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受困
我靜靜的盯著天花板上落著的蒼蠅看,在我盯著它的過程中,它始終是沒有動。長久的凝視讓我眼睛有些酸,開始變花。看了能有10分鐘的時間,我甚至開始懷疑它到底是個蒼蠅,還是說,只是個黑點。
而這10分鐘里,我躺在床上也一動沒動。倒不是不想動,實在是我沒有動的力氣了。哪怕現在那隻蒼蠅落在臉上,我都沒有揮開它的力氣。
我有多久沒吃過飯了?三天?四天?還是五天?
到底是多久,我自己也記不得。自從H城發生病毒霍亂后,家裡沒有存貨乾糧的我只能沖鹽水喝。而五天前大樓里停了水停了電,我更是連咸鹽水都沒的喝了。
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病毒,然後是霍亂。先是毫無預兆爆發了奇怪的大病毒,接著城區里又發生了大規模的暴動霍亂。天天新聞播的跟好萊塢電影似的,死掉沒多久的人又能爬起來咬人。咬過的人被傳染,沒多久又到處咬人……
當然我知道的這些都是八天前的新聞里說的,我並未能親眼見到。從我家樓上往下看去,小區里依舊是詭異的一片祥和。除了樓道里時不時傳來一陣鬼哭狼號的吼叫外,多數時候還是比較安靜的。開始我還能透過貓眼看到些許的晃影,可在病毒爆發的第三天,我的門上就被噴滿了血漿。從貓眼裡,我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凝重的血色。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肚子懶洋洋的咕嚕咕嚕叫。外面的大鐵門一陣嘩啦響,接著又是一陣嚎叫。聽聲音,很像是我家隔壁的老張頭。
樓道里的吵鬧吼叫讓我覺得肚子更加餓了,我試著從床上起來,棚頂落著的蒼蠅也飛走了。看著蒼蠅從窗戶飛出去,我竟然產生了絲不舍。整個樓里除我之外的唯一活物走了,我隱隱有種被拋棄的傷感。
我還沒有被咬,可我餓的已經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動作緩慢的移動到廁所,我滿懷希望的開了開水龍頭。水管像是一個得了重感冒的病人,它給我的只有兩聲虛弱的乾咳。一陣抽空的風聲之後,遂又恢復平靜。
「哎……」我長嘆一聲。
因為沒有水沖廁所,馬桶的蓋子一直是扣著的。我有很嚴重的潔癖,所以每天掀開蓋子上馬桶對我來說異常的折磨。家裡別說濕巾了,連手紙都沒有了。要不是希望自己能死的好看一些,沒準我會選擇把自己溺死在馬桶里。
這樣想完,噁心的反應不斷上涌。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味兒影響,我似乎連餓的感覺都減輕了。我方便完準備提褲子起來,內褲上的零星血跡卻讓我瞬間一愣。
我的天,這種時候來大姨媽……是逼著我出門去送死么?
在髒兮兮的活著和痛痛快快的去死之間抉擇,說實在話,我很猶豫。
勉強提好褲子,我虛弱無力的扶著牆壁從廁所出來。跑到柜子那兒找到一條幹凈的手帕,我小心翼翼的將它墊在褲子里。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只是緩兵之計……可腿間墊的不是姨媽巾,怎麼都覺得彆扭。
消沉了這麼多天,我第一次開始認真的為自己以後的日子打算。雖然出去並不見得有多樂觀,可我真的不太想臭死在家裡。
我走到陽台上往外看了看,秋風是刮臉的冷。因為長時間沒人打掃,小區的院子里滿地都是枯葉的屍體。外面是一片的荒涼,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和樓里鬧吵吵的喪屍的吼放在一起,這簡直太鮮明的對比。
只要到了樓下,情況或許會好一些。我的車停在一樓倉買家的門前,進了車裡便可以說萬事大吉。唯一麻煩的是我住在大樓的中間層,九樓的位置。現在電梯沒有電,想跑出去只能走樓梯……而樓道里滿是喪屍,恐怕我剛一打開大鐵門就被吃掉了。
我走回到玄關位置,深吸了幾次氣我才勉強將防盜門鎖按下。在防盜門打開的瞬間,一陣比我家廁所味兒還難聞的腐臭味兒撲面而來。我沒能抑制住自己的胃酸,扶著門板哇哇大吐。
不止是我情緒失控了,沒能抑制住自己食慾的喪屍們也全都撲了過來,無數雙血淋淋的手順著大鐵門的縫隙間伸進,我受到了驚嚇連連倒退!驚慌失措中我的腳絆到門檻,接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看著大鐵門被晃的吱嘎吱嘎響,我的心跟著怦怦亂跳!第一次正面的看到喪屍,我震驚的連嘔吐都忘記了。面前一個個長著人臉對我張開血盆大口的喪屍嗚嗚嚎叫,污臭的血漿順著他們嘴角不斷的往下滴流。
被咬過的喪屍身體殘缺不全,有的人臉沒了半面,有的人胳膊斷了一截,有的人大腿的腿骨露了出來,而有的人腸子都掛在外面。
在大鐵門外黑壓壓的喪屍中,我一眼便看到了隔壁住著的老張頭。雖然身上滿是血污,但在所有喪屍中,老張頭的身體是相對完整的一個。最起碼在我能看到的範圍里,他只是沒了左面的耳朵。
老張頭愛貪小便宜,我們樓道的公攤位置他總是會擺放自己家的東西。像是鞋架啦,小椅子啦,之類的。開始我並沒當回事兒,可老張頭家的東西漸漸有堵住我家門口的趨勢。我是平時不愛出門,可我總不能被人堵住門板過日子。我一氣之下安裝了個大鐵門……而病毒爆發后,這大鐵門算是救了我一命。
生前老張頭就恨我家的大鐵門,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活著時的記憶,看他搖晃鐵門的樣子,感覺他還是挺憤怒的。老張頭的腦袋大力的往鐵門上撞了一下,他嘴裡的假牙飛了出來。帶著血跡的烤瓷碎片打到我的臉上,我整個人瞬間就僵硬了。
「喂!」我發瘋了似的用袖子狂擦自己的臉,順手拿起門邊上的網球拍不斷的毆打伸進來的手,「滾!滾!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我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通卻絲毫不起作用,除了迸濺自己滿身血以外完全沒有威懾力。老張頭的手抓住了我的網球拍,他是力大無比。沒吃飽飯的我較量不過他,球拍生生被他拉扯了去。
這麼多喪屍一起搖晃,牆上的鐵門螺絲有明顯鬆動的跡象。餘勇過後,我身上如同脫力了般滿身是汗。跌坐回地上,我是再也站不起來。
眼見喪屍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我挪著屁股回到了屋裡。進去之後關上門,我絕望的用後腦勺抵在門板上。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斷的發抖,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
我咬了咬牙,想,既然活不起,乾脆死了算了……我的念頭剛一出現,窗口的位置突然響起一個不怎麼太正經的男聲輕笑著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