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聖城驚變
不管阿戈狄烏斯內心多麼矛盾煎熬,在巴根台這種大軍頭面前也是堅持不了多久的,為了保住這個全世界東正教徒的精神家園,他只能屈服了。
窩闊台汗14年(1242年)2月26日,東正教大牧守的全權代表阿戈狄烏斯副主教再次進入戰火中的君士坦丁堡,作為東正教會和聯軍的代表談判。阿戈狄烏斯這次真是急了,這位老人太害怕蒙古人了,他看的出來,那個叫巴根台的凶神就要大開殺戒了。蒙古人戰爭機器何其可怕,一旦全力發動必然玉石俱焚,幾百年的東正教精神殿堂,幾十萬東正教百姓都將為十字軍殉葬,他實在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國王陛下,我是帶著和平的誠意而來,是為了挽救這座偉大的城市。我方新的條件是,可以在君士坦丁堡第十三區給天主教徒保留一個區域,你們可以實行完全的自治,新羅馬帝國和新的市政當局不會幹預你們的任何行動。
我們不會追究你們過去的戰爭罪行,上帝寬恕所有迷途的羔羊。你們可以修建你們的教堂和居民區,可以組織你們的巡迴法庭,甚至可以給你們保留一個自由貿易港,聖索菲亞大教堂也不會徵收你們的什一稅。」阿戈狄烏斯的神色有些焦急。
鮑德溫國王一臉的疲憊,他知道形勢很危急了,他不想死。可是他又擔心談判中隱藏著什麼陰謀,怎麼敢輕易就答應敵人的條件。他謹慎的問道:「那麼我們可以保留我們的軍隊么?還有我們的海軍船隻?」
阿戈狄烏斯說道:「這當然不行,但是你們可以保留一支警察部隊,作為治安力量存在。你們也可以保留一些近海巡邏艇,但是不能擁有大型戰艦。」
鮑德溫二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們撕毀協議,我們連反抗的能力都不能有,只能任你們宰割?我們的商船出海,遇到海盜都無力自衛,因為我們沒有權力擁有戰艦。這樣的拉丁帝國,還是上帝的國家么?」
阿戈狄烏斯說道:「你不要忘了,這裡本來就是羅馬人的土地,君士坦丁堡本來就是東正教徒的家園。而且我們是勝利者,是我們開恩才給你們保留了這塊地方。鑒於你們一貫的戰爭狂熱,如果你們仍然保留著裝備精良的十字軍,城內的居民誰能安心過日子?
君士坦丁堡是三面環海的城市,如果你們仍然擁有一支海軍,海岸線如何保證安全?何況兩軍近在咫尺,稍有意外就會擦出戰爭的火花,那麼我們現在的努力不就是白費了么?我們絕不會同意你們保留軍事力量,這會害了我們,也會害了你們。
你們的安全不用擔心,我可以向上帝起誓,如果和平協議達成,我們的軍事力量絕不會傷害你們。而且我們可以簽訂軍事協議,你們的安全由我們全部負責,你們只需繳納很小的費用。如果你們的商船出海遠航,甚至可以租借我們的海軍艦船護航,價格絕對公道。」
鮑德溫二世長吸了一口氣,說道:「軍事問題是一方面,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我們的騎士不是卑賤的商人。這牽涉到天主教騎士的尊嚴。我們的騎士們,是為了捍衛上帝的光榮,推廣上帝的影響,讓信仰之光傳遍全世界才存在的。你剝奪了他們的武器和戰馬,這是對他們的侮辱,也是對上帝的褻瀆。我們是絕不會答應這樣的無理條件的,任何情況下都不會!
為了保證天主教徒的安全,我們可以在同意第十三區建立自治城邦。但是我絕不能贊同對天主教武士的侮辱,那背棄了我們的信仰,我的信仰騎士們也絕不會同意。」
阿戈狄烏斯也怒了,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我要提醒你,尊敬的國王陛下,你們被三十萬大軍團團包圍。那些不信上帝的蒙古人擁有可怕的武器,他們可以把你和你的騎士們炸成齏粉,城外的大火和炮擊就是證明!大牧守陛下不願看到生靈塗炭,偉大的聖城毀於戰火,這才派我和你們談判,我是帶著十二萬分的和平誠意而來。
這是最後一次談判,你可以理解為最後通牒,是你們最後的活命機會。你身為十字軍們選舉出來的國王,你必須要為他們的生命安全負責任。如果最後談判破裂,悲劇來臨,你和羅馬教廷要負全部責任!」
鮑德溫二世也站起身來,怒視著阿戈狄烏斯喊道:「你不要威脅我們,篤信上帝的人不受任何威脅,更不會為了你們的富貴、利益和魔鬼一樣的異教徒合夥來屠殺同意信仰上帝的人!從我們加入十字軍開始,我們就有了為信仰獻身的準備,你們的殘暴嚇不倒我們。我們死後羅馬教廷自然封我們為聖人,我們必將流傳千古!
還是收起你們的假仁假義吧,你們不是擔心我們的安危,你們擔心的是城裡這些教廷和東正教徒的安危,擔心這座城市中的無數財富化為灰燼。放心,如果你們攻破城市,我們就把這裡燒成白地,我們一起到地獄里分辨是非!
