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二歲的謀殺者

自從婆婆回來，我媽基本就碰不到孩子。每當我媽想跟樂樂玩，婆婆就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橫加阻攔。不是怕我媽太累，讓她多休息會兒，就是樂樂餓了，讓我媽出去買菜做飯。

理由找的恰當好處，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我想找婆婆理論，都被我媽攔下來。她脾氣好，性格軟，怕惹事。

面對我媽的忍讓，婆婆反倒得寸進尺，戰爭毫無預期爆發。這天晚上，又是我媽做飯，婆婆只顧著帶樂樂，根本不會插手。

我有點看不過去，去幫我媽，我媽心疼我，又不讓我插手。等飯菜做好了，端到桌上，我婆婆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領著樂樂一屁股坐下就吃，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我有點生氣，沖樂樂招招手，想讓他過來跟我一起坐，沒想到婆婆一把將樂樂攔下，滿臉不樂意。

「林淼，我喂他就行，你吃你自己的！」儘管說的客氣，但語氣的專橫不滿，婆婆一點都不想掩飾。

「媽，你對樂樂好我們都知道。」先要肯定婆婆所作所為，接下來她才不會反應太大，「但是，你也要給我們一點時間跟樂樂接觸，我白天工作忙，晚上我給樂樂玩一會兒，也沒什麼吧？」

我盡量說的自然，讓話聽上去不那麼刺耳。明明沒太多指責的意思，可婆婆聽了，立刻怒了。

「林淼，你什麼意思？我天天替你看樂樂還看錯了？你工作忙，我幫你照顧，我怕你媽累，不讓她插手。我做的每一件事兒，都是為你們考慮，你還指責我！」

光聽婆婆這麼說，她可真是大好人。全心全意為別人考慮，可大家心裡都清楚，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很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我不想跟婆婆吵，還想給她留點面子，「現在，我和我媽都沒事兒，我們照顧樂樂，你也可以休息下！」

「我不累！」結果不出所料，婆婆一口回絕，「樂樂是我們徐家的孩子，自然要跟我多在一起。再說，你之前不是打算跟徐傑離婚嗎？我更不能讓你們多在一起，你萬一跟我孫子說什麼，影響他們父子關係怎麼辦？」

婆婆終於裝不下去，將自己那點小心思說了出來。我不在乎她怎麼說我，我不允許她在樂樂面前瞎說，婆婆說話時，我留意著樂樂的反應。

當婆婆說到離婚時，樂樂的小眉頭明顯皺了一下，很不解的看著我。如果是以前，像樂樂這麼大的孩子可能什麼都不了解，但現在這個社會，孩子都早熟，很多不該懂得詞，也都似懂非懂。

「奶奶，離婚是啥意思？跟結婚一樣嗎？」樂樂拉了拉婆婆的衣袖，奶聲奶氣的問。

婆婆一愣，大概她也沒想到樂樂會問出這樣的話。我沖我媽使了個眼色，讓她帶樂樂下去，婆婆還不樂意，一下子抓住樂樂的手，不想讓他走的樣子。

「媽，你不想當著樂樂的面說不該說的吧？」我看了眼婆婆，決定這次不能妥協，一定要說清。

婆婆剛才說那些，我跟樂樂說什麼影響徐傑和他的感情。現在我反倒害怕婆婆說什麼，影響我和樂樂的感情。

我媽開始還沒什麼，有點想勸我的意思。可她聽婆婆那麼說，也不高興了，不管婆婆樂意不樂意，拉起樂樂就走。

等樂樂和我媽上樓，我聽見關門聲后，才將目光轉向婆婆。

「今天我們就說清楚吧！」我開門見山，不想拐彎抹角。

「什麼說清楚？」婆婆裝傻充愣，「你要說你跟徐傑的事兒，我管不了。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兒完全不需要我插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我和徐傑的事兒！」我有點好笑，婆婆居然好意思將徐傑的事兒拿出來說。

「那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事兒需要說清楚！」婆婆笑了笑，繼續裝傻，「你和他想離婚就離婚。我家徐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所以我家可以給你適當補償，我覺得自己已經很開明了！」

「樂樂呢？」婆婆話音剛落，我及時跟進，「我不要什麼補償，我只要樂樂的撫養權。你之前說，怕我沒能力撫養樂樂，讓我找個好工作，做律師。我所在的事務所並不比徐傑的差，可以接到很多大案子，完全可以將樂樂照顧的很好！現在，你對我的要求，我都做到了，是不是輪到你履行諾言了？」

