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若溪的命運
兒子像是茁壯的小樹苗，健康幸福地成長著，看著寶貝兒子受到的極致寵溺，數著堆滿房間的玩具。陌陌無不感慨生活的差距。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想要個幾塊錢的芭比娃娃都是奢望，而今的愛子，從天上飛的，到水裡游的，路上跑得，應有盡有，各種各樣的限量模擬汽車模型，每個都貴到令人咂舌，如果不是都是別人送的，如果不是怕自己拿出去賣實在太丟霍家人。陌陌都好想自己拿出去抵押了。
生活，真的不是一個檔次的，有時候想想，生活貧困的時候給孩子雕刻一個木製的玩具是愛，生活富裕的時候，給孩子買奢侈玩具也是愛，其實，貴就貴在這個『愛』上，既然沒有造成家裡的負擔，她自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天兒很聰明。一歲，簡單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近乎都會說了，越來越聽話。有力的小腿也慢慢從跪地攀爬變得可以微微顫顫地緩慢行走。家裡也因為天兒的加入每天都是歡聲笑語，兩人的婚禮已經在籌備中，懸殊的兩家人坐到一起，多少有點磨合。也都是互相體諒著就過去了，畢竟，霍家會念陌陌的情，而蘇家。其實並無所求。
婚禮選在了來年的六月初六，而陌陌的家人也約定從五一開始就會過來參加一家人為期一月的浪漫之旅，生活漸歸平靜，霍家長輩都沉浸在含飴弄孫的快樂中，而陌陌也開始計劃早點出去工作。孩子漸大，她越怕自己憋悶得太久，跟生活、時尚、外界都太過脫鉤。
即便她可以衣食無憂，終歸也是向人伸手，這種仰望他人鼻息的生活，可不是她想要的！即便不能大富大貴，她也喜歡自食其力，至少…她可以多些自信，也多條退路。任何時候，女人都不該失去自我！她需要事業帶給她的自信與平衡，她愛霍黎琛，即便無法做到與他並駕齊驅，她也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何況，他的事業在日益擴大，她若原地不前，總有一天，他不嫌棄自己，自己也會覺得自卑。她要做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哪怕真有那麼一天，自己也不是凄慘的必須仰人鼻息！
她深知，女人，唯有愛自己，才會有人愛！
****
又是美麗的一天。
夜幕降臨，一如往昔，霍氏一家人合家歡樂地共進晚餐，溫馨的氣氛高空縈旋，其樂融融，幸福瀰漫。
「陌陌，這個周六下午，我旗下公司有個新品發布展銷…到時候你一定要出席，媽，天兒那天就麻煩您了！」
想著蘇州分部的產品已經打出了名堂，這個新品二十四種花色也全部成型許久，發布會拖了近兩年，這個秘密，在他心裡也憋了兩年，再拖下去，他怕等不到發布會自己先瘋了。
「放心！最近以良帶著藍藍跟孩子去了親家，估計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我最近又不忙，正覺得冷清難受呢！反正離得近，沒事，你們多回來，過幾天，爺爺看完戰友回來，看到你們都在，肯定高興…」
他信得過她，就是對她最大的安慰。其實，理上，問心無愧，情上，她總覺得是自己欠了好友的！是她福薄，自己卻是佔了她的光才跟現在老公走在一起。所以潛意識裡，她對霍黎琛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真的都要好，不知道是想要補償，還是怕外界的評判，總之，后媽，不好當！
「啊？新品發布會？！你的新品…不會是挖掘一堆各國各色佳麗，去舞台上明碼標價吧！」
想著他的實體公司，除了帝豪那樣的高級娛樂會所就是什麼大酒店，再有就是金融投資的，陌陌實在想不出有這類型的公司能出什麼新品可以展銷的？！
「爸，看看你們的好兒媳婦，居然把你們身價無可計量的兒子當人販子在數落？！」
無奈地翻著白眼，霍黎琛難得放鬆地開起了玩笑，他投資的各行各業多了去了好吧，她自己不關心，居然還敢開他玩笑。
「哈哈」
「我…哪有？」
聽著霍黎琛的指控，聽著長輩毫不掩飾的開懷大笑，陌陌臉上禁不住一陣羞赧的暈紅，桌下，手也抗議地在他腿上擰了一下。
「夫人，門外有位Anna小姐，指明要見您…還說……還說她懷了…懷了少爺的孩子，讓您給她做主！」
傭人的一聲通傳，像是晴天霹靂，瞬間打散了一室的溫暖，陌陌的臉色也瞬間一片慘白，手一抖，湯勺掉落的乒乓聲…刺耳的響起。
『這才過了幾天的安穩日子，怎麼又』
跟老公對望了一眼，霍媽媽吃驚也不亞於陌陌，射向霍黎琛的眸光更是少有的赤-裸-裸的極致指責，見老公點了下頭，霍母才開口道：
「陌陌，我霍家的兒媳婦只有你一個，孫子也只有你生的！我保證，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霍家的，這個女人跟她的孩子，永遠不會進入霍家的大門！也不會得到霍氏任何人的承認、更別妄想拿到霍家半分財產！」
眉頭深鎖。霍媽媽在做出決定之前，還是先開口安撫了陌陌，在她心中，陌陌可以再度走進霍家大門，給霍家機會…她要付大半責任，她多少，總有義務對她負責！何況人心都是肉長的，一家人說起，也都認定是愧對她的！何況，老爺子也曾親口囑託，寧可趕黎琛出門，也絕對不能辜負陌陌，否則，真是該天打雷劈了！
