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上)
過了春節,除了骨折的手指,修紅基本恢復了。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修紅提出想看看小紅果。蘇維嘉有些為難:小紅果還在無菌的監護室里。這兩天小紅果的情況有點反覆。大夫說小紅果肺部有羅音,怕肺部感染,所以大夫又給小紅果開了抗生素。現在小紅果的鼻子上插著胃管,頭上扎著點滴。即使是天天都去看她,已經習以為常的蘇維嘉看著都十分心酸。何況是修紅?
蘇維嘉對修紅說:「現在已經過了探視時間。等改天吧,我帶你來看小紅果的。」
蘇維嘉的猶豫讓修紅心又沉了下去。昨天,護士來喊蘇維嘉接電話,蘇維嘉去了半天,回來以後默不作聲。修紅就猜想可能小紅果又出問題了。她不敢問,內心的自責又添了幾分。難過得一晚上沒有睡著。怕蘇維嘉替她擔心,只好閉著眼睛裝睡,生生地熬了一宿。
現在修紅怕蘇維嘉為難,不再堅持。跟著蘇維嘉離開了醫院。
安和又回到了c市,畢竟修紅現在在坐月子,她不放心只有蘇維嘉在她身邊。蘇維嘉過完春節以後就忙開了。年前已經耽誤了好幾天,而現在嘉華的新工廠馬上要開工了。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
每天上午,蘇維嘉去醫院看看小紅果,然後就去工作。到了晚上才能回來。
修紅每天由婆婆照顧起居飲食,身體恢復很快。
一天下午,修紅午睡醒來,想去樓下廚房喝點水。剛到樓梯口,聽見樓下有人說話:
「我家夢寧現在天天在家哭,說是對不起你家媳婦。她不是故意的。她沒有想到她婆婆會下得去那樣的手。」這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夢寧也可憐,現在雖然孩子沒了,但是她也是在月子里,這個哭法,眼睛都要哭壞的。都是張松他媽作得孽啊,害了你家的修紅,也害了我們夢寧。」這是另外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這件事情,我們並不怨你女兒。她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你們還是勸勸她,把身體養好才行。她還年輕,還會有未來的。」這是婆婆安和的聲音。
「出了這件事,我們於心不安。本來是我家女兒和她婆婆之間的問題,卻連累到你們家,給你們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所以,這些錢,無論如何你要收下。」第一個聲音說道。
「是啊,是啊,我們知道這點錢不足以彌補給你家帶來的傷害。可是我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只好用錢來彌補我們的歉疚了,所以請您務必收下。」另一個聲音在幫腔。
「夢寧媽媽,還有夢寧的姨媽,這個錢我現在不能收。不是我客氣。我是這樣想的:既然紅紅她娘家的嫂子已經提出要走法律程序追究責任了,那麼所有的事情都要按法律辦,這樣私下收下你們的錢怕是不合法。」這是婆婆的聲音。
「您誤會了。我們不是用這個錢來給張松他媽說情的。說實話,那個老太婆太歹毒了,她受什麼樣的懲罰都不為過。這錢是來給夢寧贖罪的。如果不是她拉著修紅說家裡的那些事,修紅就不會遇到那個老太婆;如果不是夢寧說話不負責任,激怒了老太婆,那老太婆也不會遷怒修紅。你家媳婦孫女也不會遭這麼大的罪。所以是夢寧的錯。這錢請您一定收下。去給修紅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這個錢,我真的不能收。這樣吧,如果你們一定要補償,還是通過法庭吧。你們可以通過讓法庭知道你們有補償的願望。究竟應該有多少經濟賠償,法定會有一個判決的。到時候法庭判多少,我們收多少。」安和說。
