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賭約
白玉簪從她手中滑落,在空中,就這麼劃出一道筆直的線條,落進傾歌的眼中,那一顆心,似也隨著白玉簪,就這麼要碎之地上。
「你倒真是打算這般素的進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刻薄你了。」
「給。」
「果然,這發簪十分適合你。」
不!
這是他送給她的,他說戴在她頭上,十分適合。
這是他給的。
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的發簪。
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送女子發簪代表什麼。
發簪挽青絲,夢纏多情絲。對鏡幽香開一朵,為君巧把相思鎖。
這是她的發簪,是她的相思。
它,不能碎!
不知是哪裡來的力量,明明心脈已損,可便便速度卻是快的很。傾歌突的一下迅速從地上撐了起來,向那白玉簪撲去。
衣裙深深擦地,牽起幾層塵埃,手肘處的衣袖已被擦出了道口子,惹來几絲鮮血。
傾歌絲毫沒去理會,只知雙手牢牢的捧住那好不容易接住的白玉簪,目光緊緊的看著手中完好無損的白玉簪,面色突的便就鬆了下來。
還好,它還在。
還好,它沒碎。
又是一掌,揮向傾歌,力道發出之時,連帶著卻是將地上的塵埃也捲起了幾番漣漪。
身上重重的捱下了這一掌,傾歌只來得及嘔出一汪鮮血,便就這麼翻了好幾個滾。滾遠了,將那衣裙,滾的也殘缺不堪,滿是襤褸。
傾歌雙手依舊牢牢的護著手心中的東西,絲毫不去在意,自己如今這般,連蟻獸都不如的身子。
白玉簪,這是她的希望,她的溫暖。
女子瞧著躺在地上的傾歌,那眉目間的安詳,深深的將她的心宛上一刀。抬起手,一掌又一掌的打向傾歌,就像發了瘋一般,急急的想找到一個出口,一個能安撫心中焦躁的出口。
傾歌身上受的掌力越多,身子越發的不堪,連帶著生命漸漸流逝的更快。
傾歌弓著身子,只知護住手中的東西。只要白玉簪還在,她還能安慰自己,其實,墨子央沒事,他還會笑著將它重新戴在她頭上。
她還能,再一次,自欺欺人。
「這簪子有什麼好,幹嘛這麼護著它!你就不怕疼,不怕我殺了你嗎!」女子雙目圓瞪,一雙美目夾雜著怒氣,看著傾歌的面容,泛著些猙獰的恐怖。
「到了現在,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傾歌虛弱的勾起一笑,眉目間滿是鮮血,惹人心驚。怕疼嗎?她早就疼的麻木了,怕死嗎?她早已不知死亡的恐懼。
「你給我起來。」女子走了過去,一把拽起傾歌的頭髮,拉扯著頭皮,看在眼中,竟也有些泛疼。
傾歌硬生生的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回過眸子,看向身旁戾氣甚重的女子,嘴角輕勾,卻是揚起一抹飄渺的笑容:「你是要殺了我嗎?」
她終是沒有完成,她曾發下的誓言,殺了那人。
可……
她怎能忍下心腸,讓他一人離去。
她終歸是有心了,終歸是要輸了……
「這白玉簪到底有什麼好的,碎了有什麼不可的。男子根本沒有情義可存,即便存了情義,無非是給國,給天下,又何嘗會給女子。」紫衣女子雙眸有些發顫,隨即卻是狠狠的縮緊,雙眼半眯,發狠的說道。
「殺了我吧!」傾歌慢慢的合上眸子,碎心蠱已發,心脈已損,她本就沒有機會可活,如今,能跟他死在一塊,也好。起碼,黃泉路上有個伴,起碼,她還能抱有一個希望,下一輩子,或許,可以遇上。
「殺你?」女子的手用力一扯,強迫傾歌對上她的眸子,隨即卻是嫵媚一笑,上揚的眼角伴著一抹狠厲:「若殺了你,不就是成全了你。」
「你……」
「傾歌,我們打的賭,可願?」女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斂去了方才的狠戾,勾起一笑。
傾歌只是看了一眼,隨即卻又垂下了眸子。她,不想再理會什麼。
賭也好,輸也罷,她只想死。
「若你願意,我便讓墨子央活過來。」女子似也明白傾歌心中所想,揚眉一笑,開出一個極其誘惑的條件,雙眸中閃過一縷異樣,卻是滿含興趣。
「好,我賭。」傾歌目光一閃,多了幾分微亮,應了下來。
「你都不問問賭什麼?」女子鬆開了那拽著傾歌髮絲的手,滿含興趣道。
「無妨。」傾歌搖晃的向後倒退了兩步,抬起頭,看了面前女子一眼。賭什麼都好,只要他還能活。
「就賭我方才說的話。」女子輕笑道:「看看男子的情義到底為什麼而存,可好?」
傾歌看著她,似是能瞧見面前女子在說這話的時,眉眼間不知何時也染上了幾分愁思,隨即卻又對著她一笑,彷彿那抹眉間愁不曾存在一般。點了點頭,賭了又何妨。
「我賭為國為天下,你賭為女子,可否?」女子手指繞過髮絲,眉目輕揚,浸染媚意。
「好。」傾歌的虛弱的點了點頭。
「誰若是輸了,便無條件答應對方一件事。」
「好。」
「甚好,墨子央我會派人救回,而你……」女子眼眸一頓,上下打量了傾歌一番,嘴角處復又加深了幾分笑意:「必然是要輸的。」
「或許……我會贏呢?」傾歌單手按著心臟,從心臟傳來的疼痛,讓她連站著都已晃晃不穩。揚起的臉,面色慘白,鮮紅的血,單調的掛在臉上,泛著一股窒息的凄楚。
「你……不會的……」女子一甩衣袖,卻是轉過身子,頭微微揚起,陽光從她前方斜斜打落至她身上。
傾歌半合著雙眸,望著面前的背影,日光明明灑在她的身上,明明將她襯的是暖意。可,入了眼,進了心,莫名卻是一股寒意,徹底的寒意。
傾歌身子復又顫抖的退了幾步,面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終歸是再也支撐不住,跌落之地上。當她摔落地上之時,身子還微微向上一震,最後,才安靜的倒在了地上。手上依舊緊緊握著那一白玉簪,死也不願鬆手。
到地的剎那,傾歌終是沒有聽到,那一記微乎其微的哀嘆。
「因為……我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