陌陌的付出，霍家人都看在眼裡，不管什麼理由，傷她，就是天譴！
「小翠，要個電話，打發她走！告訴她…明天我會單獨跟她解決這件事！」
砰得放下筷子，霍黎琛先行截過了話：
「等等！不用明天了，這個孩子…百分百不是我的！」
轉身輕輕抓起陌陌的手，霍黎琛近乎乞求地尋求她的支持:
「陌陌，還記得你流產那天的女人嗎？每次見她，她有什麼變化，還記得嗎？！Anna，陳幽蘭，跟她，是同一個人！一天一個身份，一天一張臉，她身上，還有點真的，可以相信的地方嗎？這件事交給我處理！相信我，好不好？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自從查出安娜的底細，霍黎琛第一個就聯想到跟她有關的夢若溪的身上。而一切的調查果然不出所料，要從整容醫院…拿到她的資料並不難，何況，她還是韓國來交流的首席醫師的作品？！
他從沒想過他曾經深愛的女人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痛心疾首，已經無法形容他此刻內心的感覺！他失望、痛心、憤恨卻又不得不慶幸。
也許一切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他已經給了她太過，也對她太過縱容了！他沒主動去找她，是不想再生事端，惹一身騷，她還真當他是軟柿子捏了？！不知死活的女人！
見陌陌點了點頭，霍黎琛緊緊握著她的手，露出了笑意。
「小翠，把人帶去客廳！爸，她就是上次那個…在我咖啡里下了安眠藥的代理秘書！也是…你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夢若溪！我從來不知道被迷暈了的男人，還有本事跟一個女人上-床，還讓一隻不易受孕的破鞋…懷了孕！這件事，怕是要對不住夢叔叔、夢阿姨了！我已經給過她不止一次的機會了！上次的槍擊事件…也是她搞的鬼！我已經仁至義盡了！爸、媽，你們不要管了，權當什麼…都不知道吧！我自有主意！」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霍黎琛的心頭還是難掩一絲生疼。畢竟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女人，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付出，不止沒有得到她的點滴回報，最後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算計！算計得他差點丟了命不說…還差點就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過去的她像天使一般，是何等的善良、高貴？而今…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解！
「什麼？！這還像句人話！你自己的亂攤子，自己收拾！老婆，我們回房吧！」
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霍爸爸牽著霍媽媽往樓上走去，心裡卻也不禁感慨：這都是什麼事啊！
***
好好的一頓晚餐，居然沒有完美的結束，再看到長輩明顯對他極度失望、不滿的指責表情，霍黎琛這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居然被一個女人整得差點家破人散，目送兩老離去，霍黎琛伸手圈搭在陌陌的肩膀上，在她耳側輕觸了一下：
「老婆，只要你不離開我，天塌下來，我也可以再度為你撐起」
回握著霍黎琛的手，陌陌回眸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呵呵，我要的，你都給了！你可以不富裕，可以一無所有，可是你給了我一個女人最想要的承諾、愛、天兒，還有被呵護寵愛的安全感。雖然…可能不是那麼的…完美無缺，可我已經很滿足！哪有十全十美的，以後…我們一起努力！我不會再那麼衝動，我想自私點，我想要我的幸福！」
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願意陪他風雨同舟！但願，他不要再…消損她的愛！
「少爺，喬安娜小姐到了！」
「嗯！小翠，幫夫人準備點新鮮的水果、甜點、還有夫人喜歡的果凍布丁。」
起身扶起陌陌，霍黎琛看了看一旁的傭人，自然的吩咐道，體貼的在乎，毫不掩飾。
***
摟著陌陌步入大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裝扮時尚、低調、看起來很是漂亮也極其乖巧的素顏女子。
霍黎琛冷冷地掃著大廳中站立的一個身著寬鬆深咖啡色大毛衫，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懷孕的女子，臉上沒有絲毫的激動，當然更不會有絲毫的喜悅，只是垂落的手，有意無意地，害死攥握了下。