婆婆大概是沒想到我真要跟她算賬，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你說的沒錯，我是該讓你照顧樂樂，但你覺得你是個好媽媽么？配照顧樂樂嗎？」

只幾秒鐘，婆婆神情一變，樂呵呵看上去就是個狡猾的狐狸。她這話一出，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她知道上次的事兒了？

「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也學婆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本來想給你留面子，你自己不要臉可就別怪我了。」婆婆好像先知，她的反應給人一種感覺，總能預測出事情的發展方向，「我前幾天帶樂樂出去玩，聽鄰居張大媽說，樂樂有一天被警察送回來了……」

婆婆沒繼續往下說，而是審視著打量我。

「好好的，樂樂怎麼會被警察送回來，我好奇就問下去，才知道你和你媽把樂樂給丟了！好在我家樂樂福大命大，被警察找到，要不……」婆婆說到這裡，做出燒香拜佛的樣子，回頭還不忘狠狠等我一眼。

「這是個意外！」我之前沒想過婆婆會知道樂樂丟的事兒，底氣很足的跟她談判。可如今，她將事情說出來，我一下子就沒了底氣。有點不知該如何應對。

「意外？今天是意外，明天是意外，天天都是意外！」婆婆嚷嚷起來，猛地站起身，惡狠狠地看著我，「林淼，其實我早看你不順眼了。沒爸不說，家裡還窮。看看你媽那個窮酸樣。現在可好，你那個什麼弟弟又帶著一大家子過來，怎麼地，想讓我家徐傑養？別做夢了！你不是想離婚嗎？趕快離婚，就我家徐傑的條件，想找個黃花大閨女，那都好多人排隊，倒是你，你說你離婚，誰還敢要！」

婆婆喋喋不休，說著最惡毒的語言。我除了氣，只有氣，手抓到湯碗，到底還是沒潑出去。狗咬你，但你不可能跟狗對咬。

「好，我會離婚！」我咬牙瞪著婆婆，「我們都不會在你家礙你眼，但是你給我聽好，樂樂的撫養權我要定了！」

說完，我起身上樓讓我媽收拾東西。如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在待下去也沒啥意思。

收拾東西時，我也想過跟婆婆抗爭下，搬出這是我家之類的說辭，可我心裡清楚，這些言論對她來說根本沒用。

我說是我家，婆婆可以說這房子是徐傑買的，花的是徐家錢，跟我一點關係都沒。

唯一讓我有點糾結的是，要不要帶樂樂走。我的心告訴我，一定要帶樂樂走，要不然我很可能就此失去樂樂。可理智告訴我，想帶樂樂走並不容易。

我正猶豫時，婆婆蹬蹬蹬從樓下上來，一下衝進房間，掃了一眼，「林淼，你還真有志氣呀，好呀，要走就快點走，別留這裡礙眼！」

說著，婆婆往前沖了幾步，一伸手，想拉走樂樂，大概是婆婆神情太過嚇人，樂樂並沒像往常一樣跟婆婆過去，反倒往我身後躲去。

樂樂的反應直接惹怒婆婆，她伸手就要給我一巴掌，好在我之前有所準備，快速躲開。

「好你個林淼，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想挑撥我和樂樂關係，你看樂樂現在都不認我了吧？！」

婆婆一邊說，一邊不依不饒的要來拉樂樂。看她這樣，我再也保持不了鎮靜，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上來，一把將婆婆推到床上，拉著樂樂就往外走。

樂樂不知發生了什麼，不敢說話，稀里糊塗跟著我往外走。婆婆以最快速度爬起來，想拉住我。我猛地停住腳步，將樂樂交給我媽，讓她帶樂樂下去。

此時，樂樂已經被嚇哭，我媽看著也有點害怕，但還是帶著樂樂往樓下走。

「你個農村婦女要帶我孫子去哪兒？」婆婆想追我媽，可惜被我攔下。

說實話，我真的很想給婆婆一個嘴巴，因為她對我媽的不敬。可稍微冷靜下，我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一巴掌是解氣了，可也會帶來許多許多的麻煩。

比如，婆婆一定會添油加醋的跟徐傑說，我就多了一條罪狀。他們會說我是悍婦，樂樂跟著我會學壞的。

「媽，我敬你是樂樂的奶奶，不計較你出言不遜，但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還敢說這樣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我盡量表現的兇狠，但效果很差。大概是我平時太溫柔，我的威脅只換來婆婆的冷笑。

