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當時的她了解到,沒有社會地位,說話等同於沒有聲音,沒有人會無條件幫助弱勢,除非她強悍起來。
「你爸很疼你,我知道你心裡捨不得,可是你跟你爸一樣,太有正義感,一味想為他人打抱不平,最後,就是他的正義感害死了自己。」向母一提到這兒,忍不住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又掉了下來。
「你爸的事使你立志成為一位法醫,你想為死者解開死因,為家屬伸張正義,但是你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了,你不是一個人,也該體會漢德的感受,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啊!」她牽起女兒的手,輕柔的拍撫著她的手背。
「媽……我知道了。」一想到雷漢德,向妤安心裡又湧上愧疚,今天才說要關注他的感受,當個溫暖體諒丈夫的妻子,沒想到一聊起工作,兩人居然又起爭執,壞了氣氛。
「好了,別再提這件令人傷痛的往事了。」向母努力堆起微笑道。
向妤安不舍的為母親拭去眼角的淚珠。「嗯。」
她心裡也清楚,塵封已久的往事又被提起,母親不比她好過,父親剛走的那些年,母親要養他們三個孩子,真的吃了不少苦,現在她年紀已經不小了,說不定也即將成為母親,她又怎麼能讓母親再為她擔心呢?
「姊夫,吃水果嘍。」妹妹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向妤安一抬眸,便見雷漢德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聽見了她們母女的對話。
「漢德……」她幽幽輕喚。
雷漢德默默坐到她身邊,不吭聲的吃著水果。
向妤安望著他的側臉,卻無法捉摸他心裡在想什麼。
到醫院檢查后,向妤安確定已經懷有五周的身孕了。
一路上,雷漢德掩不住喜悅,但卻沒有再提起要她暫時停工的事,可是這樣的他反倒讓她覺得不安。
回家后停好車,兩人牽著手在家附近的公園散步,向妤安想到他曾說過兩人之間不要再有秘密,於是主動說道:「漢德,我答應你。」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一時間腦袋轉不過來。「什麼?」
「我會跟所長申請留職停薪。」
「你確定嗎?」雷漢德停步,驚訝的看著她。
「嗯。」
「當初決定走上法醫這條路,是因為我父親死因不明,才會激起我強烈的正義感和奮發向上的動力,所以我告訴自己非得要為死者找回尊嚴。」是父親給她的力量,她也立志要成為公正嚴明的法醫。
「所以,你也是基於這個原因,才會拚了命的投入工作?」
「是的,我不希望由我經手的亡者會有冤案發生,我曾經在父親牌位前發過誓。」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真的誤解你了。」霎時間,曾經存在於心中的氣惱和介懷煙消雲散,他甚至為她感到驕傲。
「不只你呢,很多同事都以為我只是為了發泄或者求表現,不過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要是對的事,她就會堅持到底。
「如果你曾經對岳父這樣說,那麼就不要留職停薪了。」
「蛤?」她不解的望著他。
「我是說,你可以請調到別的單位去,這樣也可以繼續替死者伸張正義,不是嗎?」
「咦?這是個好主意,我怎麼都沒想到?」向妤安忍不住笑了。「那我明天再去問問看所長。」
「好。」
他握著她的手,融入了溫暖和寵溺。
一想到之前她拚了命驗屍、解剖,嚴重忽略他,他甚至為此和死者爭寵,還真是可笑。
「如果岳父知道你現在過很幸福,他應該含笑九泉了。」
「是啊,我爸他一定會說,你這小子很幸運,娶到一個好老婆。」
「呵呵,是啊,我娶了一個美麗又有智慧的老婆,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雷漢德低下頭,親吻她的臉頰。