而你們,你們這些背叛上帝的邪惡之徒也得意不了多久,教皇會為我們報仇的,這座城市終究屬於偉大的羅馬教廷!那個時候,你們的名字將和撒旦的門徒永遠的聯繫在一起,成為億萬人民唾罵的對象!」
阿戈狄烏斯氣憤的臉都扭曲了,他大喊著,唾沫星子飛濺:「背叛上帝的是你們!你們走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為你們的貪婪愚蠢!你們十字軍東征,君士坦丁堡一直在支持你們,為你們提供了多少糧秣金錢,不惜損失我們的貿易夥伴。可是你們卻背信棄義,貪圖聖城的財富,奪佔了城市,殺死羅馬皇帝和王室成員,肆意殺戮搶掠。
難道我們沒有權力恢復聖城么?難道我們沒有權力回到聖索菲亞的精神家園么?現在你們居然恬不知恥的指責我們。蒙古人為了上帝而戰,他們比你們這些貪婪的無賴強百倍!至少他們不會裹挾無辜的民眾為人質,難道你們的神父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么?!他們雖然不信仰上帝,但是上帝就在他們心中。而你們,卻做著上帝唾棄的事情,沒有人在地獄里陪伴你們,你們的惡一定會受到懲罰。」
這已經不是談判了,兩個互相敵視的人大瞪著眼睛,互相指責咒罵,唾沫星子四濺,一時間大皇宮內充斥著他們憤怒的咆哮。
騎士團分團長格魯內爾是個理智的人,也是十字軍內部傾向和談的人,他倒是不怕死,可是這樣死他認為毫無意義。他知道鮑德溫國王情緒不穩,這樣下去是談不出什麼結果的,也許會破壞寶貴的和談機會。他看出來了,城外的聯軍正在失去耐心,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這幾天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嚴重,卻沒有合理的解釋。
格魯內爾終於決定不再沉默,他大步上前,冷靜的說道:「主教大人,國王陛下,我認為你們現在的狀況很不好,不利於和平談判。我建議現在休會,君士坦丁堡美味的熏鯡魚和小羊排也許會使你們冷靜下來。你們大概忘了,你們在這裡所說的話,決定著數十萬人的生死,在這重大的歷史關頭,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失去理智的兩個人終於從暴怒中清醒過來,是啊,他們肩上的責任太重大了。阿戈狄烏斯知道時間不多了,3個營的蒙古海軍航空兵已經整裝待發,鍋爐的火一直就沒有停。也許現在航空戰隊已經出發,也許局勢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只有一線機會,而他的談判對手又是如此頑固之人。
鮑德溫二世國王心中同樣沉重的如同灌滿了鉛一樣,在強敵圍攻,內亂如沉默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的情況下,不要說保住這座城市,就算是1萬多十字軍戰士,近10萬天主教徒的生命安全又該如何保全?
他是個倒霉的國王,因為他繼承的是一個糟糕的無法再糟糕的帝國。他是法王路易七世的孫子,康特涅伯爵彼得的小兒子。他繼位的時候,拉丁帝國的領地除了君士坦丁堡,幾乎已經被周圍鄰居們蠶食殆盡了,而由於連年戰爭,帝國的財政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而帝國內的有錢的威尼斯移民們,根本不打算在經濟上幫助王室。
1236年,鮑德溫二世開始遍訪歐洲以求得經濟援助,雖然從法國、教皇和佛蘭德斯那裡得到了一些經濟援助,然而杯水車薪,很快帝國又入不敷出了,於是鮑德溫再出去討錢,拉丁帝國成為了當時歐洲著名的乞丐帝國。最後鮑德溫不得不以他的兒子為人質,從當地的威尼斯移民那裡借些錢。
此時,帝國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但是他從沒有放棄,他渴望像曾經的亨利國王一樣,把那些叛亂的色雷斯人,保加利亞人,希臘人,小亞細亞的那些羅馬餘孽,大海對面的伊庇魯斯人一掃而光,重現上帝之國。他拼勁全力,武裝他的十字軍騎士們,讓他們吃飽穿暖,裝備精良,讓他們的戰馬膘肥體壯,鬥志昂揚。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蒙古人來了,帶著30萬東正教大軍,大陸上戰馬奔騰,煙塵蔽日,大海上帆檣如山,戰艦如雲。更可怕的是,蒙古人掌握著遠遠超出他想象的戰爭機器,無論多麼勇猛的騎士,一顆小小的子彈就送了命。這仗沒法打,可是又必須打,這不是他一個人,一個家庭的事情,這牽涉到天主教在東方的事業,牽涉到多少人的生死啊。
他自己都鬧不明白,他們怎麼可能在這麼可怕的武器下堅守了20多天,打的聯軍都疲憊不堪。可是他知道,城內再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他自己也終於累了,他的鬥志在一天天減弱。孤城不守啊,當一座城市喪失了希望,無論多麼強大的城防,多麼充沛的糧草,都不可能守住。
在款待阿戈狄烏斯的宴會上,喝醉了的鮑德溫二世國王準備妥協了,他沒法不妥協,他已經沒有力量做出選擇了。
這時候,他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聲音傳來,像遠方大海的波濤,像隱隱而來的狂風暴雨。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匯聚成驚天動地的轟鳴。那是哭喊聲,無數人的哭喊彙集而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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