進入大廳，霍黎琛徑自摟著陌陌坐向中央的沙發，對一旁罰站般的女人視而不見，拿起桌上傭人送上的水果、甜品，溫柔地遞給陌陌，寵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示意她安心吃東西、不要開口說話后，才將目光調向了端正站立、明顯不安翻攪著衣衫裙擺的女人，揮手示意傭人退了出去。
「說吧！你想怎麼樣？」
從頭到腳打量了夢若溪一下，如果不是確信自己手中還握著整容前後的明確對比資料及合約錄像，霍黎琛真不敢相信這個從頭到腳看起來都極為陌生的女人竟然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科技真是日新月異地讓他有點無法接受了，大變活人早已不再是舞台上笑料叢生的小品。
外貌究竟有多重要，經歷過後，方知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可是，是人，卻都難過這『虛有』的表象，愛情當真迷人眼，而今再看面前的女人，霍黎琛只覺得當初的自己，腦子是被豬拱了。
夢若溪，陳幽蘭，喬安娜，她到底還想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她還知道自己是誰嗎？居然這麼自私地，一次又一次利用死人的身份名字過活？
「我…我沒想怎麼樣，醫生說我懷孕一個月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有跟你那一次，這些天我一直嘔吐不舒服，我以為自己生病了，去了醫院才知道是懷孕了，我不想打擾你的…可是我也不想孩子成為私生子，我不知道怎麼辦，我」
眼角的餘光掃著富麗堂皇的客廳，夢若溪眼裡、心裡飛得早已是明晃晃的鈔票。
過去，清高得不屑入目的一切，而今，在她眼裡，變得至關重要！她，終歸只是個凡人，愛情再美，也需要物質作為基礎。原來，不是女人現實，是生活真實如此！特別是在經歷了多次的整容、辛苦的進修、工作的疲累，被傷的無奈之後，她才發現，一切的一切…竟都離不開錢。
少了錢，她寸步難行，少了錢，她只能任人欺負，還是啞巴吃黃連！而自己兢兢業業奔波上一個月，竟然連自己想要的皮包的十分之一…都還不夠。連想打個牌，消遣一下，都提心弔膽！
原本她可以過得很好的…如果人生從頭再來一次，她不會這麼選擇！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葯…沒有！她恨！卻也無奈！
她的身邊…也不乏對她噓寒問暖的人！可是他們都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甜言蜜語有什麼用，不過是一時的開心、一時的謊言而已。過後，還是柴米油鹽！
她的修復手術、她的維護保養，她的生活，需要大量的錢，而且，她也受夠了被厭惡的人壓在身下的噁心，她不要穿著地攤貨羨慕別人的名牌包…
她不要身邊的人都用一種同情又唏噓的眼光笑她『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那種每天掰著手指算十五、陌薪水的日子她真受夠了，她更不想自己往後的人生都過著打折的日子。
她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好，為什麼要過這種忍辱負重的日子？
低垂著頭，夢若溪陷入了無進的沉思，她的人生，從她的樣貌，從她的名字…要進入全新的！必須要…重新開始！
「哈哈，不知道怎麼辦？」
低喃著，霍黎琛嘲弄出聲：「如果真得不知道…你的人，又怎麼會站在這裡？」夾央廳號。
沒想到，他心目中曾經最純真的人，而今變得這般不堪！話鋒一轉，他的嗓音也冷然地陡轉直下：
「不過…你的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兩條路，一，打掉，我可以發發善心…免費提供醫生跟醫院；二，留下，那就要看你…九個月後生下個什麼東西了！如果你真能變出一個霍家血脈來，或許我會娶你…也說不定！不過那也要看你能不能熬過九個月，能不能生出一個孩子來！說不定明天出門，天上就會掉下個大大的餡餅，砸到你！Anna，不要忘了，我們之間，是你情我願的遊戲，既然是周瑜打黃蓋，再墨跡，就沒意思了！奧，對了，有一點，我忘了提醒你！臉可以變，身材可以變，名字身份都能換，人的DNA是無法改的！有些事，我不說，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比如…我中槍的緣由！選一，明天我會派人陪你去醫院；選二，等九個月後，你有了籌碼，再來找我吧！」
點到即止！最終，霍黎琛還是替她留了面子，沒有直接點出她的身份，跟她過去的所作所為！如果她夠聰明，就該知道以後怎麼做！
賀醫生說過，他的體質跟基因很難讓女人受孕，而女人，能懷上他孩子的幾率，處子要比一般人大的多！別說那天短短時間，他還是睡著的，就是真做了什麼，他也不相信一個引產過、不易受孕的女人，加上他這麼個不容易讓女人懷孕的男人，一次，就中了大獎！
這個孩子，是否真的存在，他都不會認！
東西？籌碼？一條小生命居然被霍黎琛如此貶低？一時間，陌陌真被他冷漠寡情的言語嚇了一跳，很久，沒見過他這副冷佞邪肆的樣子了！她幾乎都要忘記，他還有這樣陰暗的一面了!