「我就要說，你媽沒文化，你那個弟弟就是個吃白飯的，還有那個弟妹，一看就不是好人，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怎麼打算以後出去賣？還有……」

忍？我能忍住才怪，不等婆婆說完，我直接一個嘴巴招呼上去，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死不認賬，我就打了，到時候不承認，徐傑能拿我怎麼樣？

婆婆徹底被我打懵，傻愣在原地，我這巴掌下手挺重，臉上都能看見紅印子。結果我婆婆都沒捂臉。

我也有點心虛，可還裝出霸氣十足的樣子，用手點了點婆婆胸口，「這就是對你的警告，你在說，後果絕對比這嚴重！」

不等婆婆反應過來，我轉身就走出房間，帶著哭成淚人，還有點鬧不清狀況的我媽出了門。

一出門，我完全沒了剛才的霸氣，有點發愁。該去哪裡？目前只能住賓館，找了家知名連鎖賓館，開好房間，讓我媽帶樂樂洗澡。

趁這時候，我給徐傑打了個電話。按照婆婆的脾氣，她應該已經給徐傑打過了。

果然，徐傑接通電話，沒等我說話，質問就先來了。

「老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著離家出走？好，你想出去散散心，我也能理解，那你就自己去吧，帶上樂樂幹嘛？他才四歲，一個小孩子，身體……」

「我不是離家出走，我是被攆出來的！」我不耐的打斷徐傑的話，「你最好問問你媽都說了什麼，我不好意跟你重複！當然，如果你認定是我的錯，我也無話可說，但我要明確告訴你，我在家裡待不下去了，我打算搬出來住，至於什麼時候回去，等你回來再說！」

一時，我居然有點感謝婆婆。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借口搬出來，沒想到她給了我個現成借口。

徐傑在電話那邊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如果你真的不能跟我媽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那就先搬出去吧，等我回去再說。不過，樂樂的話，還希望你讓我媽來帶！」

「徐傑，你覺得可能嗎？」我反問，不想跟他繼續糾纏，直接將電話掛了。

樂樂我已經帶出來，婆婆還想要回去，根本就是做夢。等樂樂洗好澡出來，我已經調整好情緒，打算跟他說今天發生的一切。

「樂樂，以後你和我，還有姥姥，要到一個新地方去生活……」我有片刻停頓，雖然想的很好，可真到了要說明白的時候，又不知該怎麼說。

「媽媽，奶奶跟我們一起去嗎？」樂樂對搬家似乎沒啥概念，仰起頭，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不知該怎麼給他解釋，我跟婆婆已經鬧掰，簡直有種仇人的感覺。

見我搖頭，樂樂有點失望。

「樂樂還是可以見奶奶的！」我小小撒了個謊，「你想奶奶了，我們就去看！」

得到我的承諾，樂樂才心滿意足的睡覺。第二天，我沒讓我媽送樂樂去幼兒園，我怕我婆婆會去，想給樂樂換個幼兒園。

我跟老胡請假，先去找房子，正跟中介討價還價時，周洋的電話打過來。

「三水，你跟徐傑媽鬧翻了？」

「是！」

「現在你們住哪兒里？」周洋還算正常，並沒過分焦急不安，這多少讓我有點放心，我真的很怕周洋給徐傑當說客，畢竟他幫過我很多。

「還沒，正在找！」

「要不你先住我之前那套房子吧！」周洋建議，「我離婚後，那房子一直空著，你就當給我看房子去吧？！這是命令，因為我是你師傅！」

周洋說的很霸氣，完全沒給我留商量的餘地。我猜想，這也是徐傑的要求，他不可能真的讓樂樂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其實這算是一種妥協，徐傑需要，我也需要。畢竟，我只是個徒有虛名的律師。

我和周洋談好，他直接開車來賓館接我們，他什麼都沒問。將我媽和樂樂送到家，又帶著我去買東西。

他家是原來的婚房，一切很齊全，完全不需要我在添置什麼。要買的不過是些生活必需品。

出來結賬時，我要付款，卻被周洋搶先。臨出超市，他又轉道去必勝客給樂樂買了匹薩。

「讓你破費這些，真不好意思！」回家路上，我跟周洋道謝。

「你先別謝謝我，其實我也是有事兒相求！」周洋擺擺手，一臉為難，「今天來了個小客戶，之前來過，年齡太小，大家都覺得他胡鬧，可因為家裡有錢，付的諮詢費又不少，就有個想賺錢的律師接待了他，不過後來那律師走，也就沒人那麼無聊再接這個案子……」