「有您這樣的婆婆真是修紅的福氣啊,我家夢寧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福氣……。」
修紅退回到卧室。事情發生以來,沒有人和她談論過這件事情。修紅就認為,那次摔跤,是自己受了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叫的驚嚇,自己沒有把持住才發生的。她當時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推了她一下,她以為是幻覺。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真的是被推下樓梯的,而推她的就是松媽。
都是自己造得孽啊。當年自己對張松母親的無情,冷漠,鄙視,拒絕,在今天得到了報應,孩子是被我連累的。
都是我的錯。
小紅果在出生第三十五天時終於可以出院了。在接到醫院的出院通知以後,蘇維嘉和安和就開始準備帶著修紅和小紅果回w市的事情。
小紅果出院時已經有五斤一兩了,比一般早產兒都要重,但是和正常出生的孩子比較,還是有些輕。
那是修紅第一次看見她的女兒,小紅果還在酣睡,小小的臉露在外面,紅撲撲的,比修紅在住院部婦產病房嬰兒室看到的那些新生兒還要小,修紅痴痴地看著她,卻不敢靠近她。
護士小姐把小紅果遞到修紅面前,說:「讓媽媽抱抱。」
修紅緊張得退了一步。安和連忙上前接過孩子:「奶奶抱。」
蘇維嘉已經辦完手續,此刻用喜悅兩個字來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惡夢終於結束了。他終於可以帶老婆孩子回家了。
回到w市,爺爺奶奶和維嘉爸爸的高興勁兒自然不用提了。家裡早把維嘉別墅小區的房子安排好了。修紅帶著孩子就住那裡。家裡給找的保姆在第二天也來到了維嘉的家裡。保姆三十六,七歲的樣子,姓劉。家裡人都隨著修紅叫她「劉姐」。
安和在維嘉的家裡住了兩天,幫著劉姐把修紅和小紅果安置好。劉姐帶孩子很有經驗,不到兩天就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這時,安和請的長假到期了,就回報社上班去了。蘇維嘉回到w市的第三天,也回嘉華上班了。這樣白天家裡只剩下修紅和劉姐,還有小紅果。
劉姐慢慢就發現,修紅有些怪異。修紅比任何母親都緊張自己的孩子,但是卻從來不親手照顧小紅果。無論小紅果睡覺還是醒來,她可以一天幾個小時盯著小紅果,如醉如痴。但是只要小紅果一哭,修紅就會緊張地喊:「劉姐,你快來啊。」
有時候,劉姐手上有活,正占著手,就回答她:「你抱著哄哄她,我馬上就來。」
但是當劉姐稍微晚些時候趕過來的時候,發現小紅果即使哭的聲嘶力竭,修紅依然手足無措地站在邊上,卻不肯動手抱抱小紅果。
劉姐原來給別家也帶過孩子,從來沒有見過不肯抱自己孩子的媽媽,覺得很不可思議,就問修紅:「夫人,你怎麼不願意抱孩子?」
修紅尷尬地說:「我手上有傷,怕把孩子摔了。」劉姐疑惑地看著修紅。雖然說修紅的左手依然還綁著繃帶,但是並不影響她抱孩子啊。
晚上,一開始修紅執意要自己照顧小紅果,把小紅果放在自己的房間。但是,半夜小紅果哭了,修紅卻不肯抱她。劉姐只好從自己的房間里到修紅的房間照顧小紅果。幾天下來,劉姐就提議,把小紅果放在她的房間里。但是到了半夜,劉姐忽然被驚醒,發現修紅就會象幽靈一樣站在小紅果的床邊,一動也不動,久久凝視小紅果。修紅對驚醒劉姐很不好意思,連忙解釋:「我剛剛聽到什麼動靜,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有一天,蘇維嘉下班比較早,回到家裡,上樓去修紅的房間里看了看小紅果,小紅果還在睡覺,修紅拿著本書,守在小紅果的床邊。看上去和諧安詳。蘇維嘉和修紅閑談了幾句,去換了衣服。然後下樓到廚房倒杯水喝。這時,劉姐正在廚房做飯。看見蘇維嘉進來,就有些躊躇,吱吱嗚嗚地要說什麼.
