒有放棄這個任務,直到今早傳來有人願意捐腎給肖睿的消息。」
林薇說到這裡,和項明一起看了一眼百合,卻見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確實算是個好消息,肖睿那邊還是麻煩你們照顧了。」
「嗯,你去換衣服吧。」林薇點點頭,給了百合一個「放心吧」的淺笑。
路過玻璃牆的時候,百合又不由地轉身看了一樣躺在裡面的年與江,嘴角噙起一個似有若無的欣慰的笑:大叔,你那麼善良,都可以去救一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人,為何自己還不肯醒過來呢?
換衣服的時候,百合把項明給她的儲存卡插進手機里,點了查看。
在看到那一張張失而復得的照片時,她的眼淚差點再次滾落,仰起頭大口吸氣,生生忍住。
他帶她去海邊海景房的第二天,因為聽到雨霏出了事,她著急下樓,不小心摔跤摔壞了手機。可由於被摔壞的手機里沒有儲存卡,所有資料都在手機里,她幾次想扔掉四分五裂的破手機,可想到裡面有幾張那樣珍貴的照片,就捨不得扔掉。
想拿去售後導出數據,又擔心年與江的照片流失,最後只好找項明幫忙。之後因為幾乎一直跟他在一起,幾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項明這個時候帶了過來。
照片里,年與江坐在喧鬧的街邊,周圍還有忙碌的小販,還有各種熱氣騰騰的食物。頭頂是昏黃的燈光,身後是裊裊的烤煙,他左手臂上搭著他的衣服,右手執筷拈著湯包,沖鏡頭微微勾唇。
笑容那樣儒雅俊魅,那樣溫潤迷人。
可此刻看在百合眼裡,卻如此刺眼。否則,為何她的眼睛那樣疼呢,疼得似乎只剩下了流淚的力氣。
緊咬著唇,她剋制著自己,不讓眼淚滾落。
百合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幾乎沒有什麼在一起的照片。
大叔,等你醒了,我們去拍照!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好么?
收起手機,她突然又想起了剛才給年與江講的那個關於「海枯石爛」的傳說。
其實,她上學時看到的那個故事已經被她改了過來,因為她想告訴他,他就是她的大將軍,她就是他的海水,不管怎麼樣,她都會一直無怨無悔地等著他,等著他回來......
而那個真實的傳說,是一個悲劇......悲到每次想起來,她都會難過得掉下眼淚。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和礁石是一對情人,它們一起嬉戲,打鬧,有著說不盡的柔情蜜意,愛的又美又暖!可是有一次,大海太衝動了,他漲潮了,當他用全身的激情把戀人緊緊的擁抱,卻發現心愛的人兒在自己的懷中慢慢地,軟軟地滑了下去礁石窒息在愛的潮水之中!
大海依舊是大海,只是多了無盡的悔恨與憂傷。礁石卻從此千年不醒,永遠定格!大海不敢相信那一切,他努力回憶,模仿著從前,愛撫著情人,希望能喚醒她沉睡的記憶。但一切似乎只是徒勞的,可是大海依舊做著,千百年來,都只為格守那風中三生不變的情緣海枯石爛。」
「大叔,你不會永遠沉睡的......一定不會!」百合心裡堅定地腹誹道。
接下來的每一天,百合每天都做好充分的準備走進年與江的病房,幫他小心翼翼地擦洗身子,和護士一起幫他換下衣服,然後繼續和他說著一直以來都沒好意思啟齒過的話。
每一次,她都期待著他睜開眼睛,或者只是像以前一樣,慵懶地「嗯」一聲也行,可是奇迹一直沒有發生。
百合越來越害怕,尤其是每次看到醫護人員急匆匆進病房裡去搶救他的時候,看著他的身子在醫生手上各種儀器的狠狠撞擊下,一次次劇烈起伏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顫起來,彷彿一次次被那些儀器刺穿,血淋林地疼個不停。
但是儘管百合越來越焦灼不安,在每次看到病房外那一張張同樣緊張焦躁的臉時,她只能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訴自己:他那麼堅強,一定會醒來的!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X市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還有整整一個月就過年了。
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年與江還是沒有醒來。所有人的心每天都提在嗓子眼,艱難地煎熬著。
甄母打來電話,問百合什麼時候和與江一起回家過年,一直將年與江受傷的事隱瞞著家人的百合握著電話,心裡一陣凄楚。可她還是努力地揚了揚唇,對媽媽說:「媽,你們都放心,他一到年底工作就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會回家過年的。定好了機票,就立刻告訴您。」
「好,好!那你們注意身體,工作別太累了。」甄母在電話里千叮萬囑。
「您放心,我們......都很好......」百合艱難地將心裡的委屈咽下,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她好想不要再偽裝這份堅強,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必須堅強!
