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來無恙
桃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明明是要領板子的人.卻看不出臉上有什麼悲戚.反倒是釋然的神色.
小太監在行刑之處站著等著桃夭走近之後.才開口道:「公主請吧.」
打板子的長凳桃夭也是第一次見.上面有著深深淺淺的色跡.想來也是經歷了許多人的悲傷榮辱.桃夭閉了閉眼睛.總是要給自己一個狠心的理由.有些時候她為了在乎之人不得不心狠.儘管她只想活下去.讓在乎的人活下去而已.
一切準備就緒.板子還沒有打下來.便聽到唐彥的聲音響起.「誰敢.」
唐彥兩三步走了過來.伸手扶起趴在長凳上的桃夭.指尖碰了碰她的額頭.到底是有些疼痛的.桃夭不禁吸了口氣.
倒是唐彥笑了.「明明這樣怕痛.若是三十大板打完了之後豈不是要嚎哭上三天三夜.比起讓我的耳朵備受煎熬.我寧願挨了五十板.至少你能照顧我.」
唐彥一撩衣擺.直接趴在長凳上.之後神色一凜.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太監.
「打吧.」
那個太監低聲說道:「太子.您這樣奴才沒法做.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奴才們的腦袋都是要搬家的.」
「這點你大可放心.」
話剛落音.子言便走了過來.看著唐彥點了點頭.「皇上口諭.公主之罪太子本是同胞代為受罰.永和公主在此期間不得離開這裡.以正視聽.熟記下次絕不容許再犯.」
幾個宮人忙跪下.「奴才領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個太監看著周圍人一眼.之後尖銳的聲音響起.「打吧.」
幾個宮人知曉是皇上聖旨.就算有心不想得罪太子也是無能為力的.只能盡忠職守.將這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唐彥身上.
桃夭要阻止.卻被一旁的子言拉住了.在她身邊低聲說道:「這是皇上聖旨.你還想抗旨不成.」
唐彥的臉色本來便是有些蒼白的.剛剛幾板子下去.額頭上便出現了虛汗.臉色更是如紙一般.儘管如此.他卻是看著桃夭.輕聲安慰道:「父皇到底還是忌諱著你要嫁去南朝.不會對我如何······」也許是疼痛難忍.唐彥說了半句.竟要停頓幾秒才又抬起頭看著她.「這幾板子我還是受的住的.你也莫要擔心.若是害怕便不要看了.」
那個小太監剛要出口提醒皇上的口諭.便聽到桃夭有些冷意的聲音響起.「我要看.我不僅要看.我還要記住的.既然父皇讓我以正視聽.要我記住這種事情.我便要牢牢記住.記住我日後究竟要如何做.」
這幾句話的語氣不像是桃夭平時的樣子.子言側頭看了看桃夭.她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一次次下落的板子中.眼中除了心疼還有一些堅毅.
五十個板子不過是兩柱香的事.只是這短暫的時間卻在桃夭的心裡越發的漫長.她知曉唐彥不讓她擔心.定不會喊叫出聲.只能低頭隱忍著.
初見之時還是帶著些孩童的稚氣的唐彥.這些日子變得與以前差距甚遠.臉上一笑起來依舊是甜甜的酒窩.再不會日日纏著她叫她做姐姐了.眸光也不是那種清澈.回宮的時日雖然不長.卻是歷練了心性.個子長得高了些.如今桃夭都要微仰首來看他.
宮中人心陰險狡詐.若是想要獨善其身也是不可能的.你不去害別人.別人便會來害你.若是想活下去.必須要步步為營.桃夭知道這個皇上城府很深.不知道有多少事是她無論如何都難以看透的.心中善於猜疑別人.所以在宮中必須要處處為營.雖說皇上再也沒有唐彥究竟是不是他親生之事.現如今看來無論是或不是.只怕能繼承皇位的絕對不會是太子唐彥.而且無論是誰當上皇上.只怕唐彥的性命都是無法保住的.
以前桃夭還能認為至少皇后與皇上之間的夫妻之情沒有斷.而且顧念這麼多年太子與他的父子之情.皇上也不會輕易的將太子處於危險之中.可是這些時日她也是看清楚了.皇上若是不顧及她要嫁去南朝.只怕現在她的性命也不會保住.
今日她幾番試探才真正了解皇上究竟一件事情如何規劃的環環相扣.讓人膽戰心驚.皇后不是皇上心中之人.被百般寵愛的雲貴妃也不是.竟是那個不言不語.看上去備受冷落的玉嬪.才是皇帝費盡心思殫精竭慮想要護住的人.
