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1 章 不記得了
婚紗店是不小,可人也不少。沒有人看到釋南出去,也沒有人看到有陌生人進去。
現場除了一隻摔碎的手機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我和陸明把婚紗店翻遍。打遍所有釋南認識的人的電話,我去了每一個釋南可能去的地方……
沒有,沒有,沒有!
夜幕降臨,彎月懸空時,一群人聚在百鬼林愁眉不展。
我後腦有些木,額頭上全是虛汗。神思恍惚著彷彿飄在天際之外,看眼前的陸明,龔叔,慕容等人和看戲一樣。
有片刻。想,他們是誰?思緒一定,又清明,認清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臨近十點,我起身回家。再在這裡坐下去,我會瘋!
陸明攔住我,「別擔心,以釋南的本事……」
我推開他的手往外走。
釋南的本事是不小,可我們要面對的末知,無法估計。
強撐著回家,進門,打開燈。看著自己這些日子來精心布置的家,幾近崩潰。
坐在門口地上,我發了許久的呆。
直到卧室傳來一聲輕響,我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我起身飛奔過去。
燈打不開。窗外的路燈照進來,光線很昏暗。
一個人影站在落地窗前,正是釋南。
我走過去,「釋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我回來找過他,把家裡每一個家落都翻遍了。
釋南說話,我站在他身邊拉他的手。
冰涼,刺骨。
我心中剛升起的喜悅。轉瞬間變成擔憂。
屋裡沒燈。我側身擠到他和落地間之間,仰頭看他的臉。
如墨揮就的眉眼冰涼,沒有一絲暖意;下巴輕昂,微光打在鼻側,全是冷漠。薄唇緊抿,詮釋著疏離。
我心有些慌,抬手摸他的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釋南握住我手,冷聲問,「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應該我問你,你去哪了?」我問他,「有店裡時,發生了什麼?」
「我?去哪?」釋南微微冷頭,「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怎麼會……」
「值得記得?」釋南側頭問,「那些小事值得記得?你還沒說你去哪了」
小事,不值得?
我伸手去拉釋南衣服。
他不正常,他的語氣,舉動,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正常。
又睜眼了?
不可能,他在兩個月前剛睜過,怎麼可能會再睜?而且,這段時間,別說危險的事,連只鬼他都沒收。
襯衫從他腰間拽出時,釋南按住我肩膀,咬在我脖側,「你還沒說你去哪裡了。」
我呼痛出聲,「釋南,鬆口。我去找你,我們大家都在找你。」
釋南鬆開我脖子,轉而咬在喉嚨,「我說過,別離開我視線。」
「你不講理。」我捶他肩膀,「是你走掉,不是我離開你視線!」
釋南頓住,許久沒動。
我緊抱住他,把手往他後背上摸。還有兩隻眼,一隻在左肩胛下面偏左的地方,還有一直在腰的正中間。
沒等摸到,釋南撕扯我衣服。握在腰側,冰涼,讓我緊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停,住手!」我道,「先讓我看看你……你大爺!別咬!」
本來身上就全是疤,穿婚紗已經很不好看了。他再弄出一身鬼掐的痕迹來,擺灑那天我還見不見人?