蘇維嘉問:「劉姐,有什麼事嗎?」
劉姐這才說:「先生,我之前也在好幾家做過,也帶大過幾個孩子,孩子都帶的健健康康的,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這我知道,就是聽說你帶孩子帶的好,所以才請你來幫忙的。」蘇維嘉雖不知道劉姐說這話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先寬慰她。
「我原來給孩子洗澡也都是一半熱水,一半涼水兌好了,用手試試,合適了就給孩子洗,從來沒有燙著孩子,也沒把孩子弄病過。」
「哦,不都這樣嗎?水涼了攙點熱水,水熱了加點涼水。」
「可是今天夫人給孩子準備洗澡水時,她非要燒了一大鍋開水,然後晾涼。我說加點涼水就行了。夫人說涼水沒消過毒,有細菌,給孩子洗澡,孩子會生病的。後來她還搞個溫度計量水溫。我說大人用手試試就知道水溫合不合適。可是夫人說,手的感覺有誤差,會燙著孩子。」
「哦,」蘇維嘉聽了也有些警覺,修紅最近的行為是有些不同尋常。她給孩子沖奶粉時,對說明書上說的一勺是一平勺還是冒尖一勺研究了半天。然後非要用一個量筒來量水的多少,恨不得精確到毫升。蘇維嘉安慰劉姐:「她不是不放心你。夫人在大學里做科學實驗時總是一絲不苟,不能有任何誤差。她是把做實驗的習慣也帶到家裡來了。再說小紅果是早產兒,夫人所以就格外小心。」
「哦,要是象夫人那樣做,我怕我做不來。」
「不用,你原來怎麼做就怎麼做。」
修紅自己也苦惱萬分。她覺得自己病了,得的是強迫症。
晚上她睡覺時,她會突然驚醒,神使鬼差地認為,小紅果被被子捂著了,透不過氣來。要去小紅果的床邊看著她。
她給小紅果沖奶,怕奶稠了,把小紅果噎著。又怕奶稀了,小紅果吃不飽。
給小紅果洗澡,她怕水熱了,燙著小紅果;水涼了,冷著孩子。又怕劉姐一失手把小紅果掉在水裡,把小紅果淹著了。劉姐給小紅果洗一次澡,她在一邊緊張得冒出一身身冷汗。
修紅不放心,卻又不敢自己動手去做那些事情。
小紅果哭的時候,修紅著急,卻不敢去抱她,怕自己失手把她摔著了。修紅甚至都不敢觸摸小紅果。怕不小心傷著她。
她已經給小紅果帶來過一次傷害,害怕自己再給她帶來新的傷害。
修紅現在下樓梯的時候,都要下意識地回頭看看,後面有沒有人。
修紅看得出來劉姐已經對自己有些戒備了。每當劉姐照料小紅果的時候,只要她一走近,劉姐就有些誠惶誠恐。修紅知道是自己不好,可是她忍不住。
在這個家裡,她其實是一個無用的人,多餘的人,添亂的人。
現在修紅克制著不去「監視」劉姐,晚上不要去劉姐的房間里看小紅果。但是她晚上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會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全和小紅果有關,嚇得她直出冷汗。她只能睜著眼睛,挨到天明。
好在她現在和蘇維嘉分房睡。她不敢讓蘇維嘉知道這些。她不能讓蘇維嘉和蘇家的長輩再為她擔心了。所以她在蘇維嘉面前,極力表現出自己現在是一個快樂而滿足的母親。
她已經很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寫得這麼鬱悶,為什麼不直接寫happyend?
為什麼非要按原來的計劃寫?我和女主一樣都是一根筋.
一個復活節假期都用來寫這些鬱悶的文字了.嘆氣.
你們不說話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們很鬱悶,沒有看到你們希望的溫馨的情節.
如果實在覺得鬱悶.就忽略這一章,還有下一章.
爭取明天把下一章也發上來,讓鬱悶儘早過去
然後迎來happ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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