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冉香的故事 下

流著淚.冉香抬頭望向了錦繡：「錦繡姐姐.我知道你和穆大哥的感情.也知道你以前也是個孤兒.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感受.對不對.」

似乎並沒有想要錦繡回答.不等錦繡開口.冉香便繼續道：「那時年幼的我剛與父母失散.就在我流落街頭、無依無靠時.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他不嫌我臟.他願意握著我的手.他願意當著別人的面兒.大聲的說我是他的妹妹.

就在那一刻.我的淚水再度決堤；就在那一刻.我的心裡狠狠的烙上了他的印記.從此無法磨滅.

后來.雨停了.他拉著我的手在雨後的彩虹下狂奔.在一處大宅子前.他停下了腳步.告訴我那裡是他的家.而他以後會和他的爹爹一樣.成為威震天下的大將軍.

再后來.他讓我跟他回家.現在想想.是怎樣單純的心思.才會讓他將一個在雨中撿到的陌生孩子帶回家.

可是.我卻拒絕了.

那時我雖年幼.卻已經有了自卑的心.我不願就那樣跟他回家.就那樣寄人籬下.他既然說我是他的妹妹.那我就必須讓自己有真正成為他妹妹的資格.

所以.我踟躇再三.終究沒有答應他.只說讓我再好好想想.

在返回我住的破院的路上.有些魂不守舍的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我很惶恐.低著頭不敢抬起.只是捏著衣角拚命的說著「對不起」.

「沒關係」.回應我的是一個溫柔的女聲.聲音婉轉.如同天籟.

我惶恐的心彷彿立刻得到了安撫.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我看到了一個天仙一般美麗的女子.她粉黛略施.眉眼如畫.輕綰的髮髻鬆散的垂在肩頭.嫵媚慵懶之餘卻偏偏又多了股說不清的出塵仙意.

「小丫頭.我叫雲裳.你也可以叫我雲姐姐.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她淺笑的眸子望著我.如是問道.

那是我和師傅的第一次遇見.后來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她年華漸逝.殘酷的生活逼著她變成了一個

聽著她溫柔的話語.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最後望了一眼那間大宅子的方向.便牢牢的牽著她伸過來的手.義無反顧的跟著她走了.

走了不遠.我卻再度停下了腳步.

「我可不可以跟我的哥哥告個別.」我的心裡.終究還是放不下他.

「好.」對於我還有個「哥哥」.她顯然是吃驚的.但是她卻並沒有多問.同意了我的要求：「那我先回去了.你跟哥哥告完別後.就拿著這支玉簪去顏玉樓找我.我會和門口的護衛打過招呼的.」

將一支純白無暇的白玉贊放到我的手中.她輕聲叮囑我道.

握著手中還留有餘溫的白玉簪.我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那是她給我的一份信任.我不能辜負.

在那間大宅子前.我再度見到了他.似乎早就預感到我會回來.他早早的便在門外等候了.

再度見到他.我發現自己竟然生出了一種想要留下的念頭.但是想到懷中的白玉簪.我還是將這個念頭狠狠的打消了.

我向他告了別.跟他說我找到了願意收留我的人.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但還是笑著接受了我的選擇.

他提出了要和我結拜.我問他什麼是結拜.他一臉認真的跟我說.結拜以後我就是他真正的妹妹了.於是我便用力的點頭同答應了.

對著天邊漸漸淡去的彩虹.我們兩個小孩子一臉認真的結了拜.並且交換了結拜的信物.他給了我一把匕首.他說那是他第一次一個人獵殺了一頭山豬時.爹爹送給他的獎勵；而我則把自己一直珍藏著的一塊白玉送給了他.

那塊不大的白玉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最後一樣物件.雖不值錢但卻寄託了我對父母全部的思念.即便是在我最餓的時候.我也從未想過用它換錢.

然而在那一天.在他跟我說要交換結拜信物的時候.我卻連想都沒想的便將它送給了他.為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將我忘了.

結完拜.我心裡挂念著和師傅的約定.便依依不捨的和他道了別.但是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別之後我們竟是再未見過.

