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釋玄玉篇(一)
爹常常看著我眉心的那點硃砂痣說我這一生不會平凡,我明白,因為至我出生后便被打上了知天命者的標記,此生註定只會為一個人而存在,若有一日那人不再需要知天命者了,世界上便也不會有釋玄玉這個人。
那個人是誰?我並不知道。是不是很可笑?被作為釋氏一族的榮耀,被稱為知天命者的我竟然連自己未來要侍奉的主人都不知道是誰?
從殿堂走出,族人便跪了一地,每日像現在這樣接受族人敬畏的眼光,我已經習以為常,幼時還渴望著和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那樣的情感早已在這一成不變的敬畏中消失殆盡。但有時還是會覺得悲涼,僅僅是因為知天命者的身份,我註定不能和平常的孩子一般可以隨心所欲。
我端坐在珍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玉蓮台上,那是獨屬我的坐台,宛若皇帝的龍椅一般,同樣的神聖,也同樣的血腥……不容任何人侵犯。那次不過一個孩子好奇地爬上了這個坐台,便被族人用烈火燒死,更加可笑的是,將那孩子送上火架的正是他的親生父母。
是知天命者又怎樣?被敬畏著,也同樣被禁錮著。第一次,我開始明白了什麼叫恨,恨我那未曾謀面的主人,也很殘忍愚昧的釋氏一族。
又有些族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來詢問他們的命格,我輕笑一聲,什麼是命格?你所有無力改變卻又不甘心承認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命運便是所謂的命格。
可惜那嘲諷的笑落在他們眼裡又變成了高深莫測,好像我已經看出了什麼一般。看著他們眼中的崇敬,我也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話來。
隨意地說了兩三句,看著族人恍然大悟悲喜交錯的面容,我實在想趴在玉蓮台上大笑,也在想著自己究竟是說了什麼天機妙語才會讓你露出這種:「不愧是知天命者!」的眼神啊?
後來也漸漸領悟到,自己說得話越少,族人就更會用那種敬畏的眼光看我。於是我說的話也更加地少了,偶爾說的幾句閑語竟然也會被族人記錄下去,刻在那塊青石碑上,引得族人每日朝拜。
直至後來,我對著誰嘆嘆氣,搖搖頭,也會讓那人陷入恐慌之中,後來不是出了什麼事故便上染上了什麼疾病。有了這些事情,我在族人心中的形象又一次地高大起來。
但卻有一日,我裝模作樣遙看星辰的時候,卻看出了「天煞星動,鋪紅千里,日月同隱。」這樣的預言,這……分明是凶兆?我再仔細地看向那滿天的星辰卻什麼也發現不了了,只得作罷,道了一聲:「今夜星辰倒是繁多!」
一旁侍奉的族人聽了這話大喜,星辰燦爛,點亮了整個幽深的天空,他們心裡大概是以為,釋氏一族有福將至了吧,看著他們滿臉的欣喜,我也不願去糾正他們,月明星稀,如此多的星星卻是因為明月不見,棄大喜小,也難為他們這般高興!
可我沒想到,那夜莫名出現的預感竟會這般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是的。將至釋氏一族的不是福,而是禍!
那個美艷妖異的女子帶領了一批黑衣殺人對無力反抗的族人進行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族人睜著充滿驚恐和無法置信的眼睛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他們死也不會想到將他們推進深淵的就是他們一直崇敬的我吧?偉大的知天命者怎麼會沒有預料到這場災難呢?如果早點告訴他們,今日便不會是這樣的景象。
若是以前我定會毫無愧疚地說:「看吧,我並不是知天命者,不能預知未來,是你們弄錯了!」可是,我確實預知到了啊,預知到了這場屠殺了除了我之外所有族人的災禍。
天煞星動,鋪紅千里,日月同隱,日月同隱,日月同隱……
我的眼前,充斥著一片鮮紅色,彷彿延伸到了天涯,鋪紅千里,原來是這個意思,族人的殘體縱橫分佈在這片土地上,大概沒有人會想到,在四國間名氣盛大的釋氏一族會在一夕之間便只剩下了釋玄玉一人。
抬眸看去,那女子手中持的劍還滴著血,我族人的血。她一步步向我走近,與她滿身的嗜血不相符的嬌笑聲響起:「這便是知天命者,倒是淡然的很。很好……來人,將他押下去!」
「玄玉自己會走!」
在那兩個身上還散發著我族人血腥味的黑衣人要上來捆綁我的時候,我冷冷地說道,隨即看了那女子一眼,妖媚怪邪,終無善全!
不想再站著這個滿是殘骸的地方,我大步向前走去,素白無色的鞋面沾上了族人的鮮血,前方也應當是一條鮮血淋漓的道路,日月同隱,無明便是暗。我冷笑一聲,怕是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再次睜開眼我以為還會見到族人敬畏的眼光,但一切都不存在了,暗黃的光線隱隱從房屋的間隙里透了出來,由此看來,現在還是白天,我雙手雙腳被縛在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上,腰部以下的身軀全然浸泡在水中。
那女人,不,昏過去之前恰恰知道了她的名字,花湘夕。她遙遙地站立在水池邊上,滿目的得意。似乎看見我臉上並沒有她想要的驚慌失措亦或者是害怕恐懼,她本該是花容月貌的面孔變得猙獰。
一條黑色蛇皮製成的鞭子對著我揚了下來,落在單薄的外衫上,便是留下一條血痕。見我咬牙不肯說話,花湘夕越加地用足了力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鞭子落下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我身上有了多少的鞭痕,疼痛似乎都已經開始麻木起來,而浸泡在水中的傷口也在挨過鞭子的後幾日不斷地發炎潰爛,越加地疼痛起來。
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或許我應該追隨花湘夕,用這該靈的時候不靈,不該靈的時候偏靈的知天能力為她辦點事那又有何妨?我那所謂的主人自今都不知道是何人?有何必為他守著這活寡婦一樣的身份嗎?
投靠花湘夕的話,至少可以減少一點這樣的疼痛折磨吧……至於作為知天命者的名譽?呵,那能夠吃么?只是可惜,花湘夕殺光了我的族人,雖然我也不在乎那些人,但那卻是除了那所謂的主人外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有牽絆的人。
本書首發來自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