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真相
望著眼前一襲黑衣的罌粟.錦繡的眼中滿是驚怒.她實在不敢相信先前從罌粟口中說出來的話.然而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她:這樣才對.這樣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說通了.
事情的原委要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在錦繡離開金鑾殿後沒多久.司徒臻便來到了錦繡住的落華宮.將大婚之日定在了三天後的消息告訴了她.
除此之外.司徒臻便是不斷的道歉.說他真的沒有想到父皇會突然提出這樣的條件.若是錦繡不願.現在想要反悔還來得及.
雖然司徒臻這樣說.但是念及師傅的安危.錦繡自然不能反悔.送走司徒臻之後.錦繡便耐著性子在落華宮住了下來.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這三天錦繡過的倒是衣食無憂.每天都有侍女將乾淨的衣服和可口的飯菜放在桌上.只是期間有一次錦繡說要出去透透氣.卻被看守的侍女婉言拒絕了.
而這三天里.不知司徒臻是不是因為忙著籌備大婚、事務繁忙.除了來看過錦繡一次之外.便再也沒有來過.而那次的探望.司徒臻也只是說了些抱歉和安慰的話.便再度匆匆離開.
所以這三天的時間裡.錦繡可以說是完全被軟禁了起來.沒有得到一點外面的消息.直到今天早上……
今天是司徒臻和錦繡的大婚之日.侍女們早早的便將鳳冠霞帔給送了過來.不過在侍女們提出要給錦繡梳妝打扮的時候.卻被錦繡拒絕了.只因她的青絲.此生只有一人能綰.
在將侍女們打發走之後.錦繡也並沒有任何打扮的想法.只是將那件刺繡的織錦嫁衣穿在了身上.
然而看著那一身極盡奢華的大紅綉金嫁衣.錦繡的臉上卻並沒有任何欣喜.滿腦子回想的都是與穆寒洛成親那日.自己身上那件沒有任何花紋點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紅紗衣.明明那般簡單、明明那般平凡.卻成了錦繡此生記憶中最耀眼的顏色.無可替代.
「咚..」
就在錦繡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響聲.那並不是侍女們平時的敲門聲.而是有什麼重物緩緩墜地的聲音.
察覺到不對勁.錦繡立刻回過神來.警惕的盯著房門的方向.纖細的玉手也隨之移向了腰間.那裡有著她一直形影不離的隨身軟劍.
說起這柄軟劍之所以能保留下來.還要多虧了司徒臻.原本在錦繡被軟禁的第一日.司徒羽就下令讓侍女們將錦繡隨身的、所有能傷人的東西都收了上去.這柄軟劍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在司徒臻唯一一次前來探望的時候.卻將這柄軟劍偷偷帶了回來.
問起原因.司徒臻只說是不放心.雖然這皇城如今已經屬於夜國所有.但是亂臣賊子並沒有盡數殺絕.他擔心會有人來皇宮行刺.威脅到錦繡的安全.
雖然這落華宮外也有侍衛保護.但是比起錦繡自身的武功總是相差太遠.而且錦繡若是真想離開.也並不需要動用武力.所以他才會將這軟劍拿了回來.交給錦繡防身.
隨身軟劍能回來.錦繡自然是高興的很.至於司徒臻所說的理由.錦繡倒是並未在意.這落華宮地處皇宮一角.偏遠程度與冷宮相差不多.若是真有人前來行刺.也不會選擇一座這麼偏遠的宮殿吧.
而這三天的時間.日子也的確是平靜無奇.只是沒想到到了大婚之日.竟然出了意外.
難道說真的是有人前來行刺.望著被緩緩推開的大門.錦繡警惕之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人.會到這偏遠的落華宮來.
罌粟..
望著在大門開啟后.那道立於門背後的熟悉身影.錦繡怎麼也想不到來的人竟然會是罌粟.更想不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前來尋找自己.望著那橫七豎八昏倒在地的守衛和侍女.錦繡心中疑竇叢生.
抬腳跨過一個昏倒在地的侍女.罌粟緩緩走進屋內.帶著面紗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這次.錦繡總覺的在那片冰冷之中.似乎多了一份隱而不宣的瘋狂.
「想不到多日不見.你竟成了太子妃.真不愧是師徒啊.連身份都這般相像.」這是罌粟對著錦繡說出的第一句話.話裡面是濃的隱藏不住的嘲諷.
「你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沒理會罌粟口中的嘲諷.錦繡掃了一眼門外躺著的侍衛.平靜的說道.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兩件事.兩件非常有趣的事.」沒有拐彎抹角.罌粟直言道:「第一.你可知穆寒洛當年為何中了變異蠱.」
聽到罌粟提起穆寒洛中蠱之事.錦繡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難道是你們……」
「不是.」平靜的開口否認.罌粟的眼中有著莫名的興奮:「是你未來的『相公大人』.」
……
「你說什麼..」
明明是一個震驚人心的消息.卻偏偏被罌粟說的平淡無奇.以至於過了半晌.錦繡才反應過來罌粟所說的意思.
「我說.那變異蠱乃是司徒臻所下.」帶著一絲憐憫.罌粟不緊不慢的重複道.
