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黃雀在後
這一驚實在是非同小可,手中暗月劍都險些掉在了地上,自語道：「開長老便是崐叔,崐叔豈不是嵐的爹爹,難道嵐竟是從暗河中跑出來玩的,」
他猜測著當年的場景：「九道五鬼率眾殺進黃道山莊,奪走耀陽劍,事後平沙、映雪倒戈相向,反把暗月劍一起給盜了出來,要交予幸免於難的崐叔,一路受盡九道山莊的追殺,而將日月雙劍交出后,崐叔又不知為何將他二人殺了滅口,」
他結合場中諸人對話一絲絲地揣測,越想越合乎邏輯,越想越是明晰,彷彿當年的事情便擺在眼前重演了一遍一樣,
「若真箇是這樣,九道五鬼中早死的那兩人,便真是我生身父母,嵐的父親卻成了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熊倜越想越亂,忽聽得開長老道：「我殺了他們,他們為我立下大功,幫我找回主子捨命要保的兩把寶劍,我為何要殺他們,至於你所說那嬰孩便更是荒謬,我連見都不曾見過,」
「信口雌黃,」鬼落羽罵道,「當年莊主派人追擊不果,以他二人武功,兩人一齊出手江湖上還有什麼龍潭虎穴闖不得,我師兄弟三人十數年來早把種種可能想了個通透,他們必是死在你手上無疑,」
「我信口雌黃,」開長老道,「他們為我盜劍,我何致殺了他們,倒是你九道三鬼被夏海笙這人面獸心的雜種給騙了,平沙、映雪二人盜出劍來便後悔不迭,心中幾度掙扎,半路上又再把劍送了回去,只是夏海笙小肚雞腸不能容人,竟下令將他二人統統殺了,」
鬼千尺怒不可遏,突然衝上前來作勢欲打,吼道：「直娘賊,你編謊也要編得像樣些,休得詆毀莊主,他待我師兄弟五人直如親叔伯一般,絕無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開長老不屑一笑：「狡詐小人,還值得我去詆毀,我且問你,若是平沙、映雪途中不曾迴轉,你九道山莊的耀陽劍又從何處得來,」
「這……」
開長老一句話反問得他二人啞口無言,繼續道：「你九道五鬼的師尊鬼手先生為何在你們偷襲黃道山莊之前忽然暴斃,你們以為那便是巧合嗎,定是他不支持夏海笙大逆不道的舉措,被夏海笙陰謀害死了,」
「胡說八道,先師的名號,也是你能齒及的,」
鬼千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慍怒,便是他隱隱覺得開長老所言有幾分道理,但他連番辱及夏海笙和其師父,實在容不得他再繼續說下去,當下一把鐵尺掃蕩開來,夾帶著千鈞之力直奔開長老而去,
鬼千尺對崐叔的恨意難以名狀,一上來便要拚命,絕不留手,鐵尺劈搗開長老腰脅、額頸、丹田,一連三招,卻是連防守也舍了去,乃是以傷換傷的架勢,
而開長老手中長劍本也不凡,但是方才抵擋逐月箭時已然開口卷刃,此時使起來跟鐵尺倒差不多,卻沒有鐵尺的厚重,兵器上落了下風,可開長老拿樁站定,面對鬼千尺疾風驟雨般地狂攻竟毫不後退,抵擋的雖不說是輕鬆寫意,也是四平八穩,
鬼落羽心道：「這老賊苦尋十數年才得見一面,今日若是讓他走了,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報仇,」
他咬了咬牙,又從箭壺中抽出一支箭來,僅剩的兩根手指搭上弓弦,喝道：「第四箭,落日,」
開長老正抵擋鬼千尺的猛攻,眼角瞥見鬼落羽的動作,表情登時一肅,口中念念有詞：「黃河院上白雲間,千里孤城萬仞山,」先前他抵擋鬼落羽的逐月箭時只念了十個字,此時卻念出十四個字、擺出十四種截然不同的劍式來,可見對這落日劍的重視程度,
十四劍舞完,開長老猛然爆喝一聲,刷刷兩劍逼開鬼千尺,再度使出方才那十四招來,叮叮噹噹瞬間打在羽箭之上,
開長老出手極快,尋常人看不清他路數,熊倜卻看得清清楚楚,兀自為他捏了一把汗：「糟糕糟糕,崐叔第十二劍時長劍已不堪重負斷折開去,落日劍來勢不止,他又如何阻擋,」
果不其然,開長老十四劍尚未刺完,半截劍身激飛而出,削下了一旁九道山莊天狼旗一旗眾的半個腦袋,一時間鮮血泗流,腦.漿迸濺,
開長老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情急之下只得使出迷蹤千幻來,避開了要害部位,但這一箭還是自他右肩直貫而入,箭頭留在了骨縫之中,轉眼染紅了大片衣衫,
開長老目光連連變換,取捨良久下令道：「撤,」說著帶頭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鬼千尺鬼落羽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追,」隨後雙雙躍起,一溜煙追擊而去,
