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她的臉勻上彩妝,近近瞧著,一對睫毛又長又翹,與那日在大街上的模樣稍有不同,在秀雅清靈中更添麗色。

壓下心頭古怪感覺,容韜捉住她執著綉帕的小手,順著她的話回答,「方才疼得難過,現在不打緊了。」

感覺他的掌心粗糙溫暖,卿鴻微微一笑,方寸漫著甜味兒。

酒的氣味依然濃重,他不知灌下多少,明兒個宿醉醒來還是要鬧頭疼的。卿鴻的眸光在他臉上梭巡,音調更柔,「我去煮些醒酒茶,你喝了之後好好睡下,我知道那些前來祝賀的朝中大臣不好應付,今天真是難為你了。」說完,她起身欲走。

容韜微怔,一掌還霸住人家的柔荑。

「你不放開我……怎麼替你煮茶?」卿鴻讓他瞧得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已將酒氣逼出。」

容韜跟著起身,沒來由一陣心虛,下意識躲開女子清澈的眼眸,總覺得那兩潭眸光能看透他不為人知的秘密。隱約感到有些事脫出了他的掌握,他不喜歡這樣,極不喜歡。

頓了頓,卿鴻想不出話了,只好訥訥地說:「那……你好好歇息,我回房了。」

容韜仍握著她的手沒放,瞧著她與自己都還身著吉服,兩個人都尚未沐浴。今日的大婚真正累人,他還有燦幫忙頂替,而她卻是被眾多的禮俗折騰了一日。心中默默嘆息,他清冷著峻容,朝門外吩咐:「高總管,命人燒熱水提至主房,我和郡主都需要沐浴清洗。」

「是。」

卿鴻愣住了,不知高猷何時在外頭候著,腦筋有些轉不過來,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狀似溫和卻說不上哪邊奇怪的男性面容,眨了眨美麗的眼睛。

「今晚你不是要在書閣睡嗎?若要沐浴,該叫人將熱水提來這兒。」

那模樣不同於原有的聰敏柔順,顯出女兒家的天真純潔,容韜的心魂為之悸動,難以自持地傾身過去,他蜻蜓點水親了親她的紅唇,語氣略啞的道:「在書閣洗澡會弄濕藏書,你不會不知道吧?還有……郡主莫非忘了,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忍心讓我睡書閣嗎?」

依心而為吧!或者如此才能開解他心中的迷惑。

既已為之悸動,她又是他的妻,有什麼不能做?只是這決定太過貪前,他能預料往後對她的欺騙與隱瞞將會多如寒天飛雪,屆時她對他可還有夫妻情分?

猜不出他心中的轉折,卿鴻美目睜得圓亮,小臉是震驚而無措的,不由自主輕觸著方才被他碰觸過的唇瓣,僅是輕輕相抵,好似教火灼了,麻熱的溫度從唇上散開,她的臉龐燥得如煨了火的鐵塊。

「你、你……我們……」她語無倫次了。

容韜別有深意地凝視著她,發覺她眼神透出迷濛,那理智慧黠的光華暫退,彷彿朦朧的星,痴迷得教人想去撩撥。抓下她覆嘴的小手,容韜再度靠去,精準地堵住卿鴻的嘴,他並未加深這個吻,只是與她契合無比地貼著,饒是如此,卿鴻已承受不住,腳步一陣虛軟,順勢倒進他的懷中。

