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不起啊,兩位,我家兩名孩子不知怎地不見了,誰都沒看見!」於老爹焦慮的抹著額上汗,「我得去找孩子,所以晚膳看是您們要自理,還是等我回來。」
「他們可能出去玩,等等就回來了吧。」秋風道。
「我家的孩子不可能聽到我喊他們,還不回家的。」於老爹看起來很是緊張,「今年又輪到我們了,人可不能丟,唉,丟了就完了!」
「什麼人不能丟?」秋風好奇的問。
「沒事。」於老爹唇往上揚,咧出比哭還慘的苦笑,「不好意思,我去找孩子了。」
說完,於老爹就走了。
「大叔。」秋風將於老爹叫回來,有些小心翼翼的詢問,「你的孩子是男是女呀?」
「一個男一個女,女的是姊姊。」於老爹狐疑的問,「公子問這的意思是?」
「我是想,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幫忙找找。」一男一女?該不會正好是他猜想的那樣吧?
「是嗎?」於老爹感激的說,「我女兒今年十六了,不過她的髮型跟男孩一樣,只綁著條馬尾。她長得瘦小,個子跟她十三歲的弟弟差不多大。對了,姊姊今天穿的衣服是粉橘色的,弟弟是穿藍色。」
「我了解了。」秋風點頭,一滴冷汗悄悄流下額際。
「若兩位公子有空,麻煩幫我找一下,我就只剩下這兩個孩子了,而且姊姊很重要,姊姊她……」於老爹似有難言之隱的頓了頓,「麻煩公子了。」
於老爹一走,秋風忙不迭轉入秋睿武的房中,緊張的低喊,「少爺,不好了。」
「你剛問那個大叔他孩子的長相要做啥?」該不會真的想幫忙找人吧?
「少爺,大叔的兩個孩子,就是被我們綁在樹林里那兩個啊。」
「你的意思是說……」秋睿武眸光一閃,拿起長劍跳下床,「這一家都是盜賊?不,是整村都是盜賊?」
「少爺,您別激動。」秋風真怕秋睿武一時衝動,拿了整村人來練劍。「小的認為應該不是。」
「不然?」大手依然緊握著劍柄。
「我看這村子窮得要命,於老爹家裡也破敗貧窮的,那兩個孩子可能基於一片孝心,背著大人在林子里搶劫也不一定。」
「搶劫就是搶劫,扯上孝心也無法替他們脫罪。」秋睿武冷笑。
「少爺,話是這麼說沒錯。」秋風抹抹額上的冷汗,「可是您想,那兩個孩子被我們綁在樹上,現在天色都暗了,誰知會不會有什麼兇猛野獸襲擊他們!而您沒聽剛才於老爹說,他就只剩這兩個孩子了,如果被野獸吃了,那於老爹會有多傷心?」
「那隻能怪他養子不教。」同情心不是發揮在這個地方。
「少爺,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那兩個孩子年紀還小,給他們個教訓就會懂得不可以做壞事。」
「那女的年紀不小了。」都十六歲了,可嫁了。
「少爺,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們現在住在人家屋檐下,若是那兩個孩子死了,於老爹一時悲痛萬分,可能就不讓我們住了;若是知道孩子是因為我們而死,說不定還會夥同村人殺了我們。」
「想殺我,沒那麼簡單!」黑眸爆出戾氣。
「少爺,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小的今晚不想再露宿荒郊野外了,咱們已經在冰冷的地上睡了好幾夜了,今晚難得有床睡,還有熱騰騰的飯食啊。」
「我不在意。」學武的人忍不了這點苦,成就也不過爾爾。
「少爺啊!」秋風撲通一聲跪下,用他那雙晶瑩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家少爺,「小的不像少爺是練武之身,身強體壯的,如果再沒有張床安睡,接下來還不知要在樹海走幾天才到得了霽雲山,小的恐怕撐不到那時。若小的不在了,那誰來照顧少爺……」秋風掩袖低泣,「小的怎樣都無所謂,小的生是秋家人,死是秋家鬼,但小的無法眼睜睜看到少爺沒人照顧……」
「夠了!」他耳朵快長繭了,「去把那兩個臭小表放下來。」
「是的,少爺。」秋風欣喜站起,快步朝屋外走去。
然而,他都推開大門,踏過門坎了,後方仍是毫無動靜。
「少爺,您怎麼還坐在床上?」他回頭納悶的問。
「不過是把繩子解下,這你做就行了。」秋睿武屈膝倒向床,「晚膳準備好再叫我。」
「少爺,這可不成啊!」秋風一把將他拉起。
「又怎麼了?」秋睿武不耐煩的低吼。
「小的……小的會怕,小的不敢一個人進林子里。」萬一有什麼豺狼虎豹,不就跟著那兩個小表一起陪葬?
