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玉簫(1)
眾人正自屏息凝神觀斗,眼見韓惜落敗局已定,驀地里只見一柄長劍斜刺里飛出。這個變故委實太過突兀,群雄驚駭非常,不由自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一劍疾刺司馬熾咽喉,身法之快,劍術之准,委實世間罕有,直逼得司馬熾連退數步,這才避過。
那人站定,眾人看時只見此人一身紅衣,殷紅如血,似是個邪派少年。在場有不少弟子隱約猜到他是誰,當即高叫起來:「楊……楊凡!」話聲中竟然有些發顫。
「楊凡」這個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諸派弟子立時沸騰起來,紛紛道:「麒……麒麟魔!」「他就是楊凡?」「今日正派集結,他來這裡送死?」「嘿嘿,說不定他是活膩了。」
人人手按劍柄只待各派掌門一聲令下,便要群起而攻,將場上這兩個武林敗類亂劍分屍。點蒼派馬友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敢來這裡尋死!」楊凡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崑崙派劉金城也喝道:「楊凡!你勾結妖邪匪類,人人得而誅之!」向馬友使個眼色,二人同時舉劍向楊凡刺來。只見楊凡手腕輕抖,一道白光閃過,跟著二人一聲慘呼,「倉啷」兩聲。眾人看時,嚇得面如土色。只見馬友、劉金城兩柄長劍落在地上,劍柄處兀自連著兩隻右手,他們二人的斷腕處血如泉涌,倒地痛呼,慘絕心目。眾人心知是楊凡已一劍將他二人兩隻右手削下,只是他眼不瞧,身不移,便斬斷馬友、劉金城兩隻手腕,這劍術當真是鬼神莫測。
他二人原本是盤算著合力抓住楊凡,立下大功,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卻反被楊凡一劍砍下右腕。旁觀之人見他劍法如此精奇,哪裡還有人敢上前一步?楊凡並不理會這些小嘍啰,揮劍指著司馬熾道:「司馬盟主,素聞你昔年號稱『四海龍王』,如何今日要和我們這些小輩單打獨鬥?我們應該以二敵一才是,不然不是顯得我們小覷了前輩驚天動地的能耐嗎?」
忽聽空覺大師:「阿彌陀佛,非是司馬盟主要與這位韓施主動手,實是韓施主出手傷人,要取人性命。」楊凡冷冷的道:「司馬盟主指使齊敬寧用七竅玲瓏毒害他師父,人家要報仇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眾人聽楊凡也這麼說,驚詫萬分,暗自私下嘀咕:「怎麼他們都說司馬熾毒害蕭沐懷?莫非真有此事?」不少人心中倒信了三分。
靜儀師太皺眉道:「一派胡言,司馬盟主為人光明正大,如何會下毒害死蕭沐懷?」楊凡嘿嘿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難道司馬盟主要害人還須知會師太你一聲嗎?莫非師太和盟主私交甚是親密,所以司馬盟主事無巨細都一一備述,師太都能瞭然於胸。」
他這句話語氣輕佻,甚有侮辱譏誚之意。靜儀師太是個出家人,生平最是注重自身的清譽令名,聽了這話如何不怒?登時臉上猶如罩上了一層嚴霜。
她雖皈依佛門,本應修心養性,但性子依如往昔火爆,脾氣可和她法名中的這個「靜」字扯不上半點關係了。靜儀怒喝一聲「死小子,你胡言亂語些什麼?」楊凡微笑道:「師太若不是心虛,又何必在乎我說些什麼?」靜儀一聽此言,如何按捺得住?刷的一聲巨響,抽出長劍。這一下拔劍出鞘,竟是震得人人耳中嗡嗡作聲,顯是劍上附了深厚內力。
靜儀師太發聲喊道:「魔教妖人,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剷除你這個妖孽,接招!」劍尖直指楊凡丹田要穴,出招凌厲猛辣,快如閃電。
楊凡毫無懼色,劍尖指著她咽喉,直刺入去。這一下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眼看靜儀師太若不撤劍,二人就要同歸於盡。劍尖相距咽喉不過寸許,靜儀師太似乎並不打算就此舍卻紅塵,終於是格開了這一劍。看的眾人都不禁為這二人捏了一把冷汗。
靜儀師太一劍未能成效,劍尖輕顫,自左至右連刺三劍,又自右至左連刺四劍,這七劍一氣呵成,快得異乎尋常。有個名堂,喚做「追魂七劍」。
群雄見靜儀師太劍法猶如閃電,精妙絕倫,無不吶喊助威,彩聲雷動。
只見她一柄劍使的如靈蛇,如蛟龍,彈指間連刺七劍。不過她的劍快,楊凡的劍更快,一柄劍如鬼魅,如電掣,只見他東一隔,西一架,轉瞬間便擋下七劍,且尚有餘力反攻。
斗到間深里,只見兩個人劍來掌往,馳騁縱橫,正是:劍對劍,迸萬道寒光;掌對掌,起一天殺氣。
群弟子見了無不駭異,暗想這老尼武功如此之高,卻也奈何不得一個魔教少年。一個個自忖自己武功恐怕還擋不住楊凡十招,不免相形見絀,暗自慚愧。
司馬熾見楊凡一劍快似一劍,再過數招靜儀師太只怕要敗下陣來。當即右手划圈,運起「擒龍功」,只見他虛空一抓,一股激流,竟是隔空抓向楊凡劍背,鐺的一聲,楊凡手中一柄長劍從中折斷。
楊凡吃了一驚,不想司馬熾竟會突然出手干預,一時間罔知所措。眼見靜儀師太一劍刺來,暗叫:「糟糕,難道我今日要命喪於此?」
韓惜落原本乘此空隙,在一旁運氣調息。忽見楊凡長劍從中折斷,心中大驚。須知高手過招,哪裡容得半分差池?眼看楊凡今日勢必要命喪靜儀師太劍下,卻救應不及,暗自叫苦。柴羽也正要拈弓搭箭,卻哪裡來得及?