掛電話的時候,百合清楚地聽到了手機里那一聲聲嬰孩的啼哭,心裡頓時覺得暖暖的。
坐在年與江的身邊,她撫摸著他掌心的紋路,輕輕笑著說:「哥哥家的寶貝女兒都四五個月了,我們還是她出生的時候回去匆匆看了一眼。你說過過年回去的時候,要給小侄女包一個大紅包的,你可別食言哦!你還說,雖然我們的孩子可能要比哥哥家的寶寶晚一兩年出生,但是我們要多生幾個......才可以不被他們家的孩子欺負咱的。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話都沒忘記。只是,你現在有點累,想多睡一會。不管多久,我還會耐心地繼續等待下去,一周,兩周,一個月,一年,十年,疑惑一輩子......我都要等你醒來。因為我們的寶寶還沒出生,你不可以就這樣扔下我......」
百合把年與江的手輕輕地放下,想幫他擦一擦臉,可是剛放下他的手,她看見他的手指似乎動了動。
百合一怔,有點難以置信地屏住呼吸,在迅速看了一眼年與江仍安詳的臉時,又忙把視線轉到了他的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手......沒錯,他那修長的手指真的在動,先是夾著脈搏感測器的食指輕微抖了一下,緊接著,中指也動了動。
百合驚喜的眼淚瞬間滾落,她忙轉身打開門就沖外面喊道:「他醒了,他醒了,醫生......他醒來了.......」
醫生和護士聞訊趕來,看著明顯發生了變化的心電圖譜,忙讓百合走出病房,開始對年與江進行進一步的搶救。
隔著玻璃窗,林薇緊緊攬過百合不斷起伏的肩膀,她看著眼前這個堅強了這麼久,突然間泣不成聲的女子,心疼的眼淚潸然而落,「他確實是醒來了,親愛的,我就說他捨不得你的......」
「嗯,我一直相信,他會醒來的,一定會醒的!」百合使勁點頭,流著激動的眼淚說:「他說過,他不讓我離開他,他更不會離開我的......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剛剛來到醫院的江雨霏聽到這個消息,也激動地別過臉去抹眼淚。
一個小時之後,醫護人員依次走出來,主治大夫欣慰地對百合說:「好了,這下徹底放心了,他已經醒來了。但是......」
「但是什麼?」百合緊張地打斷醫生的話。
「由於他腦部淤血太多,壓迫了視覺神經,他雖然醒來了,但暫時眼睛還看不見......很抱歉!」醫生略帶自責地對百合說。
「看不見?那......」百合壓低了聲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問:「那什麼時候才可以恢復?」
「這個......」醫生為難地說:「還是等他的情況穩定之後,建議你們給他轉院接受腦部祛瘀手術吧!以目前我們醫院的技術,這個手術難度太大......」
百合剛剛活過來的一顆心,彷彿又被什麼東西狠狠攫住,讓她難以呼吸。
「那,他可以恢復嗎?」百合不安地問。
「這幾天我們醫院也一直在研究這個手術,以目前國內的醫療技術來看,也有做過類似手術成功的。但是,他顱中淤血面積比較大,如果有條件的話,我們還是建議你們去東京做這個手術,在那邊做比價穩妥點。」醫生如實相告。
「東京?日本?」林薇皺了皺眉,「那去日本做,成功的幾率有幾成?」
「這個我們還不好說,但是如果在國內做,成功的幾率很低......即使在東京,也是有風險的,隨時會危及到生命,所以......」
「日本就日本吧,薇薇,我先進去看看他,手術的事,你跟小高師傅說一下,由他來聯繫醫院。」百合越聽心裡越涼,身子越來越軟,可現下心裡擔心著剛剛醒過來的年與江,迫切地想立刻看見他,對林薇匆匆交代了兩句,走進了他的病房。
「去吧親愛的......」林薇按了按百合的肩膀,沖她鼓勵地點了點頭。
「我也要去......」
江雨霏也要跟進去,被林薇一把拉了出來:「等等吧,讓小盒子先去......」
江雨霏撇了撇嘴,腦袋探進去看了一眼,不甘心地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
年與江仍閉著眼睛,如百合每一次走進來時一樣,只是呼吸機被拿了下來,臉色依舊蒼白,沒有血色。百合輕輕地坐在旁邊,眼淚忍不住無聲地滑落,她忙用手背擦去,又慌亂地把手上的濕潤擦乾淨,才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她想喊他一聲,卻發現自己哽咽地根本長不開口,只是緊緊地將他的大手放進了自己雙手裡。
他應該是感受到了她手上的溫度和力量,手動了動,似乎是想給她一點回應,無奈她手上抓得太緊,他的力氣明顯不夠。
但是百合還是感覺到了他手指在動,她忙看向他,情不自禁地輕聲喚道:「大叔......」
年與江的眼皮動了動,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微微顫了顫,在嘗試了幾次之後,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隨即又閉上,再次睜開......反覆幾次之後,他有點著急,晃了晃腦袋,似乎很不耐的樣子。
「大叔......」百合一隻手緊握住他的手,站起來俯在他臉邊,抬手撫著他的臉,安慰道:「大叔,別著急,醫生說你剛醒來,眼睛還不太適應,需要過段時間才能看見,你不要著急。」
言落,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融進他身上蓋著的被子上。
