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大明湖畔

第304章 大明湖畔

四月二十二,山東歷城三大景的大明湖。

山東巡撫徐從治與山東都司戚祚國、山東總兵廖棟,山東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熊文燦等省三司軍政大員齊聚。

熊文燦比較倒霉,當年徐鴻儒叛亂的時候,他就是山東的右參議。然後因軍功去山西當按察使司的正官,前腳離開山西趕赴京師述職,後腳晉王就把太原血洗……

現在來到山東以右布政使署理山東政務,唔,再次又鬧出大規模聞香亂民,實在是命不好,與聞香犯沖。

唐宋時期,大明湖就以其撼人心弦的美景而聞名四海。「蛇不見,蛙不鳴,久雨不漲,久旱不涸」為大明湖的四大怪。

周邊歷代建築甚多,素有「一閣、三園、三樓、四祠、六島、七橋、十亭」之說,所有建築均建造精美,各具特色。

而朱延平落腳處、雙方議事處,就是北極閣真武廟。

計劃行程是當夜軍議,第二日一早朱延平祭拜真武大帝,全軍誓師。

清掃佛教白蓮宗餘孽,自然要祭拜道門的真武盪魔大帝!

宋以前,官方祭拜的戰神是蚩尤,宋代的戰神是關帝還有趙家認的祖宗趙公明,大明的戰神就是真武大帝。

北極閣兩丈高石階前,四維甲士站立,朱延平山文甲,猛虎立頂戰盔,掛著素白披風與各方打招呼。

周遭護衛涇渭分明,車騎府軍白袍孝帶,山東這邊也湊出一支甲士衛隊充面子,畢竟全套魚鱗甲的衛隊,真沒幾個人用得起,或敢用。

山東軍政大員看著朱延平當仁不讓坐在首位,而宋理學鼻祖周敦頤後裔、禮部侍郎、監軍周道登自然而然坐在次席,一個個都有些無語。

右首客席第三把交椅歸游士任這位山東招討正使,其後是秦朗第四、張榜第五、何沖也湊上來佔了一個位置。

尤其是張榜,山東軍政大員看著他一個個心情複雜,尤其是山東總兵廖棟,廖棟與張榜兄弟是好友。可廖棟,作為山東總兵,左軍都督府右都督,從一品的大員,竟然只能站在一旁參與會議。

山東這邊徐從治首位,熊文燦次席,其後又是按察使司、兵備道員等人,山東都司戚祚國也是因為戚繼光長子的原因,才上座,添居第六把末席交椅。

唔,你可以把這次談判理解為兩撥人爭地盤,爭山東平亂的指揮權、話語權,爭主從。

朱延平面前擺了一疊摺子,他不打沒把握的仗,這些都是陳雄、游士任在他抵達時交給他的山東黑歷史,抓住徐從治等人的小辮子不放,就可以摁在地上打,沒必要和他們扯什麼客軍不客軍。

「遠來是客,車騎將軍行軍神速,以至於山東方面未能籌備妥當,否則安排一些山東劇目,也好讓將軍看看山東風采。」

徐從治端著酒杯,頭上戴著鐵黑、色澤內斂的古樸戰盔,盔頂三簇雉羽蕩漾,這是徐家祖傳戰甲,洋溢著笑容:「又恐拼湊劇目入不了將軍法眼,又聽聞將軍好琴,請將軍鑒賞鑒賞我山東鏗鏘琴律。」

這年頭又沒有電視,搞宴會總要請戲班子來表演,娛樂方面怎麼豐富怎麼來。

見徐從治今夜穿甲,朱延平臉色好了不少。徐從治本來就是一個膽氣雄壯,面目消瘦、剛毅的人,配合一身戰甲,威儀自生,賣相不俗。

相對於其他領兵督撫,徐從治願意這麼光明正大穿甲,已獲得了朱延平的好感。有些文官督軍前線,寧願戰死也不願意披甲,就一身大紅官服上戰場,西南的王三善就是如此……

還有些人比較婉轉,戰甲裹得嚴嚴實實,外面又套上一層層官服、戎服進行遮掩,臃腫之極。彷彿擔心別人看到他穿甲,就把他當成丘八似的……

簡而言之,帶兵的督撫,與軍士朝夕相處靠這些軍士保命的督撫,都羞於與軍士同服同伍。一個敢光明正大穿鎧甲的文官,最起碼要給與尊重,因為他沒有在行為往鄙視軍人。

朱延平點頭,深深看一眼徐從治道:「正所謂客隨主便,今夜在這大明湖,我們車騎府軍的確是客人,徐公應盡地主之誼不假。可在戰事上,本將有話說。」

徐從治一副無可無不可的瀟洒神態,笑道:「好,先聽琴曲。這裡還有一位北極閣女劍客應琴做舞,請將軍斧正。」

雙方桌位還是『八』字型,一名高窕少女抱琴而入帷帳,欠身施禮,在一旁撫琴,雲鬢高聳如蛇盤,綴飾一根金釵,渾身衣裝靛紫、明紫、淡紫交錯,布料厚實,衣領高立,給人一種極為幹練、英氣的感覺。