正當這千鈞一髮之際,在場眾人耳中忽聽到一聲穿雲裂石之音。跟著腦中一陣眩暈,眼前一片模糊。饒是內功深厚之人也不禁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就連靜儀師太的劍尖也偏了寸許,楊凡見狀,急忙閃身避過。劍鋒輕擦過他左臂,劃出一道口子,鮮血不斷滲出,不過總算撿回一條性命。
緊接著又飄來一陣清韻悠揚的簫聲,只聽這簫聲似低吟,似淺訴,柔靡婉轉。須臾,只覺這音韻越來越響,恰似吹簫之人愈走愈近。眾人聽了這溫柔雅緻的簫聲之後,腦海中卻昏昏沉沉的,幾欲摔倒。眾人盡皆失色,忙潛運內功,強自鎮定,驚疑道這吹簫之人內功深湛,莫非早在此處埋伏?
那簫聲似泉水叮咚作響,樹兒沙沙細語,吹奏良久,音韻漸息。眾人這才緩過神來,饒是司馬熾這般內功修為深不可測之人,心中也是一怔,詫異道:「老夫縱橫江湖幾十年,怎麼不知有人有如此內功,只怕他的內功修為尚不在我之下。」
眾人正自驚慌不已,忽見一人飄然而至。這人寬袍緩帶,一襲白衣勝雪,手中握著一管洞簫,通身碧綠,青翠欲滴,一看就是上好的翠玉所製作。此人怎生模樣:
唇若塗朱,睛似點漆,眉目勝畫,風流儒雅。宋玉潘安應難比。
神如秋水,態若春雲,意態難繪,倜儻瀟洒。衛玠子高常興嘆。
群雄見他猶如神仙一般,憑虛御風,飄然而至。又見他容顏俊秀,當真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人物,都是讚嘆不已。
那人走上前去,向諸派掌門作個四方揖,道:「諸位前輩,在下冷雲裳。各位都是武林耆宿,如何與幾名晚輩生死相搏,未免有**份。今日不妨給在下一個薄面,就此罷斗如何?」
廣寒子見韓惜落已然受傷,自己這裡又人多勢眾,要取他性命只在須臾之間,如何肯輕易放過?戟指大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要給你面子?你以為你吹兩首曲子,我們就會怕你嗎?」身後一名崑崙派弟子卻聽聞過他,湊過身去,附耳低言:「師父,他應該就是麒麟榜上首位,玉簫公子冷雲裳。」廣寒子雙眉一豎,哼了一聲,不屑道:「玉簫公子,很了不起嗎?我呸!」
燕鵬舉也大罵道:「他媽的,你個魔教妖人也敢到此說三道四。今日你們幾個來這『折梅大會』,真是自投羅網,一個都別想回去!」
冷雲裳淡淡一笑,道:「既然諸位不肯賣我這個面子,那也不妨。非是在下誇口,我要帶人走,在座的各位未必有本事攔得住我。」
紫陽真人一聽,雙眉一軒,道:「你這話未免也太不把我們幾個放在眼裡吧?」
諸派掌門聽了他這般言語,也個個怒氣填膺,憋紅了臉,直欲把他大卸八塊。
廣寒子怒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通天的本領。」右手舞個劍花,左手捏個劍訣,劍尖輕輕顫動。
冷雲裳見了卻嘆了口氣,不慌不忙,向諸派掌門緩緩說道:「在下來的匆忙,身邊未攜兵刃。本來嘛,對付廣寒子前輩也用不著什麼兵刃,但不免顯得在下對長輩不敬,還望哪位前輩相借兵刃一用。」
廣寒子聽了當真是氣得七竅生煙,大怒道:「豈有此理,你膽敢瞧不起崑崙派劍法!」
冷雲裳道:「非是在下瞧不起崑崙劍法。只不過再厲害的功夫也要看誰使,閣下的劍法不但平平無奇,為人又心胸匾窄。武功人品皆不行,我只是瞧不起閣下而已。」說著,又是搖頭,又是嘆息,似是大露惋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