「你、我……我們……」

知道她會口吃,容韜緩緩露笑,「別再你啊我的,喊我的名宇。」一貫的模樣,溫和中帶著不容反駁的命令。

「韜……」她靦腆地笑。夫妻便是這樣嗎?他與她好親近。太后奶奶送她一份禮,這份禮太重太珍貴了,她將傾注畢生的心思去珍惜。「韜……」她又喚了一聲,充滿柔情蜜意。

「郡主——」容韜剛啟口,帶著香氣的小手卻覆了上來,替他輕拭方才沾上的胭脂。

嬌軟的軀體倚在壯碩的胸膛,略略側頭,卿鴻瞧著男子深刻的輪廓,「我有小名兒,娘親和舅父喊我卿兒……你也這般喚我可好?」

「卿兒……」他低低吐出這個名兒。

他喜歡這個昵稱,心頭卻閃過沉沉陰霾。不將心事許卿卿……她是他的妻,該是最最親密的伴侶,而不能並存的兩種身份,她僅會面對他光明的一面。

如果她並非郡主,又或者卿鴻郡主不是觸動他心房的翠衣女子,這一切將單純而易於控制。

藏盡所有心思,他再次喚她:「卿兒。」

「我在這裡。」軟軟的身軀偎得更緊。

容韜心中驀然輕嘆,穩固而技巧地將她推開一小段距離,唇邊依然和緩笑著,「我們回房吧。」

「嗯……」她輕輕點頭,剛退的紅潮又來欺她。

手握著手,一對新郎新婦終於步向兩人的新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應當珍惜……

結果,出乎意料之外。

容韜就著卿鴻沐浴過的水洗滌身軀,隨意套著寬鬆褲子,裸露的上半身沾著水珠,他步出阻隔的屏風,卻見到喜床上一幅海棠春睡圖。

卿鴻真的累壞了,本來心中還為著同床共枕之事惴惴不安,可頭一沾枕,耳邊傳來容韜解衣沐浴的水聲,腦筋糊成一團,等著等著,竟這麼跌入夢鄉。

隱忍著笑意,容韜沒驚動那小小人兒,在床邊坐了下來,靜靜打量著她。

脫去那身累贅的吉服,她僅著中衣,面對牆壁側著身子,容韜禁不住伸手過去,緩緩將她扳過對住自己。

忽然,幾句模糊難辨的呢喃逸出,卿鴻的朱唇抿了抿,「韜……」

容韜以為她醒了,卻僅是無意識的囈語,洗凈鉛華的素顏清新動人,一張櫻唇微微開放,他的新嫁娘仍沉沉睡著。

「夢見了我嗎?」聽見她喚著自己,滿足了他某種的男性自尊。

但要命的是,他的男性生理已發出警訊。

從方才她的入浴圖投射在屏風上開始,他的腦中便充斥著各種活色生香的畫面,堅挺的胸脯、纖細的腰身、軟如凝脂的女性肌膚……容韜很不君子的回想著,目光灼灼地在她嬌軀上游移印證。

因為轉動,卿鴻的前襟些微鬆開,露出比頸項還嫩白的肌膚,和貼熨著的粉色抹胸,女體透著淡雅的馨香,從容韜坐的角度望去,豐軟而深的溝壑若隱若現,形成勾人心魄的陰影……

哦……全身都痛!

容韜呼吸變得粗嘎急促。今晚,他有絕對的權利對她「為所欲為」、「動手動腳」,但瞥見她睡得深沉的臉和眼下淡淡黑暈,憐惜的心緒油然而生,手指成勾,以指節輕輕撫觸她凈白的頰兒。

「今晚放過你了……下次,我要雙倍回收。」

床上人兒彷彿聽見他低啞的話語,一抹櫻唇微乎其微勾勒笑意,發出嚶嚀。

容韜咬牙忍痛,隨手抓來一件衣裳,轉身拿走桌上的酒,腳步匆促地離開主房。

洞房花燭夜啊……他搖搖頭苦笑,腳下輕功運勁,人已登上了屋頂。

吹吹冷風應該不錯。

卿鴻猛地睜開眼睛,陌生的擺設映入眼帘,鴛鴦喜床、紅色的喜幛,案頭的一對龍鳳燭燃成燭淚,鳳冠霞帔和新郎倌服折好擺在桌面,她的記憶回籠了。她竟然睡過了她與韜的洞房花燭夜!

一骨碌擁被坐起,她還穿著中衣,身旁的床位尚稱整齊,有些心慌地咬唇,不知韜是否生她的氣,竟未與她同床而眠。

門忽被推開,是陪嫁過來的嫣兒,她手捧著臉盆和絹巾。

「郡主,您醒啦!嫣兒端了水,您快來梳洗裝扮,待會兒用完早膳,郡主還得回靖王府歸寧呢。」

「嫣兒,爺呢?你瞧見了他嗎?」卿鴻問,急急起身著衣,坐到梳妝台前。

「爺起得好早,嫣兒和府里的丫頭往廚房準備膳食時正巧見到爺剛練完武,在前廳不知同高總管說些什麼。」嫣兒笑嘻嘻,心底對太后可佩服得五體投地,怎麼這麼巧,將她家的郡主指給了自個兒的心上人。她幫卿鴻梳頭,一邊嘴也沒停,「爺方才認出了嫣兒,知道嫣兒要過來服侍您特地交代,說郡主昨兒晚累慘了,一丁點力氣也沒有,若還睡著千萬別吵醒您呢!嘻嘻……」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自動將容韜的話解讀。

「嫣兒!」銅鏡中那張容顏轉成嫣紅,卿鴻瞪了眼鏡中的丫環,有些羞赧,有些懊惱。唉……事情已說不明白。

「是,郡主臉皮薄,人家不說便是了嘛!」嫣兒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卿鴻翩翩來到前廳,步伐在望見容韜的同時轉為輕緩,方寸又起風雲。

他凝神聽著高猷說話,眉頭微皺,像是心有靈犀,他感覺到她的注視,俊臉轉向立在不遠處的卿鴻,接觸到那對如煙如霧的明眸。

「夫人早。」高猷起身請安,打破魔似的氣氛。

卿鴻走了進來,對高猷溫和地點點頭,「你也早。」說完,她眼睛溜向一旁的容韜,見他唇角噙著一抹難解的彎度,心跟著紛亂得厲害,她深深吸氣,強迫自己看著他的眼,微微曲膝,「老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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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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