秋睿武右頰微微抽動,像得了顏面神經失調。
「走!」
「是的,少爺!」秋風歡喜跟上。
「嗚嗚……嗚……」貓頭鷹的聲音在林子內迴響。
「姐……」於倚亭害怕的淚水不曾歇止,「天黑了,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野獸吃掉?」
「閉嘴。」於倚輕一樣害怕,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否則身邊的弟弟會哭得更大聲,更容易引來吃人的野獸。
「但如果爹沒發現呢?」
「爹發現我們不見,會來找我們的。」
「已經是用晚膳時間了,通常這個時候我們一定在家,所以爹一定會發現我們不見的。」
「可是爹不曉得我們在哪啊。」他們出門前又沒說,而且也不敢說。平時爹是不准他們進林子里的,就怕出意外。「萬一爹一直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嗚嗚……」他越想越害怕。
「反正……反正我相信爹會找到我們的。你不要哭了啦,等等哭聲引來野獸,把我們吃掉,就算爹找到我們也來不及了。」
「喔!」於倚亭用力咬緊牙,想剋制哭泣的衝動,用力的眨動眼皮,將眼眶中模糊視線的眼淚眨掉。
當眼前的景物看得較為清晰時,赫然發現前方似乎亮了幾盞小燈。
一定是爹來找他們了。
「是爹……」
「噓!」於倚輕要他噤聲。
「爹的燈……」
「那不是爹的燈,是狼的眼睛。」
「狼?!」於倚亭臉色瞬間慘白。
他們被狼盯上了?
狼是群體行動的動物,當看到一隻狼時,表示在附近還有好幾隻狼,但他現在看到了不少雙眼睛,這就表示-他們被狼包圍了!
「姐!姐!我們會被吃掉!怎麼辦?怎麼辦?」他害怕的喊叫。
「不要出聲,不要說話!」於倚輕著急的警告。「不然會被狼聽見的!」
可是嚇壞了的於倚亭哪聽得進姐姐的警告,眼看著狼群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離他們不過數步之遙,於倚亭喊得更為慘烈了。
「救命啊!有狼!救命啊!」右手邊,一頭狼忽然昂首嗥叫,狼群立刻朝他們沖了過去。
兩姐弟這會是嚇得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數只野狼朝他們衝來,被綁在樹上的他們等於是活生生的飼料——連掙扎都不會的那種。
死定了!於倚輕想。
她死了也就算了,反正她本來就註定要死。可是村裡十六歲的姑娘就只剩她一個,當她死在狼群的肚子里,就代表滅村的命運。
村中所有的人都難逃一劫……
思及此,她全身發顫,拉開喉嚨狂喊,「救命啊!救命啊!」
誰來救救她,至少保住她這條小命到下個月十五,只要讓她苟延殘喘到那時就行了!
誰來救救她啊!