向妤安嘴角噙著笑意。
「會冷嗎?」
「不,你是我的暖爐。」有他牽著她的手,她感覺到溫暖傳遞著她的掌心,全身都暖呼呼的,完全感覺不到寒意。「不過肚子有點餓了。」
「想吃什麼?甜湯圓好不好?」
「我會變胖喔!」
「變胖才好。」
「到時候你就抱不動我了。」向妤安撒嬌道。
「誰說的,我壯得很!」
「騙人,你還得過急性蒓麻疼。」她笑著吐槽。
「那是以前,我現在壯得跟牛一樣,不信我抱你去吃甜湯圓。」
「不、不要啦!」她邊笑邊推拒。
然而抗拒無效,不一會兒,他已經抱起她,往馬路走去。
她羞得將頭埋進他的懷裡,就怕被路人看見她的長相,可是同時她又覺得還沒吃到甜湯圓,她的心裡已煨滿濃濃的甜蜜了。
原來婚姻只要用心經營,就算過程意外加了點其它東西,也可以在平淡之中添入令人陶醉的味道,現在的她被丈夫捧在掌心裡,暖呼呼又甜蜜蜜,箇中滋味,只有她知道。
雷漢德將藍採薇開除了,為免再遇上桃花劫,他徵求下一任秘書的第一條件必須是男性,而且已婚。
這樣一來,才不會出現老婆被女秘書再度威脅的情況,還能確保夫妻感情能夠持續加溫,婚姻才能長久美滿。
而向妤安向所長提出請調申請,很快便獲得允許,現在她暫時調到鑒識科做檢驗分析研究,同樣可以為死者伸張正義。
「聽說你懷孕了,恭喜!」區冠恆來到鑒識科,向她道喜。「我特地帶了桂圓紅棗湯給你補補氣。」
「謝謝你。」向妤安拿掉口罩,揚唇一笑。
「比起解剖,這門工作對你來說很無聊吧?」
「怎麼會?只要能繼續這份工作,我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只是我找不到一個比你還要認真敬業的法醫了,真可惜。」區冠恆還是比較喜歡跟熱血的向妤安配合,她專業且敬業,總能給他正確的判斷方向。
「原本我還想請調到醫院去工作呢!」
「那不就還好你沒去,這樣至少我來法研所還看得到你。」他突然想起什麼,又問道:「對了,秘書的事解決了嗎?」
「紙終究包不住火,她編了太多謊言,終有被揭穿的一天,漢德不再相信她,雖然很遺憾,最後也把她給遣散了,徹底和她切割。」
「這女人真是奇怪,迷戀你老公不可自拔,自編自導,認為可以一手遮天,如果不是遇到你那麼冷靜理智,實在很危險,不過由此可知雷漢德還是很愛你的,他答應你繼續留在法研所工作,已經非常包容了。」
「是啊!」向妤安唇邊浮起甜蜜的笑意。「如果有特殊的案子,我們還可以繼續討論喔,只要我可以幫忙的話。」
「我來就是想跟你討論一個疑似自殺的案例,最近有個被害人,他有中毒的跡象,不知道為什麼和同事吃完中餐后就噁心嘔吐,步履不穩,難以保持平衡,還有昏迷不醒的現象,刑警偵訊后,知道他有輕度憂鬱症,還在他身上還搜到一封遺書,說他可能是自殺……」
她一聽,急忙追問:「被害人是在什麼公司上班?」
「新華汽車公司。」
「新華?!」她眼睛瞠大,心臟激動地跳著。
「怎麼了?」
「被害人死了嗎?」
「沒有,不過被送去洗胃了,生命垂危,但是家屬們還是心存質疑,說他不可能自殺。」
「可能是他殺,不是自殺!」向妤安神情一凜,推測道。
「你怎麼知道?」區冠恆覺得奇怪的問道。
「因為我父親也在新華汽車公司上班,而且,他就是死在一場飯局之後。」
夜裡,秋風颯颯,捲起一股蕭瑟的冷意,細雨如針斜打入窗內,向妤安坐在案前挑燈夜讀,突然打了陣哆嗦,於是起身關窗。
她聽見樓下的大門被打開的聲響,她趕緊下樓察看。
是爸回來了!
他渾身酒味,步履不穩,無法保持平衡,她趕緊上前攙扶著他。
「還沒睡?」他說話時,臉部肌肉還不由自主的抽動著。
「爸……」
「我去洗手間。」他跑去嘔吐,接著,他就昏迷在床。
她本以為父親只是飲酒過量,醉到不行,睡一覺就沒事了,可是隔天當她上學前去房間要叫父親起床吃早餐時——
「爸?」
一碰到父親冰冷的身軀,她倏地眼睛瞠大,一股可怕的恐懼感籠罩著她。
她嚇壞了,用力且急促的搖晃著父親,大聲哭喊,可父親卻完全沒有反應。
「爸,你醒醒啊!爸——」
「妤安、妤安!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