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六)
次日清晨,貓兒給顏氏請安之後,顏氏便去佛堂念經了,謝氏陪著顏氏一起去佛堂念經,貓兒本也想陪著,顏氏笑道:「你小孩子家陪我們去佛堂幹什麼,跟你侄女們一起去玩吧。」
謝氏笑著點頭道:「對啊,你大侄女好像找你有什麼事呢!」
大姑奶奶攬著貓兒的手道:「二嬸,我有一方大紅素麵的錦緞子,想做雙高低鞋,正想請二嬸幫我想想,上頭綉什麼花紋呢!」
貓兒聽了也不推辭,便笑著應了,同松娘一起去了大姑奶奶房裡。三人取出了針線簍,商量著鞋面上綉什麼花樣。貓兒知道大姑奶奶出嫁多年,一直沒有生育,不僅是大姑奶奶著急,連顏氏和謝氏也非常著急,便提議綉兩尾戲水的五彩鯉魚,樣式漂亮不說,寓意也好,鯉魚含了多子的意思。
「這個好看!」不僅大姑奶奶見貓兒畫的那新奇可愛樣式連連稱讚,連松娘忍不住想要做一雙,「芊陌、芊陌,也給我去拿塊布來,我也要做一雙鞋。」她連聲喚著自己的貼身丫鬟。
大姑奶奶道:「我這方緞子別說是兩雙鞋了,便是再多兩雙也做得。」她對貓兒說道:「二嬸,要不你也做雙鞋子吧?反正料子夠多,正好給大嫂也做一雙。」
貓兒遲疑了一下,便笑道:「也好,不如我再畫三副鞋面,我們做不一樣的,我就不做高低鞋了,我要平底鞋。」她在現代都不習慣穿高跟鞋,更不要說是到了古代了。
「好啊!」大姑奶奶和松娘極是欣喜,貓兒畫了花樣,三人坐在一起一邊納鞋底一邊說笑。
「你們在做什麼呢?」貓兒剛納好一隻鞋底,蘇氏的聲音響起,大姑奶奶和松娘起身喚了一聲「大嫂」,蘇氏上前給貓兒見禮過後,四人再次坐下。松娘同蘇氏說起做鞋子的事情,還把貓兒畫的鞋面給蘇氏看,蘇氏看了也歡喜不已,連聲道謝。
蘇氏一來,松娘便沒了興緻做針線,拉著蘇氏要下棋作耍,蘇氏道:「光下棋沒意思,不如我們賭個五錢銀子的東道。輸了的人出五錢銀子,三錢銀子買金華酒,剩下的二錢交與廚房,讓他們整治一桌飯菜出來。」
松娘聽了連聲道好,大姑奶奶笑道:「這不公平,我同二嬸都不擅下棋,豈不是輪來輪去都是我們輸?」
蘇氏聽了,想了一會道:「不如我們不賭東道,現在是惡月,不便出門,與其都窩在院子里發獃,還不如這幾日大家輪著治一桌酒席兒,一起賞花吃酒作耍如何?」
大姑奶奶和松娘聽了點頭道:「這主意好。」
貓兒見眾人都不反對,也就答應了。松娘吩咐丫鬟把棋子取來,同大姑奶奶和蘇氏下起棋來。貓兒只在一旁看著,她本不大會下棋,更何況這又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古代棋,也只是前幾天同雲娘玩的時候,才學了一點,橫豎都是輸,她就懶得獻醜了。
貓兒因她輩分最大,便首先讓春芽拿了五錢銀子出來,對她說道:「你把這錢送去給廚房,讓她買一盅金華酒來,整治一桌清淡點的飯菜。」
春芽應了一聲便出門了,松娘對貓兒道:「二嬸果然會調教人,這春芽這丫鬟我聽說,連言嬤嬤都誇她伶俐呢!尤其是那手綉活,嘖嘖,真是出色啊!」
貓兒笑道:「她有什麼伶俐的,比起你的芊陌,差的遠呢!」
蘇氏在一旁問道:「二嬸,你身邊的兩個丫鬟,那綉活確實出色,整個聶家都挑不出一個比她們針線好的丫鬟了!」
「是啊!說起綉活,我們可不敢跟二嬸比,」大姑奶奶笑道:「我聽說二嬸的綉出來的東西都跟活的一樣,你給大嫂繡的那隻牡丹荷包,放在花園裡,蜂兒都往上撲了。」
貓兒聽了大姑奶奶不由好笑,除非蘇氏在荷包上抹了糖,不然蜜蜂怎麼可能往荷包上撲,「哪有你們說的那個樣子。」
蘇氏道:「二嬸你別謙虛了,你出嫁時候陪嫁的那扇雙面三異綉屏風,那可是只聽說過的絕技啊!我們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貓兒聽著三人一唱一和,一時猜不透三人葫蘆里買什麼葯,只是含笑不語。