百合扭過頭去,大口呼吸了一下,生怕他聽見了自己聲音里哽咽。可是她越是想掩飾,越是逃不過他的觸覺,即使他看不到,因為她顫抖的身體通過手傳遞給了他。
許是百合的話讓年與江聽進去了,他平靜了下來,抬手反握住她的手,聲音極其微弱,帶嘶啞地說:「寶貝?」
「嗯......在,是我,我在這裡。」
百合的臉上、眼睛里已經滿是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那狹長的眸子在努力睜著,卻只能空洞而迷茫地盯著天花板,手越來越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寶貝......你哭了?」年與江抬起另外一隻還掛著點滴的手,想去抓住她放在他臉上的手。
百合驚慌失措地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別動,輸液著呢......」
「你別哭......不哭,不哭我就不亂動......」他的聲音很虛弱,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嗯,嗯,我沒哭,我只是高興......我高興還不行嗎?」百合使勁地點頭,眼淚一顆顆被晃落。
「乖,快過來......讓我抱抱......」年與江輕輕抬了抬手,蒼白的臉上竟然泛起一抹笑意。
百合的眼淚洶湧而出,幾天來所有的堅強所有的掩飾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瞬間轟然崩塌,她哭著說:「你別動,讓我來。」
他很聽話地放下了手,她俯身小心翼翼地按住他的肩膀,將臉貼到了他的胸口,卻不敢用力去壓他的身子,生怕哪裡不小心弄疼了他。
他身上那些熟悉的味道還在,只是夾雜了很濃的藥水味,她真真實實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似乎有點微弱,但那跳動的聲音那樣熟悉,讓她的眼淚不斷地滾落,很快浸濕了他胸前的被褥。
她好想好想用力地抱緊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甚至擔心自己因為哭泣而不斷起伏的身子傷到了他,忙起來倉皇地抹了抹淚,「你還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嗎?哪裡難受了告訴我,我去給醫生說。」
年與江蹙了蹙眉,毫無焦距的眸子追尋著她的聲音,「有......」
「哪裡?哪裡不舒服?」百合緊張地問他,眼眶裡蓄積的淚水都似乎暫停了滾落。
「這......」年與江像個孩子一樣,努了努嘴。
「哪啊?這邊頭疼嗎?」百合的手輕輕觸在他嘴巴努過去的方向,屏住呼吸詢問他。
「嗯......」他不滿地輕搖了搖頭,「嘴,不舒服。」
「呃......」百合有點錯愕地看向他,不明所以。
「寶貝,過來,讓我親一下。」年與江抬起那隻沒有插針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聲音極輕,但卻讓她聽出了平日里的那種玩味。
「你......」百合頓時明白了他是在開玩笑,可是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卻失去了光澤,她不願意拒絕他,低下頭快速在他沒有血色的唇上親了一下。
「敷衍我......」他很不滿地撇撇嘴,卻也沒有繼續討要,只是將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極輕地蹭了蹭,虛弱地笑了,「我才知道我的寶貝有多啰嗦,我在睡夢裡都快被你吵死了......」
百合坐下來喜形於色,喉嚨卻哽得厲害,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你真的聽見了?」
「嗯......聽到了。」年與江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又斷斷續續地說:「我說這誰啊,怎麼這麼煩......轉頭一看,那裡怎麼有一道很亮的光,再仔細看了看......居然是我的寶貝在那......啰里啰唆說了一籮筐又一籮筐......我實在忍受不了了,只好睜開了眼睛......」
他說的很費力,卻還是輕易地讓她的含著眼淚彎了彎眉眼,心裡滿滿的都是慶幸和感恩。
老天爺,他真的聽見了!他真的聽見了!她就知道他一定可以聽到她的呼喚,因為她確信,他們早已經心有靈犀。
「那我以後不啰嗦了......你先好好休息好不好,休息會我們再說。」百合心疼他,怕他剛醒來說話太多太耗費精力,用商量的口氣對他說。
「嗯......」他似乎是真的有點累,閉上了眼睛,手卻不願意放開她柔軟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這,陪我。」
「嗯......我陪你......」百合乖乖地坐下來,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不放。
看著他蒼白臉上的倦意,百合心疼得難抑自已,心裡湧上來一波波複雜的情緒。
他終於醒來了,這是這麼多天來最好的好消息,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奇迹,讓她欣喜不已。可是,醫生剛才的話,又讓她剛剛復甦過來的心猶如受到了晴天霹靂!