一塊蘋果沒有咽下，卡在喉嚨，頃刻嗆得她整張臉都通紅了起來：「咳咳」
「怎麼這麼不小心？像個孩子似的，吃點東西還能噎著？小翠，幫少奶奶倒杯蜂蜜水潤潤嗓子！」
一邊輕輕拍打著陌陌的後背，霍黎琛一邊溫柔地訓斥著，一邊還喚起了傭人，兩種聲音，兩種態度，更像是兩個人，一時間，看得夢若溪羨慕不已，更鑽心的疼。
她不傻，她知道，孩子根本不是霍黎琛的，可是，霍家這樣的豪門，肯定是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孫的！原本，她想利用這個懷孕的機會，進入豪門，而後自然流產，再順利懷上真正的霍氏骨肉，只是沒想到，霍黎琛給她的選擇…居然不包含提前入住，甚至連懷孕的費用…都明顯是不想出的！
太過出乎意料，夢若溪明顯有些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還愣在那兒幹什麼？！等想清楚了，再來吧！來人，送客！」
抬眼瞄了瞄明顯猶豫的夢若溪，霍黎琛沒好聲沒好氣地吼道，自始至終，她都是站著的，而霍黎琛，連基本的禮讓都沒有。
「我選二！孩子是我身上的肉，我…捨不得他！何況，他還是我深愛的男人的骨肉」
深愛男人的骨肉？
聽著這幾個字，霍黎琛只覺得諷刺：這種話，虧她也說得出來！
「你確定？」凌厲的鷹眉微微一挑，霍黎琛的嗓音都冷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走了」
「可是，還有件事….我…懷孕了，身體不好，這幾個月…我怕是都不能上班了，我可不可以」
即便可能被厭惡，夢若溪卻還是不得不厚起了臉皮。
「這個你不用擔心，公司的保險、福利政策很全，既然你是公司的正式員工，公司的生育險還是照常補給你的，至於其他，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現在，可以走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霍黎琛做夢怕是都不會相信有一天，她能變成這樣！
想利用別人的種兒從他這裡拿好處，她會不會太異想天開？就算他開慈善機構，也不會把錢用到她這種人心險惡的人身上！她寧可她以『夢若溪』的本尊也跟他借、跟她要，也好過這樣…訛詐！
見實在沒戲可唱，夢若溪突然也想不出什麼可以留下的借口，只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選擇了轉身離去，而在她離開后，霍黎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上陌陌的嘴，輕輕搖頭阻止了她的疑問。
而後拿起電話，撥打了子奇的號碼，霍黎琛轉向了大廳遠處的角落。
「琛，她懷孕了，你不會」
生怕霍黎琛在氣頭上，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一見他回來，陌陌立馬起身黏了上去，再不滿，她也不至於冷血到罔顧兩條生命。
「呵呵，你想多了…雖然我不介意用非法的手段解決問題，不過…既然是文明的社會，能用文明手段解決的問題，還是不要鋌而走險的好！我只是個普通人，有我深愛的家人，還有必須負責的孩子…雖然不想麻煩，可我也不想關愛我的人…提心弔膽！把你放回肚子里吧！」
伸手摟過陌陌，霍黎琛在她耳側柔聲解釋。
「嗯…琛，那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九個月後…」
萬一孩子真巧了，是他的，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