忽地,一道黑影閃入她的視線內,她眼才眨了一下,就瞧見前方刀光劍影,黑影利落的在空中閃來閃去,每一閃就聽到野狼的一聲哀嚎。
那黑影的速度奇快,她幾乎來不及分辨對方到底做了啥,在昏暗中就只看到狼一隻只倒下,每一隻似乎都受了重傷,抽搐了一會就沒了氣息。
狼王看情況不對,對空嗥叫了一聲,狼群立刻四散逃逸,像背上長了翅膀,沒一會就不見蹤跡。
那幾乎是飛在空中的黑影緩落在地,手上長劍往後一甩,甩掉劍上的血跡,再慢慢收劍入鞘。
她看著那人徐徐轉過身來,高大的身子,面無表情的不善臉龐,不知是否曾經鬆開過的眉心,充滿戾氣的眼,抿得緊緊的刻薄雙唇……
那絕對不能算是一張好看的臉,頂多只能說還行,不難看,但他利落宰殺狼群的姿態,充滿自信的回身,四目相觸之時,於倚輕的心怦咚跳了好大一下,渾身倏地緊繃,但卻不是剛才看到狼群出現的惶恐害怕,而是另一種她無法解釋,不曾經歷,前所未有的怪異感覺。
她愣愣看著那人走上前來,不耐的雙層蹙緊,直瞪著她時,小臉兒莫名的發紅、發燙,心跳得更為急促了。
她從不曾見過這麼……帥氣的男人!
明明稍早他是那麼的可惡,毫無同情心的不管她好說歹說,硬是將他們綁在樹上,胸腔內根本沒放置一顆好心,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此時安落在她眼前,殺了狼群,救了他們兩條小命的他,就像天神一樣,瞬間照亮了整座林子,就連月光都黯淡了。
「你是……」什麼來著?秋睿武轉頭問躲在五棵樹外,探頭探腦的秋風,「那個大叔的兒女叫什麼名字?」
秋風左顧右盼,確定附近一條狼也沒有,才敢躡手躡腳走出來。「於什麼輕還是什麼亭的。」
「你是於什麼輕或什麼亭的?」秋睿武問於倚輕。
至於旁邊的小男生早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一臉獃滯,想必是問不出任何答案來。雖說這女的看起來也傻傻的,不過至少兩人四目相接時,她的眼睛迸出了光芒——他猜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表示至少她比她弟弟腦袋清醒點。
「我是於倚輕,他是我弟弟子倚亭。」於倚輕收起崇拜戀慕的眼神,低聲納悶的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名字?」
「確定是他們?」秋睿武未理會她的質疑,向秋風確定他們沒救錯人。
如果他們不是於大叔的兒女,他會考慮不將繩子解下,畢竟這兩人是強盜,搶劫本來就是重罪,沒啥好同情的。
秋風點頭,「應該沒錯啦!」他問於倚輕,「你爹姓於喔?」
「是啊。」她叫於倚輕,她爹不姓於會是姓啥?
「那就是啦!」秋風抽出腰間的匕首,切開繩子,兩姐弟摔落地面。
這一摔,可把於倚亭摔清醒了。
「姐!姐!有狼!有狼啊!」於倚亭抓著姐姐的手,嚎啕大哭。
「沒事了,狼被殺了,你看,」於倚輕指著地上的狼屍,「都死了。」
「真的嗎?」膽小的於倚亭眼神遊移了一會,才敢往地上的狼屍瞟去,「真的都死了?為什麼會死啊?」
「是那個人殺的。」
於倚亭抬頭,赫然發現是下午把他們綁在樹上的大壞蛋。
「他們殺了狼,接下來要殺我們了嗎?」於倚亭驚恐的喊,往姐姐的懷裡鑽。
「這……」於倚輕怯怯的問秋睿武,「你會殺我們嗎?」
「小泵娘,你別擔心,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秋風爽氣的回道。
「當初是你們把我們綁在樹上,怎麼可以說是救呢?」這隻能稱為「放」吧?於倚輕忍不住反唇相譏。
「你再跟我要嘴皮子,我就再把你綁回去!」秋睿武冷聲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