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門外影
「方航,我感覺咱們這次來錯地方了。」
讓兩個女孩在屋裡等著,我和表哥去外面折柴火,他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我停下手中的活,等待著下文。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么?」
「以前不信,現在有點懷疑。」
表哥點了根煙,神情很迷茫:「我也不信,聽我媽說你出生的時候在產房裡就鬧鬼了,這事你知道吧?」
我笑道:「那絕對是假的,一隻小鬼要搶我媽的肚子投胎,他為什麼不去奈何橋投胎?難道我這具身體比較帥?」
「是啊,我也不信,但現在信了。」表哥嚴肅的說:「有件事我沒敢說怕嚇到你們,剛才進村的時候,我恍惚間看見一個很昏暗的屋子裡,有個瘦成皮包骨的老頭站在鄭重張嘴說話,還揮手叫我離開,看他的口型,好像是重複兩個字:快跑。等我眨眼重看的時候,已經沒人了,我讓丹丹等著進去檢查,發現有具餓死的屍體在地上躺著。」
我沒有說話,心臟好似不跳了那樣壓抑,脖子里有股冷風在旋,表哥詫異的叫了兩聲,我對他說:「其實我也有件事沒敢說,小溪姐看見一具老太太的屍體,我在外面隔著窗戶看時,看見老太太張嘴說話,跟你的情況一樣。」
表哥呆在原地,連呼吸聲都漸漸消失了,直到煙頭燒手時才回過神來,重重的點了下頭說:「這裡,確實有鬼?」
「有吧。」
「下山?」
「山上沒鬼?」
「有吧。」
我和表哥相視苦笑。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被鬼給包圍了。
「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就算絕村有鬼,也沒有退路了,」表哥見過世面,失神一陣后就鎮定下來:「方航,雖然你年紀小,可咱們是男人,這些事不要告訴她倆。」
「我不會說的,可咱們就這樣等著鬼來抓?」看看夕陽,已經被山遮住半個,都聽過百鬼夜行,等到了晚上,才是真正恐怖的時候。
表哥咬著嘴唇,眼睛眯著像一道寒光,他語氣邪魅的說:「我倒真要看看,活人能不能讓鬼給嚇死,方航,咱倆都見到死去的人讓咱們快走,你說他們是人是鬼?」
「這不廢話么?」
「對,鬼話連篇你聽過吧?既然是鬼,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他讓走咱們就留下。」
「如果是好鬼示警呢?」
「好鬼么?我不知道,不過山裡的日本鬼肯定不好,他們要咱們去山裡,沒安好心啊!我寧可相信屋裡的那尊觀音也不信他們,畢竟絕村沒有鬼害人的傳說,你想想,那些老頭老太太只在村口,說不定是有觀音鎮著他們進不來,明天白天,咱們抱著觀音下山,看他們能做什麼!」
「好,但願能熬過今夜。要不咱們四個晚上一起睡吧!」
表哥苦笑道:「你用什麼理由說服她倆?實話告你,丹丹來事了,她又沒帶衛生巾,說什麼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休息,除非把咱倆見鬼的事明說,可我以前聽過,見了鬼一旦膽怯,人的陽氣就弱了,你要是讓丹丹知道這裡有鬼,沒事也得嚇死她,先就這樣吧,有什麼事招呼一聲,兩個屋子離得又不遠,不過你小子晚上可安分點,我聽說童子身也克鬼,你可千萬給我撐過今晚。」
「我也聽過月經血克鬼,要不你給我跟丹丹借點?」
「我他嗎拍死你!」
燒水壺是小院找來的,水是自帶的礦泉水,院子里倒是有一口井,用厚實的鐵板蓋著,我揭開之後盯著裡面看了半天,終究是沒勇氣彎下腰用水壺打水,誰知道會不會伸出一隻泡的發白有腐爛的胳膊將我拉下去。
吃了泡麵之後,墨跡好久的夕陽終於落山,我嘆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就看今晚了。
上山之前就準備在絕村人家借宿,雖然沒見到活人,意義卻一樣,早料到這裡不會通電,表哥買了三十根蠟燭,足夠燃到明天早上,我們關了門在正廳里趁著燭光聊天,這是表哥想的一個好主意,聊到困得撐不住就去睡覺,沒死就睡到大天亮,死了也是夢中而亡,免得死前還受折磨。
小溪姐和丹丹怕的不敢說話,表哥斷斷續續吹了兩個小時的牛逼,終究是吹不下去了,大家都等著我發言,結果腦子一抽筋,我張嘴就來了:「這個氣氛,要不我給你們講個鬼故事吧?」
好冷的笑話。
丹丹低著頭對錶哥說:「回屋吧,我要睡了。」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是來事了,再不脫褲子,有幸撐到明天下山,白褲子上帶著一片紅,還不得招惹山裡的一群日本鬼跟著他們的軍旗走?
丹丹和表哥拿著蠟燭走了,小溪姐揪我的衣服卻沒說話,我明白意思,帶著她向另一間屋子走去,無意間回了頭,忽然發現供桌上空空如也,駭的尖叫起來:「表哥快來,觀音被鬼偷走了。」
「沒事,丹丹抱進來了,你們趕緊睡吧。」
媽的,狗男女!