三人本也沒想吊貓兒胃口,互視了一眼,大姑奶奶開口問道:「二嬸想過開個綉坊嗎?」
「綉坊?」貓兒微微一怔。
大姑奶奶道:「大嫂同我和小妹很早便想開個綉坊,一來我們也能補貼一下脂粉錢,二來也能打發一下時間。只是一直苦於沒有上好的綉女,我想二嬸若是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幫我們調教幾個綉女?」
貓兒靜默不語,教別人繡花?她到還真沒想過這事情呢!她現在小日子過的很舒服,又不愁吃喝,犯不著去干這辛苦事吧?再說她教出綉女事小,萬一以後出了什麼幺蛾子,她該怎麼辦呢?
蘇氏開口道:「二嬸,我們也知道這事是為難你!你看這樣如何,你幫著我們調教幾個綉女,凡是這綉坊在一天,我們每年都分你三分利錢如何?」
貓兒聽了笑道:「你們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見外話呢!只是這事——」
大姑奶奶見貓兒依然一副猶豫的模樣,剛想開口,蘇氏輕輕拉了她一下,大姑奶奶咽下了要脫口而出的話,蘇氏對貓兒笑道:「反正這事我們也不急,不如二嬸回去想想?」
貓兒鬆了一口氣,含笑點頭道:「好!」心裡打定主意,回去就問聶瑄這事是否可行。
話說春芽拿了五錢銀子去廚房交與廚房的管事牛嫂,那牛嫂接了銀子笑道:「二夫人與少奶奶她們想吃什麼儘管吩咐,就一桌小酒席,哪費得了這麼多銀子?」
春芽笑道:「二夫人說,你們在廚房當差也不容易,剩下的銀子,就賞給大家買酒吃了。」
牛嫂聽了忙千恩萬謝,春芽同她寒暄了幾句,便走出了廚房。正巧見秋實正坐在石台基上,同一少*婦撾瓜子說笑。見了春芽,便同她招手。春芽走近方看清這少*婦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頭戴銀絲髻,身穿藍比甲,桃紅裙子,既不像丫鬟,也不像婆子,不由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做甚麼呢?這位姐姐是?」
秋實道:「這是珩三老爺房裡的嬌兒姐姐。我在同嬌兒姐說話呢,你怎麼來這裡了?」
春芽方才恍然,原來是珩三爺的通房,她連忙上前笑著行禮,親熱的喚了一聲「嬌兒姐」,嬌兒也還了一個半禮。
春芽道:「二夫人同少夫人、大姑奶奶、三姑娘下棋作耍,讓我來吩咐廚房,給她們整治一桌小宴呢!」說完她便道:「哎,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秋實點頭道:「知道了。」
嬌兒道:「哎呦,我跟你都說了這麼久的話了?是不是耽擱你做事了?」說著便要起身,催促秋實回房。
秋實拉著嬌兒的手道:「不打緊,我今兒身子不舒服,二夫人憐惜我,特地讓我歇息一天。」
嬌兒道:「你家夫人真是好人!」她想起家裡那頭母老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還有些腫的臉頰,打了一個噴嚏道:「撾了這麼久的瓜子,我肚子都餓了,你餓了嗎?」
秋實道:「我這裡有些點心,嬌兒姐要吃嗎?」
嬌兒道:「我想吃酸辣湯。」
秋實道:「這麼大熱的天氣,吃這東西你也不嫌棄熱的慌!」
嬌兒打了一個噴嚏道:「昨晚我被三夫人趕出了書房,許是回房的路上受了涼,今兒身子就有些不舒爽,想讓人去買酸辣湯,吃他兩碗,回頭躺坑上發身汗,管就好了!」
秋實笑道:「你昨晚做了啥事,被夫人趕出書房了?」
嬌兒啐道:「呸,我還沒做什麼事情,她就衝進來了。」說完她自幸災樂禍的笑道:「硬是爬上了男人炕又怎麼樣?還不是今天早上被踢了出來了?」
