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4 章 你忘了回家的路,我來接你回家。 感謝慵陽懶昧打賞的三巧克力!!哎媽,真愛
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角被觸碰。
這麼多年來出生入死,從來沒有人問我過累不累。
累不累?
累!很累很累,累到無數次我都在想。去他媽的,我什麼也不管不看了。愛生生,愛死死,愛誰誰!
可每一次,都咬碎牙撐著往前走。
因為,心中有放不下的人,有走下去的理由。
飛機,第兩天下午我站在了成都的街頭。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暗自回想幾個月前謝宏眾帶我走過的路,對我說過的話。從中辨別鬼嬰主人可能在的地方。
不知為何,記憶有些模糊。無論是謝宏眾的身影相貌還是一言一行,都在腦海里慢慢消退。
不僅如此,有時看著手機里存的電話號碼會茫然。
看著清水,柳葉青,秦楚這樣的字眼,迷茫的厲害。
知道和他們很熟悉,卻硬是想不起他們的模樣和與我之間的牽連……
在陌生的街頭晃了近一個下午的時間,當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時,我信步走近一家偏避小街上的寵物店。
裝修很別緻,裡面有無數的貓狗。
一個年紀看上去和我相仿的男人盤腿坐在靠窗的地上,正在給一隻半大的金毛梳毛。
理成板寸的頭髮純白色,斜照進窗口的光束下,有些耀眼。
他抬頭看我一眼,笑了,「看貓?」隨手往貓區一指。「都很溫馴,不會咬人。絕育和驅蟲都做了,有看上的,不要錢,你買貓糧,我送你。」
我放眼望過去時,他又道,「裡面有兩隻白色的,不送。」
「賣?」白色的貓顯眼,我一眼就看到。一隻右眼是玻璃藍,一隻左眼是玻璃藍,品相很好。
「也不賣。」男人回道,「我自己養的。大汪小汪……」
男人拍拍手。那兩隻白貓極有靈性的竄到群貓之中。不見了。
「我不買貓。」
「買狗?」男人又回手指向狗區,「同樣,有看上的,送你。」
我歪頭看他,「張行,我要鬼嬰,你也送嗎?」
張行的手微微頓住,過了好一會兒,抬頭正視我,「原來,是同路人。」淺笑一聲,張行輕吁,「你,來晚一步。鬼嬰死了。幾年前,死在了雲南大山裡。」
我走到張行面前席坐下,「然後呢。」
「然後……原本要化魔的張行活了下來,頂著一頭白髮。」他摸摸滿頭銀絲,拿出手機遞給我,「在這裡,滿心糊塗的,等一個不知去向的摯友,一個生死不明的愛人,和一個可能永遠也沒有人能解答的答案。」
我接過來,看到一張照片。
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站在中間的,是眼前的張行。彼時,還是黑色的頭髮,抱著雙肩,笑的很陽光。左側的男人手臂搭在張行的肩膀上,嘴裡叨著一隻煙,眼眸微垂,正拿著火機點。右邊那個女孩子很好看,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彎著眉眼笑,嘴角的燦爛,點亮了整張照片。
「蘭諾……」
我一眼認出,這個女孩是蘭諾。雖然只見過一面,而且裝著不一樣,可這就是蘭諾,那個找她族中指骨,救了我和釋南的蘭諾。
「你知道蘭諾?」張行神色一怔,對我問道,「你見過她?在哪裡?」
我點頭,「見過,她救過我。在哪裡我不知道,可她,和我們不一樣,她有一隻很漂亮的狐狸,她,不是人……」
我可以肯定,蘭諾不是人。可又不懂,眼前的張行和蘭諾怎麼會是戀人關係。
張行看著眼前的金毛,有一瞬的失神。然後,笑了,「那隻狐狸是點雪,你看到的蘭諾,是丫頭……」他閉上眼,眉頭輕皺一下,「……她不會回來了。」
很淡很淡的話,卻聽的我心慌意亂,「會回來,一定會。」
「你也在等,不,」張行睜開眼看我,雙眼明亮,「你也在找一個人……當找不到,沒有任何消息后,找就變成了等……這個剜心撒肺的階段過去后,你會慢慢靜下來,重歸平淡,安於過日子。直到有一天,一個像你一樣的人,出現在像我一樣的你面前,告訴你一些蛛絲馬跡。讓你知道,你所想念那個人,還活著。可,她不會回來了……」
「我一定會找到他。」我眨掉眼中的淚,無比肯定的對張行道,「我一定會找到他,無論用什麼辦法,付出多大代價!」
張行輕笑,「祝你好運。」伸出手,揉捏金毛的脖子。
我沒再說話,他也沒,許久。
窗外光線變遷,屋子裡的視線變的昏暗。路燈亮起時,一輪血月掛在天空。
我抬頭去看,雙眼被那月亮照的生痛,「你會不會忘了他們?我怕我找著找著,就忘記了他的模樣,忘記了他是誰,忘記我在幹什麼。」
張行返問,「刻到骨子裡的東西怎麼忘?」拍拍金毛,他起身,「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可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動了,我這裡可以給你歇歇腳……」
「謝謝。」
「不用客氣,」張行抬手按亮燈,在一室光明中,道,「兩個人一起等,日子可能會好過些。」
在張行這裡住了下來,為等無止真人。
張行不是魔,鬼嬰已死的事無止真人不知道。它想讓釋南睜眼,就一定會帶釋南找到這裡來。
