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執簫吹曲人
空氣中是清幽淡雅、清甜中略帶苦澀的香氣,這是什麼味道?
是了,是草藥混合在一起所散發的葯香。
楚宮央迷濛中聞到這股微苦的芳香,本來她最不喜歡中藥的苦味,但此刻這香氣卻如靜心凝氣的安神香一般,聞之令人倍感舒雅,身下也好舒服啊,是睡在了雲朵上嗎?如此柔軟舒適。
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溫暖如春,沒有完全蘇醒的楚宮央有一種猶如身處人間仙境的感覺。
「額,啊...」
楚宮央是被自己翻身的動作疼醒的,意識瞬間因劇痛清醒了過來,楚宮央不禁悶哼了幾聲。
哎呦...好疼啊!
楚宮央恢復了一點兒意識,但腦袋仍舊混沌,一時想不起自己之前發生過什麼,她睜眼側頭一瞥,這是一個潔凈、雅緻的房間,暖暖的陽光從已經殘破的朱紅雕花木窗透進來,一束暖黃色的光芒打在乾淨無塵的地板上,漆金的盤花架子上一隻白陶香爐升起陣陣裊裊的香煙,瀰漫著整個房間。
輕風拂來,白色的輕紗帘子隨著風從窗外帶進一些梨花花瓣,飄散到房間中,在空中幾個迴旋,歡悅的落在一個背對著楚宮央坐在白玉石圓桌旁的白衣男子身上,那男子姿態嫻雅,宛若春柳,一頭勝墨的烏髮奢華的傾瀉在身後。
白衣、長發,好像有點兒眼熟,楚宮央想要坐起身,男子似是聽到她動彈的聲音,緩緩轉過頭來。
面如中秋之月,色似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眸如琉璃,淡寧悠遠的神情,使得整個人流露出一種高雅如雲的氣質,淡淡的掃了一眼楚宮央,隨即又轉過頭去。
楚宮央一點點挪動著起身,即便動作小心緩慢,可還是牽動了心口的內傷,疼的楚宮央呲牙咧嘴,卻莫名的不想發出一點聲音,打擾這樣寧靜安謐的情景。
「你還是老實躺著的好!」
那語氣聲中很是不屑,可說話的聲音卻如雨後清新的微風、似河間盛開的幽蓮,一字一句皆深入楚宮央的心中。
「你...」楚宮央眼神迷離,喃喃不知所語。
男子微一側頭,聲音不起一絲波瀾:「你要是還有力氣,便將撞壞的窗子修好。」
楚宮央腦海中閃過昨夜發生的事,原來自己撞到的東西是他家的窗子,原來他就是昨日那個白衣「神仙」。
想著想著,楚宮央倏然醒覺,就是他用白綢差點把自己勒死!
又看了男子一眼,只覺一股寒氣滲入肌膚。
楚宮央不經意間低下頭,卻見自己僅僅披著一件白色的男子中衣,心頭一驚,仔細一檢查,這中衣之下的自己居然是完全赤/裸的!