不可以的......他不能失明的,他不能因為這麼一個意外失明的,他的眼睛那樣好看,充滿魔力,絕對不可以失明的......
「寶貝......給我唱首歌......」年與江突然開口,聲音里一點力氣都沒有。
「唱歌?」百合收回思緒,抬手抹乾了臉上的淚痕,以為自己沒聽清,略帶驚訝地看向他,「你想聽我唱歌?」
「嗯......唱什麼都行。」他的唇輕輕嚅動道。
他剛醒來,明顯感覺到自己說了幾句話之後很累,但是他又不想讓她看出來。不如讓她唱歌吧,他可以休息會。
「哦......」唱歌並不是她的特長,但是在此時此刻,她不願意再推辭。既然他想聽,那她便唱。
百合兩隻手輕輕觸摸著他乾燥的手心,眼睛緊緊盯著他的臉,小聲開口:
「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因為苦過你的苦/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追逐著你的追逐......
因為誓言不敢聽/因為承諾不敢信/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去說服明天的命運......
沒有風雨躲得過/沒有坎坷不必走/所以安心的牽你的手/不去想該不該回頭......
也許牽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許有了伴的路/今生還要更忙碌......
所以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沒有歲月可回頭......」
她一句不落地把蘇芮的一首《牽手》輕哼了一遍,唱完的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面,只有那雙溫暖的手一直跟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十指交纏,纏綿不休......
「我寶貝唱得真難聽......」
她的歌聲停了下來,他卻勾了勾唇,毫不留情地羞辱她,但是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
「難聽你還要聽......」百合突然想要破涕為笑,還好,他的大腦軟體組織沒有受損,不管何時都很少說句好聽的話。
「我就喜歡聽難聽的......真實......」他說話的時候一直閉著眼睛,很累的樣子,卻還要開口跟她說,「還要聽......再唱一遍吧,這詞聽起來還不錯......」
「嗯。」百合賣力地點點頭,她也喜歡這歌詞,經典就是經典......尤其是身臨故事中的人,稍微哼那麼一句,也會感慨萬千......
「因為愛著你的愛......」
百合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一遍遍唱起了這首如誓言般美麗又深刻的歌,直到他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
百合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稜角分明的臉,眼淚又不覺地悄悄滑落:大叔,不要怕,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要成為你的那片光明。
走出病房,仰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百合心裡默默地說:老天爺定是聽到了我們這麼多人的呼喚和祈禱,才把他還了回來。那麼,請讓我們再貪心一點,再祈禱一回,麻煩老天爺再把他的光明還給他吧!