在這期間,我和張行顯少說話。他對他的事絕口不提,我對我的事閉口不言。很有默契的坐在窗口,從烈日當空坐到血月高懸。
不知道是第幾天,我等來的不是無止真人和釋南,而是陸明,慕容和九安。
盯著三個人看了許久,神思恍惚的厲害。當清明回到腦中,我已經坐在回東北的飛機上。
陸明看我,眼中全是擔憂,「人都出去了,一定會把釋南找回來。你和我回家等……不要讓大家擔心。」
「師父回來過一次。」另一側,九安道,「師姐,師父讓你不要亂跑,它幾天就回來。」
「師父?」
聽到這兩個字,我不可抑制的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眼淚滾落而出。
這些天來,我腦子一直處於混沌狀態,無數個記憶碎片沒有章法的四處亂飛。
一些熟知的,滑入黑暗,任我怎麼不舍也留不住。一些完全陌生的,則從不知名的地方浮現而出,越來越清晰。
無止真人,曾想殺了我,不止一次。
我殺過人,也不止一次……
這些記憶,如此深刻!我彷彿體會感覺到無止真人身上的殺意,和我讓厲鬼殺死劉唯暖時心頭滑過的滔天怒氣……
可,無止真人把它們從我腦子裡抹去了。
還有許多,我現在混亂著理不清的記憶片斷。它們在我腦子裡叫囂著要佔有一席之地,可我膽怯的根本不想面對它們。
我一直心疼釋南,覺得他的一輩子就是個笑話。其實,我還不如釋南!釋行那樣算計釋南,也沒有讓釋南和個傻子一樣糊塗的活這麼多年!
我不是無止真人的徒弟,我是它手上的棋子!可以隨意拿取,隨意捨棄,隨意生死。
如果此時無止真人能站在我眼前,我也想問問它:師父,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在對我百般算計利用時,心中可曾有過一絲絲不忍?在我出生入死時,可曾有過,有過那麼一點點心疼。
是不是,這些年來全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所貪戀的,懷念的,依賴的,全都是你刻意給我的假象?!
飛機在天上飛時,還月朗雲稀。降落沒一會,傾盆大雨瓢潑而下。龔叔和紀浩然來接機,看到我時,雖沒說什麼,卻能感覺他們鬆了口氣。
我坐在車裡,把額頭抵在車窗上。窗外的雨滴砸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有些吵,卻又達到了助眠的效果。
我合著眼,意識隨著車身輕晃,慢慢變的恍惚。
最開始,能聽到陸明打電話,了解找人的進展。後來,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被雨聲徹底蓋了過去。
我在一片黑暗中靜走,向著遠處那抹耀眼的光亮。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走到它面前。
那一抹熒光,我曾在夢境中見過無數次。也,許久沒在夢境中見過它。
我沒像以往那樣坐下來和它對看,而是對它伸出手去。
這是我的,一直是我的。我,竟然把它留在這裡,藏匿這麼久。
手心一涼,那抹熒光被我握在手中。
心中暮然一震,升起一絲異樣。我睜開眼,坐直身子。
車還在暴雨中行駛,龔叔正在和陸明小聲說話。
「停車。」我道。
開車的紀浩然回過頭來,道,「你有什麼事?這裡不能停車。」
「停車。」我抬眼看他,「馬上。」
「等兩分鐘,就兩分鐘,」車一打彎,開進收費站。交完費,紀浩然把車停在路旁,「我記得這裡有衛生間,就在……」
我下車,把九安和龔叔從商務的後座里拉下去。在陸明驚訝的看我時,把他和慕容也拽出去。
伸手去拉紀浩然時,陸明伸手攔我,「小檸,你幹什麼?」
「去找釋南。」掃開陸明的手,把紀浩然拉出,我進駕駛坐。
陸明架住車門不讓我關,「小檸,你冷靜一下,我一定能幫你把他找回來,別再鬧了,和我回家。爸……」
「我沒鬧,我知道他在哪裡,我去接他回家。」我知道,雖然沒有人告訴我,可我,就是知道釋南身在何處。我能感應得到他……
「你知道?」陸明一頓,去拉後車門,「我和你一起去。」
我把車門落鎖,「不用,我們自己事,我們自己解決。」一腳油門踩下,我駛進雨中,把他們甩在身後。
一路急馳,在到達升財山莊時,已經又一個日月輪迴過去。我看著晨陽籠罩下的院落,心中出奇的平靜。
轉身,我向山谷下急行。在第二天夜幕降臨時,來到映月湖邊上。
舊影新顏,一輪圓圓的血月掛在半空,映紅了湖面。湖面上,一面深,一面淺,儼然是一個陰陽魚的圖案。
光線並不明亮的堤岸上,無止真人飄然飛來,「小檸,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快和我回去,這事要從長計議。」
我看著它有一瞬的怔,在無數問題湧出口前,回道,「我來找釋南。」
「在湖裡?」無止真人問道。
「不在湖裡。」我抬頭看天上的月亮,道,「在畫里。」準確的說,是在結界里。
這回,輪到無止真人怔住。過了會兒,它飄到我身側,「我教你破倒反陰陽,這事宜早不宜遲……」
我搖頭,對無止真人輕聲道,「我終於明白,這些年來你為什麼不教我那些基礎的東西。明白,你說我學那些沒用。因為,那些我根本不放在眼中,就像現在,你在我眼中和螻蟻沒有區別一樣。倒反陰陽,」我冷笑出聲,「這麼低級的東西,當初竟然能把我封在湖底……你看,」
我縱身一躍,跳到湖水之中。游到陽極處,用刀劃破手指用力一拍!