秋實笑道:「你胡說,這三老爺怎麼可能把三夫人——」她說道一半,便紅著臉捂嘴直笑。
嬌兒道:「我可沒騙你!」她往四處看了看,湊近秋實低聲道:「我聽房裡的老人說,老爺已經很久沒同夫人同床了,聽說老爺在外頭又有了一個相好的!」
秋實聽了驚訝的捂住嘴:「真的?」
「當然!」嬌兒又打了一個噴嚏,「我可不會騙你!」
秋實道:「可既然外頭有相好的了,怎麼不領回家裡來呢?」
嬌兒湊近她悄聲道:「你沒聽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話嗎?」
秋實頓時臊紅了臉,嬌兒推著她驚訝道:「你這樣子不會還是雛兒吧?難不成二老爺還沒有把你收房?」
秋實臉紅的更厲害了,忙轉移話題道:「姐姐想喝酸辣湯?何必出去買呢?讓廚房做一碗好了。」
嬌兒聽了笑道:「一聽便知是當大丫鬟,我哪是指使得了廚房的人?」
秋實一聽臉更紅了,忙到:「那我去幫你弄湯吧。」
嬌兒聽了歡喜道:「累你幫我滾滾的燙上一碗就好。」說著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三四分銀子遞與秋實。
秋實推開她的手道:「這點小事也要你拿什麼銀子。」
「好!」嬌兒點頭,又打了一個噴嚏,她擤擤鼻子道:「真是著涼了!」
秋實道:「要不你先回去睡吧,一會讓人給你送湯來。」
嬌兒點頭道:「好。」
秋實同嬌兒道別之後,便起身回了院子。
貓兒同蘇氏、大姑奶奶等人下完棋,正想去顏氏院子伺候顏氏用午膳的時候,顏氏派人來傳話,說是今天在佛堂用齋飯了,不用大家過去服侍了。眾人便讓廚房把宴席擺在了昨天的亭子邊,一邊喝酒一邊賞花。
飯畢,蘇氏先起身離開,去處理家事了。貓兒也纏著喝了兩杯酒,頭有些暈的,便早早的回房了。秋實早在房裡候著了,見了貓兒便將她今天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同貓兒說了。
貓兒聽了之後,覺得沒太多有用的信息,無非是一個紈絝子弟加上一個潑辣彪悍的妻子而已,她想了想道:「以後你遇到三老爺房裡的人,避著一點,省得惹了一身腥。」
「是。」秋實點頭,隨即又問道:「夫人是不是想跟大少奶奶、大姑奶奶合開一間綉坊?」
貓兒聽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
「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遇到芊陌,芊陌同我說起的。」春芽說道,「我還聽嬌兒說,三夫人原來也有個陪嫁的綉坊,生意聽說極好,說起來三夫人當年的陪嫁也是很豐厚的,可是後來都被三老爺敗光了。」
「敗光了?」貓兒偏頭懷疑的問道:「他怎麼敗光的?」
春芽聽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也是嬌兒無意中說出來的,許是因為三老爺外頭養的那個外室吧。」
貓兒皺皺眉疑惑的問道:「這嬌兒是什麼身份?一個侍妾,怎麼知道三房這麼多事情?」
秋實道:「這我到知道一點,聽說這嬌兒也是個命苦的,家裡有兄弟姐妹八個,父親好賭,欠了一屁股的債,就把八個孩子連自己老婆全買了,說起來這嬌兒算是幾個孩子中,命最好的一個,有些都買到——」她紅著臉頓了頓道:「她出生市井,許是在外頭聽說了不少三爺的事情吧?」
貓兒聽了暗自咋舌,看來這位三爺在外頭的豐功偉績不少啊!不知道老太爺知不知道?她對兩人道:「這事就我們三人知道,千萬不可傳外頭去。」
兩人聽了連聲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