年與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夜裡十二點多,百合怕來人多了影響他休息,讓雨霏通知家裡人第二天再來看他。
由於打了營養針,他也不餓,只是和百合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又纏著她唱歌,最後再次在她的歌聲中熟睡過去。
百合已經沒了眼淚,看著突然變得像個孩子一樣會撒嬌會纏人的他,她心裡只覺得異常的幸福和滿足。
她堅信,這樣善良的大男孩,老天一定不會那麼殘忍地讓他永遠失明的。
第二天年與江醒來的時候,王曉蕾和江家老兩口都趕過來看他。看著兒子睜開了眼睛,卻仍看不到什麼,三個老年人站在一起悄悄抹淚,有欣慰的淚,也有心疼的淚。
年與江似乎不願跟太多人說話,幾分鐘之後便直接開口說:「你們都先出去吧,把小高給我叫來。」
百合擔心他體力不支,人多了會影響他的情緒,只好對三個老人歉意地點點頭,帶著他們走出了病房,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小高叫了進去。
「年總......」小高躡手躡腳走到年與江床邊,像是吵到他一樣,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嗯。白星的事,怎麼處理了?」年與江將視線轉到小高說話的地方,兩隻眼睛卻只能茫然地睜著,語氣里是平日里的嚴肅平靜。
「其他幾個綁匪還沒到公安局就全部招了,他們都是首犯,膽子極小,是看在白星給的錢的份上,才綁架兩位小姐的,在他們的招供下,白星供認不諱。」小高將幾個匪徒的結果彙報給年與江。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年與江咬了咬牙,空洞的眸子里卻明顯地折射出幾縷寒意,「無底洞!多少錢都能被他敗了!是不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沒飯吃的地步才膽大妄為到去綁架!」
「是的,他自己把北京賣房子的錢全部拿去跟人合夥做生意,不僅賠了本,還欠下很多外債。」小高點點頭。
「既然他已經窮到了沒錢吃飯,那就送他去監獄,多吃幾年免費的牢飯!」年與江平靜地說。
「是!白星沒有請律師,對所有的罪行都積極招認。我諮詢了劉律師,像他這樣的情況,十年以上到無期之間。劉律師的意思是,主要是看您想讓他判多少,基本上他都可以搞定......」小高壓低了聲音說。
年與江沉靜了片刻,閉上眼,冷冷地說:「這件事就不麻煩劉律師了,就交給公司里的律師吧。至於情節上,全部按照實際情況來描述,法院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判多判少,都是他自己的命了!」
「好的!那......」小高猶豫了一下,看著年與江問:「那,王阿姨這邊要不要知會她?」
「一切都交給公安和法院吧,那邊需要人證的話,她免不了要知道。他自己生的什麼兒子,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你就不要太費心了,還是協助好劉律師那邊的案子吧。」年與江吩咐道。
「是!年總,景總他們幾個公司的董事在您昏迷期間過來看望過您,方氏集團的方總也一起過來了,可能這兩天還要過來,您看什麼時間讓他們來?」小高繼續請示。
「就別讓他們來了,這個時候跑過來怕嚇不著這邊的人是不是?還有,你通知丁一諾,讓他對新都這邊的領導班子也說一下,就別一波一波地來煩我了!那些平日里慰問基層職工的一套都別用在我身上,一分錢一個水果都別讓我看見!」年與江有點不耐地皺了皺眉。
「是!丁主席前天過來說,現在除了新都高層的領導班子知道您住院了,底下的人都隱瞞著,只說您出差去了。」
「嗯!繼續瞞著吧,讓我也清靜清靜幾天!」年與江點點頭,抬手揉了揉眉心,問小高:「我眼睛,是不是有點棘手?」
「這個......」小高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甄小姐還專門交代了大家,最好先不要讓他知道關於他眼睛的實際病情。
「我都是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接受?實話實說!」年與江有點不悅,嚴厲地命令道。
「是......」小高低下頭不忍地放低了聲音,「醫生說,由於您顱內還有淤血,壓迫了視覺神經,導致暫時性失明。要恢復視力的話,需要做手術清除淤血。」
「是么?」年與江皺了皺眉,難怪腦子裡時不時還是隱隱地疼,總覺得整個腦部的神經相互拉扯著,不僅眼睛,就連耳朵有時候也被扯得一陣陣痛。
如果是小手術,百合那丫頭不應該瞞著自己......
「什麼時候安排手術?」年與江佯裝無恙地問小高。
「.......」小高踟躕了下,道:「淤血較多,手術風險較大......」
「幾成的把握?」年與江不耐地打斷他,問。
「在國內的話......兩成。」小高唯唯諾諾地說出了實情,怕影響到領導的情緒,又忙說:「景總和方總那邊已經在聯繫國外知名的醫院了,一定會......」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年與江不想再聽,揮了揮手示意小高離開。
小高轉身剛準備走,年與江又囑咐道:「別告訴甄小姐我已經知道了眼睛的事。」
「是!」
小高輕嘆口氣,臉上滿是於心不忍,大步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