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玄玉篇(四)
在上官瑾受邀去花船的那一夜,我也避開了她安排在風雅小築中保護我們的暗衛,孤身一人轉動著那輪椅來到了寂靜空無的街道上,等待著任書寒的到來。
任書寒不愧被稱為天下第一公子,清俊的容顏似乎是上天最得意之作,一筆一劃勾勒完美,墨發僅用玉簪挽住,余了幾縷青絲垂了下來,多了幾分隨意。
「和玄玉走吧……不然你又將往何處去?」
我微微笑道,看著任書寒的目光延伸到了千年之前,那白衣男子執劍天涯,滿身殺戮,只為開闢一個獨屬他一人之所,這樣驚天絕艷的男子,最後卻為了一個自己撫養長大的女子而殤。
而今,命運是否重演?
「你是誰?」
任書寒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道。
「玄玉亦是書寒,書寒也便是玄玉,世間紛擾,只便一個契機,走吧……不然她還不知道如何擔心你呢?前世二人,她便難以抉擇,寧可用自身修為去息天怒,遂人願。想不到,此生更有七人,是福是禍……玄玉倒是期待……」
撫上眉心的硃砂痣,這是前世的上官瑾用心頭血滴落而成,前世今生千年的糾纏怕是不久之後便會有一個了結了吧。
也不去想任書寒是否聽懂了我的話,我便再次轉動著車軸向著風雅小築的方向而去,任書寒總會明白我說的話的,只不過現在時機未到。
風波未平,上官瑾收到了上官珏失蹤的消息便決定要去奚落靈塢,此行危險重重,而她一旦離開,怕是風雅小築也不會像之前那般安全了。
上官瑾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讓花隱言帶我和她的幾位夫君去江湖上最是神秘安全的地方攬月閣,任書寒卻率先提出了他不會離開風雅小築,倒是讓我多看了他一眼,甚是不明白他為何執意要留在這裡。
而宿月也點明他不會離開,上官瑾便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風光,聽聞這風雅小築是上官瑾親手打造,林園設施皆是按照當初攝政王府而來,每當看見祈凡他們站立在院中似在回憶過往時,我卻是生出幾分羨慕。
這個地方,是我不曾涉及的過去。
「玄玉腿腳不便,不想離開,而且玄玉很喜歡風雅小築這個地方。」
眾人皆不想離開,上官瑾也無法,便加強了風雅小築的守衛便著急趕去奚落靈塢,我想了一會,拿出懷裡唯殤化成的魂靈珠交給上官瑾,唯殤他怎麼會就這樣輕易地死了呢?
這次,他應該會現身救上官瑾一命吧,畢竟那個男人是那樣的愛上官瑾啊。但我卻不敢確定,就像花隱言說的那般,沒有人可以承受再次失去上官瑾的痛,我必須有十足的把握。
在上官瑾臨行前,我還是不放心地說道:「無論如何,玄玉只給上官姑娘五日之期,若五日後上官姑娘未能如約而至,玄玉只能拖著這副殘軀去尋上官姑娘了。」
直到上官瑾慎重地點了一下頭,我才稍微放下心來。
此行兇險,但上官瑾若是能夠平安歸來的話,她必定會衝破凡體肉身的禁錮,當她體內那屬於千年前的神女素衣的神識覺醒后,怕是天帝都無法與之匹敵。
日日在院中遙望,那樹梅花落了一地香,終是等回了上官瑾。
「上官姑娘,活著……回來了呢?」
上官瑾聞言未愣,然後披著一身風霜便走到我身後,要推著那輪椅進屋,臉上似乎有些疲倦之色,目光卻滿是堅定,她放柔了聲音有些責備地說道:「外面風寒,你身子還未好。」
「上官姑娘,這是在關心玄玉?」
我側目認真地問道,卻不等她回答,便又是一聲輕笑,到底有些自欺欺人啊,把上官瑾搭在輪椅上的手拿下來,我便自己轉動著車軸進了屋子。
「上官姑娘,也要注意注意身邊的人呢?有些人,越是信任,便越是容易受傷,前世如此,今生也難說不會是這樣。」
這番上官瑾回來已是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也不需要我再多言了吧,她從來都是一個聰明的人,關於前世今生的一切也終會想明白的。只是她比誰都會裝糊塗,像一個孩子那樣,以為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情便不會存在了。
總有一天,你會勇敢地面對這一起的,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上官瑾。
在算到了上官瑾要來我這裡的時候,我便已經泡好了兩杯熱茶,推開房間的門,迎接的是陽光與她,默然地轉回了車軸,我端一杯來輕輕抿著,做出一副微微吃驚的樣子道。
「想不到,上官姑娘卻來到玄玉的院子,不知有何貴幹呢……」
「玄玉不必拘泥,叫我上官瑾便好,上官瑾這次是有事情想要請教玄玉的。」
上官瑾看見我輕笑了下,也端起了另外一杯茶,吹開上面漂浮的茶葉,然後緩緩說道。
我垂下眸子,看著這上好青花瓷的茶杯中茶葉浮浮沉沉,其實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這樣,跌宕起伏,漂浮時春風得意,下沉時困窘不堪,品茶便也是品人生。我又何嘗不知道上官瑾此行的用意,卻不是那般的想要回答她。
上官瑾,你才應該是那個修鍊絕情譜的人,你可知道你對所有人都有情,這才是真正的無情,你顧及了太多,無論是誰,你都想要護他們安好,卻不知道有時候真正能夠傷害他們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你遲遲不肯選擇,你什麼都不想捨棄,可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兩全其美的方法可以讓你護得了所有人呢?
「是這樣啊,玄玉還以為瑾不需要玄玉,還在想,那樣可怎麼辦才好,玄玉作為知天命者,若是不被人需要了,也就缺少留在這個世界的理由了呢……」
將瓷杯放到了桌案上,我朝著上官瑾笑道。
「玄玉何出此言?人活在世界上不就是應該為自己而活著嗎?又怎會按別人的需求而論?」上官瑾聞言不解地問道,話語中還有我從未見過的憤怒。
「玄玉曾經也像瑾這般想著,但是,若是為自己而活著,玄玉此刻怕是不在人世了呢?也罷,瑾說說來此所謂何事吧?」
釋玄玉至出生那日起便註定只會為上官瑾一人而活,若不是因為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上官瑾,我怕是在釋氏一族全滅的那一刻也該就此死去的,上官瑾,你不會明白的,我只會陪伴你走過這一路的荊棘,後面的錦繡山河,原諒玄玉不能陪你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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