周洋說這些時，偷瞄了一眼我，我也回看了他一眼。心裡開始好奇，是多小的客戶，大家不願意接待。但我沒問，律師其實不該有太強的好奇心。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相比客戶的年齡，我更好奇周洋說需要我幫忙是什麼意思。

「他現在找到我！老胡最近跟這客戶的爸爸有生意往來，必須穩住這客戶！」周洋很不好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瞬間明白過來。大概是那小客戶找到周洋，周洋又將我推薦給他。

這樣的話，的確跟我有關係了。很大的關係，真要是和周洋說的那樣，弄不好，我第二個客戶也是個不正常的。

「你介意告訴我，這個客戶到底有多小么？」我調整了下坐姿，很認真看向周洋。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說明天一早就來！」周洋抱歉的沖我笑笑，那樣子就想做足了虧心事，果真便宜不是好占的。

周洋給我送回家，我沒留他，直接將他轟了回去。因為明天要上班，我今天必須給樂樂找好新幼兒園，否則一旦忙起來，真不知要忙到什麼時候。

好在周洋家附近有三四個幼兒園，我選了中等的那家。太小我怕委屈樂樂，太大我又怕樂樂學壞，小孩子現在也有很嚴重的攀比心理。

第二天，我和我媽帶著樂樂一起去報到，幼兒園老師很負責，可我還不放心，讓我媽先陪樂樂兩天，等他熟悉了新環境，就不用再陪他了。

到事務所，我就覺得氣氛不對。何佳走過來，畢恭畢敬遞給我客戶資料。自從周洋做了我師父，她態度好了很多，工作時叫我林律；私下就叫我，三水姐。

每次這樣，我都笑著應下來，但心裡對她已經很有防備，人可以傻一次，但不能次次都傻是不是。

「林律，孟先生已經在等你了！」

孟先生？我心裡重複一遍，既然能叫先生，大概也不會太小，我抱著一絲希望往辦公室走，在門口遇到個年輕女人，看樣子也就三十左右，一身職業裝，我沒在意，以為是新來的員工，友好的沖她點了點頭。

那女子反倒有點不好意思，羞澀低下頭。我沒理會，直接推開門，走進辦公室。

可是我完全沒看見有人，只是來訪客人的椅子在搖晃，證明上面有人。我徹底懵了。那椅子的椅子背不算太高，大約十幾歲的孩子做上面完全可以看見，難道說我的客戶，是個不過幾歲的孩子。

開什麼玩笑，我猛地打開資料掃了一眼，上面赫然寫著來訪者年齡，十二歲。

我如果不是已經在辦公室，客戶也在，一定忍不住爆粗口。這TMD開什麼玩笑，十二歲，來個行為能力都沒，能打官司。

我真想將這個蛋疼的小傢伙轟出去，可一想到周洋之前的交代，又不得不將這孩子將祖宗一樣供起來。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小祖宗才停止晃動椅子，面向我，很稚氣卻故作老成的一笑。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問的同時，掃了一眼資料，上面就寫了個孟先生，「你總不能讓我叫你孟先生吧？」

小祖宗呲牙咧嘴看了我一眼，裝作小大人，「我告訴你，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我心裡暗笑，你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麼秘密，可為了配合他，我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我們有很嚴格的規定，是不會將客戶信息透露給第三人，這下你放心了吧？」

「好吧！」小祖宗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叫孟飛飛，但我很討厭這個名字，可我還不能自己改名字，就只能用這個了！」

「孟飛飛，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兒嗎？」我盡量讓自己表現的熱情，可一想到對方只有十二歲，什麼熱情都沒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孟飛飛說到這裡，刻意放低聲音，從辦公桌的那邊探過身子，很嚴肅的問，「我這個年齡，如果犯了很嚴重的罪，會被抓起來么？」

他話一出口，我心裡咯噔一下子。什麼叫很嚴重的罪？是偷偷拿了家裡的東西嗎？

說實話，我能想到小孩子害怕的應該就是這個。

「不會！」我直截了當回答，希望他得到滿意答案后自覺離開。

「真的不會嗎？比如說殺人，也不會嗎？」孟飛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我這次是真的傻了，剛才我沒聽錯吧？孟飛飛真的有說自己在殺人嗎？

保險起見，我決定深入了解，於是我調整了姿勢，「我們可以更深入的聊下這個話題嗎？」

「可以！」孟飛飛不是個很好的謀殺者，他有點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