我依約來到了顏玉樓.有了師傅的提前吩咐.我拿著白玉簪很順利的便找到了她.

她命人給我準備了熱水和乾淨的衣服.躺在溫暖的浴桶里.卸下全身防備的我.竟然漸漸睡著了.

醒來后.我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倒了床上.而師傅就坐在一旁溫柔的看著我.

見我醒來.師傅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她告訴我.在我睡著的時候.她已經檢查過我的身體了.她說我的身體雖然有些虛弱.但底子不錯.問我有沒有興趣跟著她學習武功.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武功是什麼.但是以前也曾聽爹娘說過.會武功的人都是很厲害的人.所以我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因為我希望自己變的厲害.希望以後可以幫到他.

見我點頭答應.師傅很是高興.起身從身後的桌案上拿了一碗碧色的湯藥給我.她說我身體太弱.現在還不能修練武功.而那湯藥則是她專門派人熬制的、用來給我調理身體的.

我知道師傅不會害我.所以也沒有多想.仰頭便將整碗湯藥一飲而盡.

那湯藥飄著淡淡的清香.沒有絲毫苦味反正透著一絲清甜.喝完之後.我只覺的渾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暖意.竟然就那樣迷迷糊糊的再次睡著了.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覺我竟睡了一月有餘.再次醒來時.外界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其中最讓我崩潰的.莫過於歐陽將軍府的滅門慘案.因為我知道.那是他的家.

后來我常想.若非那時我遇到了師傅.若非師傅當時就告訴我.歐陽將軍一家雖被滅門.但是他卻活了下來.那我當時就有可能隨他而去了.

我不知道師傅是從何處得知我所說的「哥哥」就是歐陽府的少爺歐陽逸.我也並沒有追問.只是告訴師傅我想去看看他.但是師傅告訴我.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在歐陽府滅門后的第二天.他就已經被人護送到瀚月關那裡了.

瀚月關的守城將軍是歐陽逸父親的摯友.有了他的保護.歐陽逸才能平安的成長起來.

師傅告訴我.在他離開之前.他曾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夜.他沒有哭也沒有鬧.他說他並不是孤身一人.在這個世上.他還有一個妹妹.

師傅說完.我就哭了.哭的很傷心.為了他的遭遇、他的堅強和他的那句話.但是哭過之後.我也變得更加堅強.因為我知道.從此之後.我們便是彼此的唯一.

所以.當我長大之後再度見到他.見到那個從流風城歸來的少年將軍.我的一顆心便全部系在了他的身上.

我怕他不記得我了.所以處心積慮的製造了和他的偶遇.死皮賴臉的跟在他的身邊.看到他喜歡上了你.我很心痛和難過.但只要他真的高興.那我不介意一個人繼續孤獨.

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將他認定成了他.認定成了是那個在大雨中替我擦淚.劫後餘生時告訴別人他還有一個妹妹的小小少年.」

話說到此.冉香的神情明顯有些疲憊.

這些事.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只屬於他和她的獨家記憶.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拿出來和別人分享.

「香兒.花邪和你說的消息.你真的親自確認過了.」雖然知道冉香現在的情緒並不適合談論這些事.但是想到兩人談論的真正話題.錦繡還是出聲打斷了冉香的回憶.

聽到錦繡談起正事.冉香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思想從悠遠的回憶中漸漸收回：「嗯.我確認過了.在將師傅安頓妥當后.我便獨自動身去了嵐庄.那裡是我哥哥的故鄉.」

聽到「嵐庄」兩字.錦繡忽然有一瞬間的晃神.

記憶中她和穆寒洛第一次與歐陽逸相見時.就是在流風城的將軍府.那裡有一間開滿梅花的院子.梅香淡淡.清遠悠長.

看著滿園冬梅.歐陽逸笑著解釋說.他自自幼就愛極了梅花.因為他的故鄉就是有著「十里梅香」之稱的嵐庄.

想著那滿園冬梅.想著那一臉平和的年輕將軍.錦繡實在不願相信.他所說、所做的一切.竟然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