似拍到冰面上一般,陽極的水被血色劃開,出現龜裂一樣的痕迹。轉瞬,那痕迹布滿整個湖面。
我揚起手再次打下,倒反陰陽轟然而破!
看,就這麼簡單,用不咒,不用符,就是點滴血,隨手一拍。
我沒有再看湖岸,而是向走蛟的巢穴游去。
半年的修養,走蛟的身體已經恢復大伴。沒了束縛,它一躍衝出湖面,劃過血月,發出一聲蛟呤。
砸到水中,我攀到它後背之上。
當它再次躍出湖面,讓它上了湖岸。
湖岸上,不見了無止真人的身影,卻多了一些熟悉人的影子。
陸明,龔叔,紀浩然,慕容,馬開心等人全在,其中,竟然還跟著茫然不知,抱著女王大人的清水。
龔叔昂頭看蛟,嘖嘖出聲,「這是,小龍啊!」清水瞪大眼睛,「蟒?」夾盡聖亡。
走蛟側過頭去,一個噴嚏打在清水臉上。
清水啊呀一聲,「落蘇。」落蘇護著清水往後走了兩步,沒有說話。
我回頭看陸明,似被凍住的心有一絲回暖,「你們不用……」
「來都來了,」陸明深吸一口氣,「只是沒想到,會有……龍?」
「走蛟。」馬開心糾正。
慕容晃了晃缺珠子的算盤,四顧一眼,「接下來幹什麼?咱們去哪找南哥?」
去哪?去生財山莊的畫里,去那個手腕上帶著一顆紅痣的女人布下的結界中。
話剛想說出口,一聲蛟鳴呤在耳側。
我身下的走蛟猛然一動,躍在半空之中怒吼了回去。
眾人被兩聲蛟鳴震的東倒西歪,驚呼聲此起彼伏。
我抓住走蛟的肉須穩住身子,抬頭時,聽到馬開心驚叫出聲,「血月!」
「今天不是十五,怎麼會有圓月?」龔叔掐指,神情凝重,「而且還是血色的。」
不是十五就不能有圓月了?這輪血月,我看了足足一個多月。
「你,你們沒發現這裡不對嗎?」清水小聲道,「這,不是咱們剛剛來的地方。」
的確不是。
湖雖然還在,樹林卻不在了。而且,光線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亮,當我抬頭四望時,已經身處一片草原。
我滑下走蛟,迎著風,爬上一個山坡。
站穩之時,見天際之處翻滾著的烏雲。不過片刻時間,那雲便涌到了距離我不遠的地方。不屑細看,就能辨出那並不是雲,而是數不盡的士兵。
而且,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兵。
它們身形高大,相貌奇特,手中皆拿著怪異的武器。
我深吸一口氣,對停在山坡下不遠地方的怪物們高聲道,「所以,我要先通過你們才行,是嗎?」把那口氣呼出,我道,「來吧,我送你們去輪迴。」
話剛落,那些怪物的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蛟呤。
剎那,一條黑色的走蛟騰空而起,盤旋在那群士兵的頭頂之上。
黑蛟上面,坐著一個人。逆著光,我半眯著眼睛看不清。
在身後傳來腳步聲時,那人縱著黑蛟懸到我上空,對我伸出手來,道,「給我。」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說的聲音,卻寒入骨髓。
我看著他,眼淚滑下,「釋南,我是蘇青檸。你忘了回家的路,我來接你回家。」
「給我。」他對我垂下和我同樣手紋的手,「再廢話,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