「你你你...我,誰脫的我衣服?」楚宮央指著男子,雖是詢問,卻心中隱隱感覺情況不太妙。
男子轉過身來坐著,食指勾起一縷發,似笑非笑的看著楚宮央,眼中閃著玩弄的光芒,卻偏偏寒意沁骨:「這裡又沒有別人,自然是我了。」
楚宮央心臟差點兒停止跳動,收回手拽緊衣服:「看你長的像個人是的,怎麼,原來卻是個淫徒!」
男子冷笑著白她一眼:「乾巴巴的,白給爺,爺都不稀得要!你渾身濕漉漉的,爺不過是怕你將爺的床榻染髒了!」
楚宮央想起自己昨夜掉在了浴池之中,準確的說,是他的浴池中,那修長的白腿,姣好的身軀,竟如夢似幻般。
楚宮央猛地搖搖頭,暗罵自己胡想些什麼。低頭看了一眼那軟羅錦被,他說的也是,自己又臟又濕的,肯定會弄髒這些好東西的,況且自己若是穿著濕衣服,恐怕此時也會著風寒的,想到此處,剛剛滿腔的羞憤之情立時消了大半。
男子見她低頭不語,語氣平靜的緩緩開口:「在醫者面前只有病人,沒有男女,我不過是想給你治傷而已。」
楚宮央抬起頭來,眼睛似璀璨繁星,澄凈如清泉,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你是大夫?」
白衣男子並不理會她,從桌上拿起一支竹簫,一方白色雪帕輕輕擦拭簫身。
楚宮央頓時想起來什麼,再一琢磨,這裡離瀟湘湖並不遠:「哦,我想起來了,那日瀟湘湖吹簫的人就是你!」
男子停下動作,嘴角含笑,瞥了一眼楚宮央,卻沒接話。
楚宮央一臉的不高興:「你說你,你沒事兒吹什麼吹!擾亂我心智,害得我差點兒沒抓到賊!」她並非真的埋怨,只是性格使然,總喜歡與人玩笑兒。
男子笑的傾城:「哼,你自己都是個賊,卻還抓賊?真是有趣!」
楚宮央被他的話噎住,莫名其妙的嚷道:「我怎麼成賊了啊!」
男子冷笑不語,繼續擦拭著手中的竹簫,楚宮央恍然大悟,四處尋去,卻哪裡還有雪明珠的影子!
「喂,我的東西呢?」楚宮央大聲問道。
男子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自然是物歸原主了,否則,你還有命在這裡叫嚷嗎?」
楚宮央一聽,心中又是可惜又是痛恨,可惜自己已經將雪明珠拿到手,痛恨自己沒本事守好它。
男子忽然站起身,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服,走到床榻前遞給楚宮央,聲音平淡如水:「換上吧。」
楚宮央接過來,只看了那裙子一眼,便知是極上好的珍寶,再抬頭看男子時,見他已經下了樓去。
楚宮央換好后遲遲不見男子再上來,怕弄髒了拖地的長裙,便提著裙子走下樓去。
白衣男子正在布置碗筷,聽到聲響,抬眼望去,楚宮央此時正好走到樓梯的半中腰,見男子看見她了,不知為何腳竟似石化了一樣再挪不動,生生停在了樓梯處。
白衣男子竟也眼睛不眨一下的凝視著楚宮央。
「玉哥哥,曉蝶想要那傳說中的天下奇珍凌波百水裙。」
「好,玉哥哥一定為曉蝶找來凌波百水裙!」
少時的話語依稀響在耳畔,可當他真的找來凌波百水裙時,那個揚言要穿它的少女卻早已非當初。
而眼前女子,昨晚還是沾泥帶水的男裝夜行衣,慘烈的摔在地板上,狼狽的昏倒在自己的腳下,但此刻梳洗乾淨,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逶迤白色的凌波百水裙,將楊柳細腰盡顯無疑,青絲墨染,披散及腰,若仙若靈,如空谷幽蘭,似出水芙蓉。
這一細看,彷彿她並不是因偷東西被打進自己房間的賊人,而是下凡的仙女偶然無措間墜落於此。
楚宮央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她伸手沖他晃了晃:「喂,看什麼!」
白衣男子回過神來,淡漠的將目光移開:「好東西穿在你身上也是糟蹋!」
楚宮央嘻嘻一笑,並不著惱,她很少穿裙子,尤其平時在正刑司,都是男裝的官服,穿裙子的日子更是少了,像這麼好看珍貴的裙子,她是從來沒穿過的,所以也不曾將男子的話放在心上。
可她雖沒穿過這樣漂亮的裙子,但卻知道這裙子的質地是罕見的冰蠶絲所制,雪白之中閃著冰晶的光澤,不是後天添加,而是渾然天成所形成的,不染一絲世間的塵垢。她剛剛穿衣時,怕將它弄髒了,洗了好幾遍手才拿起它穿。
這時聞見陣陣飯香,便忍不住肚子餓跑下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