說不聽,就像聽不到我的話一樣。
沒有往日的溫柔,他挺身進來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讓我的記憶瞬間拉回到幾年前。
海邊,小樓,海鷗啼鳴。他說,「我可以藐視天地,為什麼不能要你屈屈蘇青檸。」
「釋南,釋南。」我心驚,捧住他臉,「我,我是誰。你看我,我是誰。」
「蘇青檸。」
我長鬆口氣,環住他脖子把一切交給他。身後的玻璃是涼的,他也是涼的,只有糾纏在一起的呼吸是熱的。
我支撐不住慢慢下滑,釋南摟緊我離開窗邊……
思緒跟著他沉沉浮浮,在堅持不住,意識漸漸抽離時,聽他在耳邊道,「我不會忘記回家的路……」
這句話,充斥了我整個夢境。在聽到手機響起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向身旁邊摸。
有人,不是空的。
電話陸明的,我接起來,告訴他我沒事,釋南回來了。
嗓子啞的厲害,放下手機抓起床頭上的水杯猛灌。靜靜坐了會,我看視線看向釋南的側臉。
睡的很熟,陽光散下,像個大孩子。
我捏住他鼻,低下頭親他。在他深吸一口氣要轉醒時,我道,「轉身。」
釋南睜眼,目光陌生,涼冷,犀利。
我愣住時,他目光又漸漸回暖。微微抬頭回吻我一下,轉過身去。
薄被滑落,正好橫在他腰間。
我抿下唇,把長發攬到一側,跪坐在他身後細看。
十一隻,沒有睜眼。
可他昨天的狀態……
把手指輕點在一隻沒睜的眼睛上時,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
「小檸,如果有一天他認不出你了,你……」
釋南回手握住我手腕,出聲道,「在想什麼?」
我甩甩頭,問,「昨天,怎麼回事?你去哪了?怎麼會摔了手機?」
釋南沉默,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他出聲道,「我看到師父了。」
「師父?無止真人?」那老頭兒不是出遠門兒了嗎?一頓,心中升起驚訝,「是,你師父?」
如果是釋行,那釋南昨天陰晴不定的狀態倒是能勉強解釋通。
釋南對釋行的感情一直深,現在他師父過世還沒過百天,而我們卻在操辦喜事。
如果釋行不出現的話,釋南或許不會想什麼。可如今出現了……
「不是,」釋南打斷我,「是你師父。」
「它找你什麼事?」
釋南起身去浴室,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不記得了。」
我坐在床上,莫名的心慌。回手拿起手機,給九安撥了過去。
九安接起那瞬,我對他道,「九安,師父是不是在你那裡?你和它說,我要和它說話。」
「師姐……」九安結巴兩聲,道,「師父不在我這,真不在我這,不信你來我這裡找……」夾介吐弟。
「小兔崽子,不在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咬牙切齒的道,「你幫我給師父帶句話,再也不要來找釋南,有什麼事,沖我來!」
話沒吼完,九安那邊斷線了。
我再打過去,關機。
從那天開始,釋南行蹤飄忽。時間,從第一次的失蹤一個下午慢慢增長。
回來后問他,基本上問不出東西。
話越來越少,情緒也越來越不穩,性格在正常和不正常之間隨時切換。
明明上一秒還在有說有笑的和大家開玩笑,轉瞬間,冷了眼眸,生人勿進。
釋南的第四次不告而別刷新了記錄。
在第七天,他錯過了六月一日,我們的婚禮。
還好,還好陸明蕭曉和我們一起擺酒,不至於讓我成為那天的笑料。
還好,我和釋南的朋友,全是知道我們底細的人,不會纏上來追問。
還好,我早在前兩天,就在心裡做好了他不會回來的準備。
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我本來也沒想過擺酒。證都領了,我們在一個戶口本上,是一家人。
只是,從準新娘變成看客……
陸明大學時是學生會副主席,人際關係很好,大學同學也沒少來。
他寢室的里的人還有認識我的,只是弄不明白,為什麼新娘不是我,而我們又管同一個白髮老者叫爸……
這,要是擱我我也得蒙。
擺完酒是中午,然後出外景。
公園江邊,風景秀麗如畫。
錄像時,陸明公司那些年紀輕的陰陽先生和魔術師一樣,驚爆眼球的陰陽術一個接著一接扔,引的來參加婚禮的小姑娘尖叫連連。
熱鬧了一下午,在夕陽西下時,興緻極高的一群人又奔向了KTV。
不想讓他們擔心,我也跟著去,提著興奮勁兒和他們一起唱一起鬧。