巫行雲最是狡猾,趁所有人注意力轉移之時,他讓數十位天狼旗旗眾站在前列以作障眼法,其實已悄悄帶領九道山莊一干人等悄悄後撤,此時見各門派便要回過神來,大聲喝道：「九道山莊各旗旗眾,速速撤退,」
熊倜想去追崐叔問個明白,又想痛打落水狗殺九道山莊一個痛快,正自猶豫間後山下各個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已然亂開了鍋,
百花穀穀主焚香夫人已然命喪後山,七香主又去其六,登時崩成一盤散沙,各自搖頭嘆氣,怏怏而去,而玫瑰娘娘死裡逃生,親眼看著其餘六位香主頃刻間香消玉殞,心頭驚懼兀自未去,哪有心思阻攔他們,
唐飛飛此時傷勢尚未全好,但是已可強運內勁,當眾宣佈道：「唐某人今日立即邊帶領唐門門眾回歸大巴山,此後便封山不出,再也不是江湖門派,也不沾惹武林是非,」
眾人尚未從錯愕中王雲天也跟著宣布王府就地解散,即日生效,永不復立,過往恩怨一筆勾銷,再不計較,跟著便下令收殮苦大師遺體,為他操辦後事,
「亂了套了,真真是亂了套了,」熊倜心道,「原本各個氣勢洶洶的一行人,此時灰溜溜離去,卻又把九道山莊的人給掩護了起來,人海茫茫,老子去哪裡尋他們,只好去追九道二鬼和崐叔,」
他正待邁動腳步,忽聽人群中有一熟悉聲音喝道：「諸路英雄好漢,還請留步,」
說話之人內力雖然不弱,卻還沒到絕頂的地步,熊倜循著聲音望去,眼見一書生打扮的男子逆著人流站定,語聲朗朗,正是在應天府追殺逍遙子的卜鷹,但離去眾人此時心中不是懊喪便是惱恨,誰會聽得他的話來,腳步頓也不頓,繼續前行著,
卜鷹見狀猛地加大聲音喝道：「聖旨在此,若有抗旨者,斬立決,」
一干江湖豪傑此刻方才紛紛停了下來,朝他望去,卻無一人跪下答話,心中皆是一般的想法：此人隻身一人前來,吾等一人一口痰便淹死了他,他便是奉了聖旨也不能如此狂傲,
卜鷹高高舉起聖旨來,繼續道：「此時王府之外已被兩萬精兵布下天羅地網團團圍住,今日若有抗旨不遵者,連同其門派,全都休想從王府中安然走出去,」
他這一番話更是擲地有聲,熊倜知他身份,料想他不敢假傳聖旨,忖道：「這一來崐叔和二鬼也統統走不脫,老子也便不急著去追了,」
他人在山上,隨著眾人一同跪下,齊聲道：「草民等接旨,」在場諸人雖然各有死傷,此時剩下的仍有五千不止,齊齊喊將出來直如山呼海嘯一般,
卜鷹展開聖旨,朗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敕令錦衣衛指揮使卜鷹持虎符,帶領一干錦衣衛捉拿大批欽犯,各地衛所務必聽其調遣,不得有誤,欽犯拒捕者,卜鷹可先斬後奏,欽此,」
他此舉意在恫嚇眾人,自古民不與官斗,聽聞大批官兵在外,便能先震懾住這些草莽之人,
各路人馬仍是不明其意,還是叩頭山呼：「草民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卜鷹開口道：「今日武林盛會,諸位好漢聚在此地所為何事,我心知肚明,今日見數個大門派或退隱或解散,在下心中也是不勝惋惜之至,」
他說到此處,連熊倜也忍不住腹誹：「你不勝你姥姥個腿,朝廷無時無刻便盼著這一天,你龜孫這是美夢成真了,」
卜鷹環視眾人,繼續道：「眾位好漢不必著惱,我今日前來,乃是奉了當今聖上之名捉拿幾名要犯,不相干之人少時都能黯然離去,便是被我捕了去,也不見得便惡罪加身,查明冤枉的,自當即刻放還,」
王雲天心中暗罵自己失算,這幾日王府來者如雲,全都不需驗明身份,對府外盤查監視疏漏了不少,以致此時被團團包圍尚不自知,站出來問道：「不知卜指揮使要帶走哪幾人,」
卜鷹道：「其中之一,便是王府主你了,」他不待王雲天發問,繼續道,「王府主自然無罪,只是近年來江湖動亂頻發,每一次都在你王府,我想細細了解個究竟,只想讓王府主你陪我聊一聊罷了,」
他朝崐叔等人逃去的方向看去,又道：「九道二鬼和暗河首領自然也要留下,皇上對十幾年前黃道山莊那一件事很是關心,」
卜鷹又往後山上看去,說道：「百花谷已散,焚香夫人已死,許多事情雖然就此石沉大海,我卻也無計可施,只得作罷,但是……」他眼中精光一閃,眼神定格在熊倜身上,「暗月劍乃是皇家至寶,流落江湖多年已然導致皇上龍顏大怒,我必須要拿回去,熊倜,自然免不了要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