「當初你與穆寒洛大婚之時.司徒臻曾經送過你們一盒沉香作為賀禮.不過那其實並非沉香.而是一種名為『香蠱』的變異蠱.
此蠱乃是司徒羽所煉製.具體的煉製方法我並不清楚.只知道是取多種劇毒之物的粉末.佐以各種毒液以及致幻的香料一起凝固而成.
香蠱本身帶有一種特殊的香味.而且外形與西域沉香完全一樣.再加上毒性內斂、遇火方生.所以這個世界上除了司徒羽以外.也許沒人能分辨的出兩者的差別.
而且最奇特的是.香蠱只對男人有效.對女人來說它與普通的沉香並無區別.所以穆寒洛死了.而你卻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甚至馬上就要成為謀殺了你夫君的人的妻子.你說.這算不算一件有趣的事.」
似笑非笑的盯著錦繡.罌粟的臉上滿是玩味.
默默的回望著罌粟.錦繡實在想不到有一天會在這個總是一臉冷漠的女子臉上.看到這麼多不同的表情.
不過此時錦繡也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怒中冷靜了下來.雖然心中怒氣仍在.但卻並沒有就此相信罌粟的說法.
從罌粟先前的話來看.她似乎已經與司徒父子鬧翻了.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並不能排除她是在故意誣陷司徒臻的可能.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平靜的望著罌粟的眼睛.錦繡試圖從中找出破綻.然而沒有.沒有任何破綻.在罌粟的眼中.除了仇恨和瘋狂.再無其他.
「你確實沒必要相信我的話.而我也沒有證據證明我的話.既然你對第一件事沒什麼興趣.那我們就來說說第二件趣事好了.」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罌粟竟然就這般輕描淡寫的將先前的事略了過去.
而後不等錦繡追問.便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之所以答應嫁給司徒臻.是為了救你的師傅古清荷.而我要說的第二件趣事.就和你的師傅有關.」
說到這兒.罌粟卻忽然停了口.冷漠的眼中竟然泛起了些許淚光.瘦弱無骨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彷彿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然而那種痛卻並非來自肉體.而是源自心靈.
「你究竟想說什麼.」看著罌粟不住顫抖的身影.錦繡的心中湧上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我想說.」緩緩的停止了顫抖.罌粟烏黑的眼中有著嗜血的紅光閃動:「我想說你費心營救的師傅.已經在城牆上曝晒了三天.如今生死不知.」
帶著彷彿來自地獄幽魂尖銳笑聲.罌粟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的敲擊在錦繡的心上.
師傅竟然生死不知...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司徒羽答應過我.不會傷害我師傅的.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的話.」一連串的質問.錦繡彷彿在勸說自己不要相信罌粟的話.然而心中的不安卻是一波接一波的湧現.難以平息.
「『憑什麼』.」彷彿被人踩中了要害.罌粟的聲音徒然尖銳起來:「就憑我的主人現在也在城牆上遭受一樣的痛苦.」
烏黑如墨的瞳孔中.兩行清淚緩緩流下.那個人是她黑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然而現在她卻只能眼看著那光亮熄滅而無法挽救.因為她知道.他這一生太累了.離開對他來說或許才是最好的解脫.
累了.你便好好休息;餘下的事.我會替你解決.
「你的意思是.花前輩也……」雖然不像聽到師傅受苦時那般心痛.可罌粟的這句話依舊讓錦繡驚訝不已:「可花前輩不是剛參與了邵寧兩國的大戰嗎.」
錦繡想不通.這短短的十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讓花邪從大戰的主將領.直接跌落成了夜國的囚犯.
「參與大戰的.不過是個傀儡替身而已.」冷冷的.罌粟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至於原因.怪我.怪我給你師傅送信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行蹤.」
罌粟跟隨花邪多年.兩人又同樣修習蠱術.自然有獨特的聯繫方式.在東窗事發之後.花邪傳信罌粟告誡其不要再回去找他.這也是為什麼花邪被抓.可罌粟卻還好好的站在錦繡面前的原因.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雖然心中焦急.錦繡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在事情沒有確信的把握之前.錦繡並不願輕舉妄動.將這幾天的隱忍付之東流.
「『為什麼』.」臉上帶著一絲痛苦.然而罌粟的語氣卻又是那般的瘋狂:「因為我恨司徒羽.恨他的過河拆橋.恨他的忘恩負義.恨他的兔死狗烹.所以我要報復.
可我卻不能殺了他.因為他是主人至死都要效忠的皇上.主人做了背叛的事.唯有一死方能消除心中的罪.我不能違背主人的意願出手殺他.可並不代表我不能用別的方法來讓他痛苦.
司徒羽是個沒有人性的瘋子.可惜他卻並非沒有弱點的.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寶貝兒子.所以我將所有的真相告訴了你.目的就不必多說了……」
說到這兒.罌粟卻忽然頓住了.
餘光掃了一下身後.罌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有人來了.我也該走了.如果你心裡還有懷疑.倒是可以試著問問他.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說完.罌粟身形一閃.化為一陣黑煙.消失無形.
而敞開的大門外.正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熟悉而急切的吶喊:「綉兒.你沒事吧.」
來人正是司徒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