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敘舊

等大家等的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天井的小院門傳來一個沉穩有律的腳步聲，然後大家的眼睛就又不約而同的望向院門。

院門外正有一個黑衣人緩緩的走來，那個人穿著寬大的袍子，背著手，頭微微低著，腳步邁的不緊不慢的。黑衣人每走一步都牽動著我們所有人的呼吸。

處事不驚的性格，沉穩矯健的步伐，還有剛毅而俊美的臉龐。沒錯，就是我的大師兄——凌霄。

「晉承，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他說話的聲音都還是那樣，深沉、讓人不容抗拒。

「恩，大師兄，好久不見。」

大師兄面帶微笑著看著我。我發現這六年中，除了我之外，大家都變了。連原本冷酷的大師兄都變的略帶溫柔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不知道師父有沒有變，他最好變得正經點……

大師兄只跟我說了一句話就轉過身對那幫人說：「各位，我師弟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凌霄在此給各位陪個不是。只是屋裡的這位真的是在下的師妹，不是什麼林莫棠的女人，各位跟林莫棠的恩怨雲間派無意參與，話已經說清楚了，大家不必大動干戈，免得傷了和氣。」

大師兄這幾句話說的不亢不卑，既闡明了觀點，又不得罪人，還給了那幫人一個台階下。

「哼，既然如此，」那老頭貌似不甘心的抱了抱拳，「我們給上官劍聖一個面子！」

說完，他們就收了武器，「刷刷刷」幾聲翻過牆頭離開了。他們為什麼不走門呢？

「大師兄。」等那幫人走遠，紫晶推開房門出來了，身後跟著悠閑的小狐狸。

「紫晶啊，好久不見。」大師兄微笑著和紫晶打招呼。紫晶也微笑著回應：「好久不見。」

大師兄對我說：「晉承，我們師兄妹三人已有十年不見了，喝一杯怎麼樣？」

我也微笑：「不醉不歸。」

拾月閣後院的小亭子是個不錯的地方，煞風景的是我種的望春草被剛才的那些刺客踐踏的不像樣子了。時值深冬，深夜的藍城哈氣成冰，讓人伸不出手。紫晶吩咐下人們在亭子里生了幾盆炭火，又命人端來菜肴、燙上酒。十年之後我們三人又坐在一起，大師兄和小師妹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全都沒變。大師兄依然像十年前那樣沉穩持重，紫晶也跟但年一樣可憐漂亮，只是我們都打心裡清楚，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們了。

喝了幾杯，我們開始聊這十年裡的事情。

「晉承，四年前的太平谷之約，難為你了。」大師兄略帶歉意的對我說。

「沒什麼，那場比試連師傅都沒放在眼裡。再說了，那一戰雲間派雖然名義上算是輸了，但是江湖自有評判。北海派的那個四個什麼、什麼『北海四公子』其實也就那樣，我之所以輸是因為我不懂術法。唉，要是當時你和紫晶都在，憑我們的雲間大陣，對付他們四個還不是小菜一碟。」

小狐狸：「吹牛。」

我沒搭理小狐狸，因為我現在確實沒什麼興緻和她吵嘴。

紫晶問大師兄：「大師兄你這幾年在幹嘛？」

「從嵐墒山下來之前，師傅對我說要讓我去成立一個組織，這十年間我一直在經營它。」

我問：「什麼組織？」

大師兄喝了一口酒，回答：「望月。」

我和紫晶都被嚇了一跳。「望月」，江湖排名第一的殺手組織，也是最神秘的。這個組織成立於十年前。十年前它剛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排到了第一。「望月」的出現就好像雨後竹林里最茁壯的一根竹筍，它瘋狂地生長，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奠定了它「第一」的基礎。「望月」的殺手總是能給人無限的驚喜，他們能在三天內出現在這個大陸的任何角落並且取到任何人的首級。相應的，它收取的費用也是很高的。包括「望月」的殺手在內，沒有人見過「望月」的創始人，他神秘的猶如月夜的蒼鷹，沒人知道他身在何處，沒人知道他叫什麼，甚至連他的性別都沒人知道。