誰都知道後宮之中嬪妃爭寵本就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若是嬌寵必定不會長久.不是小產便是落水.後宮嬪妃勾心鬥角死傷也是無法避免的.若是盛寵會動搖國本.便寵一個不會動搖國本的.若是受寵之人會受人謀害.便定不會將自己所愛之人至於這種危險的境地.皇上對這些事實在是心知肚明.皇后必定要立對國家有利的.所以那個奇女子拼盡一生的權利.動盡心思只為讓他江山穩固.到最後卻沒有一絲垂愛.到底是多麼可悲的事.
雲貴妃在深宮中認為自己受盡寵愛.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二皇子早產出生后.溫雅公主也是在小的時候受盡了折磨.後宮佳麗三千.寵愛集於一身又如何.曾經有過的孩子不知為何失去了.原本與你姐妹相稱的人.第二日卻是讓你最不得翻身的一個.所以雲貴妃如此的性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兩柱香的功夫.桃夭心中掠過許多.最終被太監的一聲刺耳的聲音而打斷.
「五十大板全部打完······太子你慢一些.」
桃夭才看到唐彥掙扎的想要起來.連忙上前去扶住他.
「你怎麼樣.」
唐彥看著神色中透著擔憂的桃夭.輕輕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別擔心.不過五十個板子而已.就算再挨五十個也是能撐的住的.」
子言將唐彥的胳膊架在肩頭.撐起他的身體.「你還能走回去嗎.」
「子言.你莫要小瞧我.」
桃夭看了看那長凳.之後抬頭說道.「你去我宮裡吧.至少離的近些.」
「也好.」
只是路才剛剛走到一半.桃夭突然想起了紹離如今還在自己的房中.唐彥受刑后.她根本完全忘記了他與紹離也是有著深仇大怨的.這時候相見豈不會仇敵相見分外眼紅.以唐彥現在的情況.倒是不怕他傷害紹離.只是依著紹離的性子.為所欲為再傷到唐彥可怎麼好.
這樣一思索.腳步便慢了下來.
子言與唐彥也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她.
桃夭正準備想出一個什麼緣由好拒絕.清荷卻老遠的跑來了.腳步急匆匆的在桃夭身邊停下.之後從上到校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桃夭.直到確認她沒有傷到什麼地方才放下心來.
「公主你沒什麼事就太好了.嚇死奴婢了.」
「沒什麼的.只是你怎麼來了.」
「離公子讓卿卿去請的子言與太子.他說公主此去一定會受到皇上刁難.奴婢在宮中實在等不下去了.便讓離公子自己在宮中.奴婢便來尋公主了.」
「······」
桃夭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便乾脆與子言.唐彥二人大眼瞪小眼.
倒是子言先打破沉默.面上帶著笑意.卻讓桃夭越發想哭.嘴角一挑便問道:「離公子.」
桃夭眼睛一翻.便開始瞎編.
「離公子就是······額······子離.我最近剛剛認識的.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子言就扶唐彥回去吧.哪日我來引薦你們認識.」
唐彥與子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看的桃夭心裡越發毛躁.
「那個······皇上今日不是還因為我與你們走的近而大發雷霆嗎.不如這幾日······我們避避嫌······」
唐彥也沒有繼續沉默.看著她的目光也低沉了下來.
「想不到子離都能讓你與我們避避嫌了······」
越發深遠的話讓桃夭感覺這樣說下去.日後更是不好解釋.便一咬牙一跺腳實話實說了.
卻沒有想到子言和唐彥完全沒有絲毫的反應.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一般.
「你們給些反應也好.這樣實在太過折磨了.」
唐彥看了看她一臉的可憐摸樣.也不與她糾結.「那便去你那裡吧.我與他也是好久未見了.江湖中的魔頭.北朝的三太子.無論哪種身份.我都沒有不見之理.」
桃夭只能認命的點點頭.心中思索一會該如何保住唐彥的小命才好.
馬上就要冬至了.永和宮外面的青石路上鋪滿了洋洋洒洒的落葉.踩在腳下便發出咯吱的聲響.那便是落葉粉身碎骨的聲音.有時候帶著一絲寒意.在這個冷若冰霜的宮裡蔓延開來一般.
唐彥的腳步很慢.疼痛讓他的眉頭微皺.卻一直沒有呼痛.倒是一旁的桃夭越發鄰近永和宮.越發的嘆氣起來.
子言有些失笑.任誰都能看得出桃夭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哪裡還有幾日前深謀遠慮的樣子.只要那個人出現.她便是手足無措起來.
不管如何.四個人終於走到了永和宮門口.只見層層落葉之中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負手而立.看著稍帶晚霞的天空.驀然回過頭來.一時間.天地萬物都暗淡無色.
「唐家少爺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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