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生死抉擇((五)
胤禎腳下猛地一滯,震驚無比的望向抱著十三哥的女子,那是……朵兒?他剛才明明聽到十哥這樣喊她,怎麼會?怎麼可能?可是她分明穿著一身紅色的蒙古長袍,而且她叫十三哥為「十三」,還有,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她的墳墓就在這座山上。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他全身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
胤俄幾步奔到聽月與胤祥的跟前,看了看聽月,又看了看胤祥,不禁心中又痛又急,他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嗎?回過頭,他朝著怔愣在那裡的胤禎大喊:「十四弟快過來幫忙!」
胤禎一驚,這才回過神兒來。急步走了過來,他伸手探了探胤祥的鼻息,不禁鬆了口氣,抬頭看向靠坐在大樹邊的聽月,他不敢確定地問:「十哥,她是朵兒嗎?」
胤俄微怔,伸手將胤祥從聽月懷裡扶起,不置可否地道:「快帶他們去看大夫。」
胤禎的心裡彷彿瞬間清明,又彷彿瞬間混亂成麻,將胤祥負在身上,他沒有再說什麼。
一把抱起聽月,胤俄覺得懊惱至極,他為什麼早沒有想到這裡,如果他昨晚就能趕來,或許她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了。緊了緊手臂,他似乎想要確定自己的臂彎里真的有她的存在。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動了動,他急忙輕聲喚道:「朵兒,朵兒……」
聽月猛地睜開眼睛,看見胤俄時竟不免有些錯愕,仔細的回想了想,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襟兒,驚懼地問:「十三呢?十三呢?」
胤俄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他沒事,十四弟正背著他,你放心吧!」
長長的呼出了口氣,聽月這才覺得自己彷彿也跟著胤祥活了過來,只是一想起他吐血昏迷的一幕,她剛放下的心便禁不住的又揪了起來,轉頭去尋找胤祥的身影,她堅持地說:「十哥,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胤俄皺了皺眉,卻還是將她放了下來。
聽月跑向胤禎的身邊,看著他背上的胤祥,眼睛卻再也離不開。
「你,真的是朵兒嗎?」胤禎遲疑的問,他能夠感覺得到她是人而不是鬼,只是他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了看胤禎,聽月心緒複雜的咬著唇,艱澀地說:「胤禎,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胤禎腳下猛地一頓,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半晌,終於用力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放心。」
一行四人在山下找到了各自的馬匹,胤禎帶著昏迷的胤祥,胤俄與聽月各自騎上馬,向老阿媽的帳篷疾馳而去。那裡是離這座山最近的地方,他們必須要先將胤祥安頓下來,他的傷實在不能再耽誤了。
胤禎沒有停留片刻便急急的趕回了駐地,他們已經出來一天一夜了,尤其胤祥還是硬行闖出營門的,就算他交代了守門的兵士不準上報給皇上,可是紙里豈能包得住火,他必須要趕回去處理善後的事宜。胤俄沒有走,而是選擇留下來陪著聽月與胤祥,他實在不放心,也不願意再讓她獨自去承受這一切了。
胤祥一直昏迷不醒,而且還全身發起了高熱,因為撞擊和摩擦他膝上的積液全都破裂而出,流著粘稠的黃色膿水。請來的蒙古大夫看過後,為難的直搖頭,「這位大爺的雙膝已成嚴重的鶴膝風,他的高熱和昏迷也是因此而發,我們這裡缺乏足夠的藥材,你們還是帶他去曲瓴找大夫看看吧!」
默默的跪在他的床邊,將額頭輕輕的貼在他的手背上,哪怕是他身上滾燙的熱度也暖和不了她心底的冰冷。她果然是他命里的禍水,竟將他害到了如此地步。淚,進不了乾澀的眼底,卻統統流進了心裡,把一顆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徹底擊穿揉碎。
……
掀開帳簾,胤俄端著一盆新汲來的清水走了進來,奪過聽月手中的帕子,他心疼地說:「你去歇歇吧,我來照顧十三弟。」
搖了搖頭,聽月默不作聲的拿回了帕子放在盆子里浸濕、絞乾,又輕柔的放回胤祥的額頭。「我不累,我希望他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便能看到我。」她的聲音飄忽得好似來自遙遠的天外,帶著極不真實的朦朧迴音。
「朵兒……」胤俄心中一痛,彷彿怕她會隨風飄散一般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回眸微微一笑,如臨水無依的水仙,又似空谷孑立的幽蘭,無助得令人心碎,卻又堅強得令人仰視。
「十哥,不要再叫我朵兒了,這世上早已沒有了朵兒。你和十三一樣叫我『月兒』吧!」
「月兒。」他喃喃自語,心裡一時如搬倒了五味瓶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曾經她是他的妻時,他想喚她「聽月」卻被她狠狠的拒絕了;如今他們不再有任何關係,她卻允許他喚她「月兒」。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咽下心中的滿滿酸澀。「月兒,我自作主張的將弘暄過繼為你的兒子,你,不會怪我吧?」他不確定的問。
聽月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重又落回胤祥毫無生氣的臉上,搖了搖頭,嘆息著道:「這件事我聽說了,我沒有生氣,只是這又何必呢!」
胤俄的心猛地抽緊,一挑眉,他故作輕鬆地說:「那是因為我希望能有一個嫡子!」
雖沒有再回頭,可聽月的唇邊卻漾起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望著她姣好的側臉,胤俄心裡一陣陣的擰痛,他以為他放下了,卻不知道自己根本忘不了她。他將雲錦的兒子弘暄過繼給她,只是單純的希望能夠與她有一個共同的孩子,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也好。
「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只要十三弟一清醒過來,我們就帶著他回京,京城裡有最好的太醫,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十哥!」她感激莫名。
他沒有做聲,只是揚唇微笑。心,終於找到了寄託的方向,哪怕不能擁有她,卻仍然可以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