而現在我知道了，這個名震江湖的組織的創始人是我的大師兄。知道這件事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加讓我摸不著頭腦的疑問。

我問大師兄：「師傅為什麼讓你成立這個組織？」

「為了很多事情……很多複雜的事情。」

這模稜兩可的回答更加深了我的疑問。

我說：「我這段時間想要搞清楚的東西太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感覺我這段時間遇到的問題是連在一起的……大師兄，其實師傅讓你做的這些是為了林莫棠吧？而且這段時間紫晶身邊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對不對？你從剛才我們見面開始就沒有問紫晶身上發生的事情，當然也沒有問這隻讓世人吃驚的小狐狸的事情，因為這些事情你都知道的，對不對？」

大師兄回答：「是的，你說的沒錯，而且紫晶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我的腦子有點亂了，說：「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感覺我周圍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只有我不知道。」

「晉承，你知道為什麼師傅讓我去成立一個刺客組織，讓紫晶去皇宮保護一個皇子，而單單沒有給你分配什麼任務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我不知道。」

「因為師傅想讓你繼承掌門的位子，雲間派總要在江湖上走動的。所有人都認為上官劍聖只有一個弟子，那麼不管江湖上發生了什麼怪事，只要不是你做的，他們就不會聯想到雲間派身上。晉承，未來的天下會很亂，你這人啊，懶散、不愛麻煩，師傅不像你被這些東西困擾才沒有安排什麼給你。相信我，沒有人想要刻意跟你隱瞞什麼，我們之所以不說，只是不想你被卷進這些事情中來。」

「沒錯，二師兄，」紫晶接了話茬，「未來變數太多，我跟大師兄還有師傅已經被捲入其中，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未可知。但是總要有人繼承雲間派的香火。」

他們說了這麼多，可是沒有人告訴我想要的答案。

我搖頭苦笑：「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就算我想，這世道也不會同意。現在江湖上已經知道上官劍聖有三個弟子了，而且……我似乎已經被卷進來了。」

大師兄端起酒杯，笑著對我說：「那你就盡量跑出去，我讓你這麼做可是為你好。」

我也舉起酒杯，對大師兄說：「我懂，幹了。」

舉杯飲盡杯中酒，陳年舊事上心頭。我闖蕩江湖這幾年沒交什麼朋友，平常心裡有什麼事的時候也沒有人會聽我傾訴。男人也會有心事，也會有讓自己傷心的人或事。此時面對大師兄和紫晶，我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小狐狸偷著喝了兩杯酒，喝完酒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小狐狸的反應讓我覺得有點奇怪，從大師兄出現到現在，她表現的過於安靜了。大師兄伸手撫摸著小狐狸的皮毛，對紫晶說：「我以前一直以為靈狐只會出現在傳說里，當年望月的探子告訴我你救了一隻靈狐的時候我還有點不相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紫晶說：「我發現她的時候也被嚇壞了，一隻狐狸竟然會說話……她的心臟被獵人傷到了，無法化成人形，或者說化成人形的時機被推遲了。她跟我說就算能變成人她也不會變得，因為心臟受過傷，她化成人形後身上會保留一點狐狸才有的東西。」

我問：「保留什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狐狸的嘴巴，也可能是鼻子。」

我不自覺的笑了笑，內心生出了一種報復般的滿足感。從小就聽說靈狐變成人之後，男性英俊瀟洒，女性傾國傾城。現在想想小狐狸變成人之後長著一張狐狸的嘴巴，哈哈，想想就覺得搞笑，讓你天天和我拌嘴。哎？等等，萬一長著狐狸的耳朵怎麼辦？

丑時的時候，紫晶說有點累，就抱著小狐狸回屋休息了。而我和大師兄一直喝到了凌晨才散去。人將醉未醉的時候睡覺是最舒服的，身體和腦袋可以同時放空，所以這一覺睡得很安穩。直到我被一股濃煙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