當年這家人走的時候輕裝上陣,卧室里的被褥,廚房裡的鍋碗,全都沒有帶走,不過能在絕村置辦一座小院,想來在外面也算是有錢人,既然要出山,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也就懶得帶了,這可便宜了我們。
太陽沒下山的時候我就將屋子拾掇過,床上的被褥都抖了乾淨,雖然還是污漬片片,簡單墊在身下倒是可以,小溪姐一股腦就爬到床上,緊貼牆背對我,像個大蝦一樣縮著身子,雙臂抱著腿,我尷尬的爬了上去,小溪姐急忙說:「快吹了蠟燭。」
屋裡陷入黑暗,只有我們倆的喘氣聲相互參雜在一起,氣氛古怪到極點。
「方航,你有沒有覺得這間屋子很怪?」不知她是真發現了什麼,還是故意找借口緩解氣氛。
「有點,比其他房子豪華。」
「不是。」小溪姐轉過身,嘴裡的氣息全噴在我臉上,她緩緩說道:「我老家的房子是一間套著一間,像這種一排屋有三間房的,一般是最外面開正門通著院子,側牆的小門通第二間,當做書房或是孩子卧房,第三件才是正經卧室,可這裡卻是正廳兩邊各開了卧室,你不覺得很奇怪?」
真不覺得!我說道:「可能是客房?不方便和主家太近。」
「不會的,別說村裡,就算在城裡的都放都講究主次,客房絕不會和主卧平齊,而且如果來了客人,在廳里一扭頭就能看見卧房的樣子,這對女眷很不方便。」
「那你說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小溪姐扭扭身子,一縷秀髮搭在我的脖間,繚繞的有隻螞蟻爬那樣癢:「方航,你說咱們明天下山會不會見到鬼?」
「應該不會吧?咱們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白天的時候是丹丹精神病犯了,你別擔心,就算有鬼我也會保護你的。」
「嗯。」小溪姐不置可否,又往我身邊靠靠:「你摟住我,有些冷。」
......
這下不冷了,我熱的受不了,不停祈求某個地方趕緊軟下去。
忽然間,外面傳來啪的一聲,門帘被一陣風掀起,夜風澆的我從頭涼到腳,小溪姐被嚇了一跳,哆嗦著將我摟緊,語氣顫抖的快要哭出來:「什麼聲音?」
「你別怕,我去看看。」
重新點燃蠟燭,小溪姐已經面色蒼白,臉上滲出密密的汗珠,我掀開門帘一看,廳里的門被風吹開,扭頭說:「風把門吹開了,我去關上。」
「快點回來,我怕。」
其實我也挺忐忑,這一股風來的太邪乎了。
硬著頭皮挪到門口,剛準備關門卻看見不單單是正廳的門,居然連小院的大門也敞開著,太陽落山前,表哥明明已經關住,還將門栓插的死死,可現在卻大敞著,露出外面黑幽幽一片,連成林的柳樹枝被微風吹動,搖搖曳曳輕擺起來。
我眯著眼看外面,猶豫再三還是不敢出去,正準備閉上廳門,忽然看見院外的小路里歪歪扭扭走著一個人影,初見時動作很慢,一愣神的功夫居然已經到了門口,黑影遮住他的臉,可看那破舊簡陋的衣服,居然與下午看到的死屍穿著很像。
他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像我輕勾,好像是叫我出去。
我嚇得魂不附體,尖叫起來:「表哥,快出來啊。」
屋裡傳出幾聲雜亂的響聲,表哥連鞋都顧不上穿跑了出來,我看見院外的人低下頭,一聲幽幽的嘆息傳到我耳朵里,他已經閃身躲到圍牆後面。
「咋了?」
表哥跑到我身邊,伸著脖子向外張望,我指著門口哆嗦道:「那,剛才有個人對我招手。」
表哥面色凝重,丹丹和小溪姐也慌忙的跑出來,而此時的門口空蕩蕩一片,就連月光都比剛才亮了幾分。
「沒事,你們呆著我去看看。」表哥在我肩頭捏了一把,大搖大擺出了院子,叉著腰左顧右盼,又吼叫幾聲之後才回來,重新將門栓好,故作輕鬆的說:「別說人,連鬼都沒有,趕緊睡覺吧。」
他將小溪姐和丹丹趕進屋裡,卻留下我嚴肅的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才看見個人在招手,好像是叫我出去,我嚇得大叫,他就躲進牆后了。」
「真的?」
「真的。」
「確定是鬼么?」
「絕對不是人。」
「那就不怕了,既然是鬼為什麼不進來抓你?估計是害怕觀音像。」表哥很確定的說:「這樣吧,咱們今晚也別睡了,四個人就在廳里坐著,有觀音保護,閻王爺來了也沒用。」
表哥回屋裡做丹丹的工作,我趴在窗戶上向外偷看,只是門被表哥關了,圍牆上也光禿禿一片,再見不到剛才那個人影。
小溪姐在裡屋叫:「方航你快回來呀,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