同時這琴女一張圓臉十分可愛,畫著淡紫眼影,只是撫琴時雙目圓睜,神態專註,雙手彈撥恣意,又有一種張揚、放肆,毫無撫琴時該有的嫻靜、端莊。

另一名少女身著寬大紅黑相間道袍,瓜子臉,上場時就以紅綢裹目,手握雙劍,步伐、雙劍靈動,跟隨琴聲而動。

「這是什麼曲?」

周道登看著心癢,開口詢問。

「應景曲,阿黛心神與琴律相合,琴曲律調自由,不可捉摸。」

徐從治端著酒盅看向朱延平,笑問:「車騎將軍,此琴此劍,如何?」

「有殺氣。」

朱延平端起酒碗,與徐從治示意,各人舉杯同飲。

徐從治放下酒杯,道:「確實有殺氣,實不相瞞,撫琴女子乃本官義女。當年平叛時,這女娃歷經凄慘,心神受創,失憶了,只知是從曹州來鄒縣訪親的,姓代。家裡那口子視為掌上明珠,改名徐黛兒。」

「車騎將軍,我山東官員苦聞香久矣。朝廷此番遣車騎將軍下向山東,我們也是能領會的。香賊做大,已成山東吏治、民生之毒瘤、爛瘡。這一刀下去要割除爛肉,勢必下刀要徹底,誤傷難免。因此,我們山東三司,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山東無能,會順從朝廷的意思全力配合車騎將軍平亂,釐清地方亂源,還我山東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只是,戰後要保證地方秩序,不可大軍一過,草木難生。」

這是個什麼意思?我們給你們收拾爛攤子,還要幫你們恢復地方民生?

前面說著支持自己大刀闊斧行殺伐之事,後面又說地方戰後重建,你不覺得矛盾?

尤其是曹濮、鄆城等聞香教根深蒂固之地,基本上大軍一到,按著朱延平十抽一、百抽一斬首令,真的是人頭滾滾。

尤其是鄆城梁山周邊的飛集鎮,當年叛軍主力在鄒縣大規模投降,然而飛集鎮的從逆士紳范曉齋不甘失敗,召集敗軍、信徒固守飛集鎮,頑抗月余,萬餘守軍誓死不降,盡數戰死,被官軍挖了個大坑一埋,這就是飛集鎮萬人坑的來由。

這種地方,幾乎家家戶戶與聞香有牽連,按著朱延平的法度橫掃、梳理之後,還能保存地方建制?

朱延平手掌搭在桌上,指尖交錯輕擊掌下摺子,道:「這個不好說,我軍只為聞香逆賊而來,剪除聞香賊是我軍首要軍務。山東地方的事,是徐公的事。況且,我們也管不得山東民生。」

「車騎將軍何出此言?將軍可以管,從逆之人好平,難的是聞香骨幹。要平聞香賊,本官這裡建議剿撫並用,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彌平賊患。該殺之人,殺,罪不至死者可以軍屯十年,以贖其罪。」

軍屯,就是這年頭的勞動改造。也是官府能掌握的最大最直接的財富產出方式,軍屯產出只留口糧,一切盈餘都是官府能調配的物資。

徐從治繼續說著:「鄆城、巨野一帶,荒地遍野,又是賊患源頭。若將軍有意,我們山東願意割出這幾縣之地,施行軍屯。所缺,不過將軍支持。」

仗好打,恢復地方生產才是麻煩事。

朱延平皺眉,琴曲變得輕柔起來,良久道:「還是那句話,我們車騎府軍只管平亂,不管山東地方。但民生大計,我們也不會殺完人就不管,話可以為你們山東說,但事情絕不插手。我車騎幕府,盤子已經夠大了,自己都顧不過來,沒道理向外面伸手。」

「再說說這回平叛,山東的兵馬,我沒有什麼期望。聞香亂軍主力在運河以西,你們將運河以東的地方看管好便成了。有什麼困難說說,我們都可以談。」

徐從治不甘心,山東受旱嚴重,要在明年內恢復生產,必須得到朝廷的輸血,光免稅是不夠的,必須得到朝廷的反哺才能挺過今年的大災。

山東的產出可以做到自給自足,自我療傷,可山東的產出,官府又能掌控幾成?大明稅制,坑的朝廷苦不堪言,地方上做官的也不好受。

否則無法自給自足,今年聞香賊好平,可能明年又會有一幫活不下去的人鬧事情。這樣持續不斷出現傷口,山東只能是一副爛攤子。他要一勞永逸解決這件事情,沒有朱延平向朝廷開口,以他在朝廷的人脈,很難得到朝廷輸血。

換一口氣,徐從治道:「曹濮之間匪患世代不絕,唯有設立大軍方能鎮壓。唯有軍屯,能自給自足,尚能輸糧各處。這地方歷來是山東匪患重地,將軍殺盡聞香,明年、後年,打著聞香、白蓮旗號的逆賊依舊會有。光殺,是治標不治本,唯有剿撫並用,設立軍屯,方能一舉消弭此患。」

「只要曹、濮安穩,則山東安穩。車騎將軍,我山東已有策劃,所缺不過可戰之強軍,以及朝廷之補助。若按本官的法子,三年後山東將民富糧足。京師、遼東、登萊所缺錢糧,山東皆可供應。」

他要朱延平承諾幫山東,可朱延平不願意和山東方面有太多的牽連。他和登萊方面的關係已經夠近了,再把山東綁到一起,連成一片,這會引起上面的猜忌。

輕輕搖頭,朱延平實在是不願意攪進去,不論徐從治說的多好聽,大家不是一個衙門的,說的再好也與他沒關係。

而且,在出軍之前他就定好了目標和底線,他的目標就是聞香賊,底線就是保證漕運。

他欠魯衍孟太多東西,現在幹掉聞香就還了近半。

最關鍵的是,他不喜歡這種徐從治引導的談話方式,彷彿自己為了百姓就必要要幫山東一樣。真要為了百姓,山東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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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霸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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