本來不想多喝,可人多,一鬧,就多喝了兩杯。
頭有點暈,怕他們擔心,用手機給陸明和蕭曉發了個簡訊后,自己摸了出去。
夏風微涼,迎面吹來,酒後的燥意少了幾分。一抬頭,見天上懸了輪血月。
出奇的大,掛在樓邊,像是抬手就能摸到一樣。
慕容追出來送我,見我盯著天上看,問我在看什麼。
我指著樓邊,對慕容道,「你眼瞎,那麼圓個月亮你看不到?」
「你醉了。」慕容扶著我肩膀往車那邊兒走,「今天農曆二十五,哪裡有什麼月亮?有也是月牙……好了,我送你回家。」
「二十五?」
我揉揉眼睛再往天上看,還是一輪血月。
慕容把我塞到車裡系好安全帶,關好車門再去另一側。
車子發動時,我把頭伸出車窗外,指著天上道,「慕容,真的有月亮。」
「行,行。」慕容拉回我,把車窗上鎖,「你說有什麼就有什麼,你說現在天上有太陽都行。」
「太陽?」我把額頭抵在車窗上看外面,「胡扯,慕容,我沒醉。」
慕容嗯了聲,車內靜了下來。
行到我們小區門口時,慕容拍了下方向盤,道,「蘇青檸,釋南會回來的……至於婚禮的事,以後他肯定能補給你。其實就算不補也沒什麼,你們證都領了……知足吧。」
我回頭看慕容,好一會兒,道,「慕容,你到底……」
「蘇青檸,我和你說,我打的過你。」慕容看著我,一邊眉毛高高挑起,「不信,你大可以試試!」
「行行行,不問。」他當然打的過我,一直以為他都是扮豬吃老虎。要不是他二叔突然出來,我們怕是永遠也不知道他的底有多深。
車停穩,我開門下車。
夜風一吹,本來就不深的酒醒利落了。
甩上車門,我拎起包往家走。三兩步,在樓門口撞到一個人。
那人向後一閃,身手出奇的利落。
我往那人的臉上瞄,驚訝道,「唐念?」
我雖然臉盲,可唐念絕對不會認錯!
唐念嘴角譏諷一挑,輕蔑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伸手去抓唐念的肩膀,「你來幹什麼?」
算得上是老友,可她現在到底是那個養嬌的女人的人。此時此刻,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唐念一側身,躲開我,「當然是找大家都想得到的,可惜,晚了一步。」
我咬牙攔她去路,「什麼大家想得到的?把話說明白了。」
難道,唐念知道釋南後背上眼睛的事?不,不是她,而是她的老闆,那個養蛟的女人……
那唐念些來的目的豈不就是,釋南!
「我說什麼你不是清清楚楚?」唐念抓住我手后跳一步,「可惜,我晚了一步。我的道行,到底是不如那個深居不出的,沒有他會算計……」
我再去抓唐念,唐念和泥鰍一樣逃脫,轉身隱入樓房的暗影之中,「看在曾經的情面上,我今天放過你。再攆上來……」
下了車的慕容飛起一腳踹過去,「和她費什麼話?先抓住再說。」
唐念就地一滾,再起身,變成一條黑色大狗融入到夜色之中。
慕容追了幾步沒追上,回頭看我,「她說什麼了,你臉這麼白?」
九天,釋南已經離開九天了。
如果,他是自己心情不定走開的也就罷了,總有回來的時候。可如果,他如唐念所說,是被別人帶走的……
慕容再次叫我時,我決定的對他道,「我要去找釋南。」
「找釋南?」慕容歪頭看我,「你去哪裡找?南哥這些日子的情況你也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去昆明。」
的確不是第一次,可,萬一這次是最後一次怎麼辦?萬一,在我苦苦等待的時候,釋南已經……
深居不出,我腦子裡瞬間浮現出展長。
他的本事是沒有釋南厲害,可他院子里那個結界……
沒帶任何人,我獨自一人去昆明,卻了那個進去不容易,出來更不容易的落院找展長。
確切的說,是找釋南。
釋南在,我和他肩並肩,無論多少苦都陪他走出來。釋南不在,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到展長的院子外面時,正值中午。
我從計程車上下沒一會兒,那扇鐵門開了。展長從裡面閑步走出,對我笑道,「小檸,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我沒心情和他廢話,道,「我也不相信自己會再回來。展長,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告訴我,釋南是不是你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