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得戰甲八郎辭師
八寶金殿上,楊家父子離去后,通武王潘美也辭殿走了,臨走之前還走到太師潘章面前說了一句什麼,潘章當即嚇得面色蒼白。餘下眾人卻是面沉似水,老令公跨馬掄刀保了一輩子大宋,如今卻也被貶出京城永不錄用,可嘆伴君如伴虎。吁嗟之間,忽聞殿頭官報:「萬歲,邊關來了二十四道加急折報,大遼元帥韓昌韓延壽帶四十萬兵馬過了雁門關已進中原。日搶三關,夜奪八寨,大兵過處,邊關百姓生靈塗炭苦不堪言,望萬歲速速發兵!」
趙光義一聽,心說壞了,這才一個月的功夫,遼軍已經勢不可擋了,連忙叫道:「國丈,大遼的兵馬打過來了,你打算何時帶兵迎敵啊?」
老賊潘章心裡一合計,北國打得這麼勇猛,我去了也白給啊!不行,我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你們這些老王爺個個都保本楊家將,我就先拿你們開刀,等到了前線能打就打,不能打我就降。主意已定,潘章躬身說道:「皇上,老臣的兒子潘豹死了,沒有了先鋒官,這叫我如何出兵啊?」
趙光義一聽,便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啊?國丈你再想想辦法啊?」
潘章眼珠一轉,說道:「皇上,老臣保本鐵鞭王呼延贊,東平王高懷德,平東王高懷亮,常勝王石延超隨軍出征,我大軍必定所向披靡,無人可擋!」
趙光義:「准奏!」
四位老王爺一聽,暗罵老賊潘章,你就損吧,臨死還拉著我們墊背,不過皇上已經准奏了,自己又身為國家大將,大敵當前理應徵戰沙場,只得領旨出征。
八賢王趙德芳在旁一聽,心中不禁琢磨:王爺們都跟著出征?老駙馬高懷德那麼大歲數也去?皇叔呀,你也去吧,免得在宮中閑得沒事,今天殺這個,明天殺那個,叫你也嘗嘗鞍馬勞苦的滋味。
趙德芳向前一步,道:「皇叔,您是馬上皇帝,有道的明君,何不御駕親征,也叫北國看看,中原的皇帝英勇善戰,不是好惹的。一來可鼓舞軍卒士氣,二來可以嚇住韓昌。」
皇上本來不願到前敵,怕有危險。八賢王拿話一刺他,他心中血氣上涌,你把我鼓搗走了,那你也別在南清宮享福了,咱們同去。
趙光義:「皇侄,你可保著孤同去?」
趙德芳連說:「行,行。」
趙光義:「好!調三十萬兵馬,擇吉日良辰起兵。」
楊延順剛走出皇宮,便對楊七郎說:「七哥,你先和爹爹回家,帶著眾位兄弟先走,我去辭別我的兩位師父,隨後再趕上你們。」
楊七郎:「嗯!你去吧!」
楊延順應了一聲,轉身剛要離去,忽聞身後宮門內有人叫道:「楊八郎!」
楊延順回頭一看,來人一身白緞子錦袍,大紅綉邊,一條玉帶纏在腰間。再往上看,劍眉鷹眼,唇薄鼻聳,頜下無須,看似正值中年,其實已年過六旬,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二師父,潘美。
「師父,延順正欲前往王府,與兩位師父辭行。」楊延順跪倒在地。
潘美:「隨我而來。」
楊延順跟在潘美身後,有僕人牽過馬匹,潘美翻身上馬,利索地整理好衣帶,卻見楊延順依舊站在馬下,便道:「你為何不上馬?」
「延順。。。不敢與師父同乘一馬。」楊延順規規矩矩地道。
「哼,和你大師父一樣,畏畏縮縮,當年他也不敢上我的馬,你倒真像他啊。」潘美繼續道,「既然你不上馬,就跟在為師後面跑吧。」說完潘美一揚馬鞭,駿馬飛奔而去。
楊延順撇了撇嘴,一臉無奈,邁起大步追了上去。
穿過了三道街口,轉了幾道小巷,楊延順終於看到潘美的馬拴在王府門前的木樁上了。楊延順推門入府,徑直走入大堂后的跨院,來到大師父的房前,房門已經打開了,二師父潘美坐在床頭,手中端著湯匙正往榻上的人嘴裡送。楊延順站在門口未動,過了一會兒,屋內傳來二師父的聲音,「八郎,進來吧。」
楊延順一進門便跪倒在地,道:「徒兒楊延順來給師父辭行了,恕徒兒不肖,不能再跟隨師父習兵練武了。」
「八郎,起來吧,為師也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這次被貶出京,未嘗也不是件好事。記住『守而不攻,敗而取勝。攻守互易,勝敗無常。」榻上的人道。
楊延順:「延順謹記大師父教誨。」
「你大師傅教你守,我卻教你攻。他叫你靜,我偏叫你動。現在你要走了,他送你兵法口訣,我就送你戰甲盔袍。」潘美離開卧榻,走到楊延順面前,「走,我帶你去取盔甲。」
楊延順向榻上看了看,榻上的人擺了擺手,沒有說話。楊延順又一躬到底,才退出房門。
潘美帶領楊延順走到東跨院的練武房,以前楊延順便是在這習武的。今天一推開房門,只見屋內正中央一張案台,案台上擺放著一雙靴子,一副盔甲,一個束髮冠。
「八郎,這是你大師傅當年征戰時披掛的戰甲,現在就交給你了。他日你在戰場上,見此戰甲也能多想想你大師父的教誨。」潘美繼續說道,「你二師父我的戰甲送給呼延佩顯了,希望他不會用到。」
「二師父如何識得呼延佩顯?」楊延順疑惑地問。
潘美:「那娃娃在府門前跪求我進宮救你,我招他入府,談了好久才入宮的。」
「什麼?是佩顯找您來的?」楊延順驚道。
「哼,曹彬教出來的徒弟都和他一個德行,有心無膽。。。。你休負了呼延佩顯對你的一片心意,否則我饒不了你。」潘美轉身離去,又停住腳步道:「八郎,你我師徒一場,今日一別不知他日還能否相見,不如你將戰甲穿上,讓為師看看可好?」
「嗯。。。徒兒遵命。」楊延順將案台上的戰甲拿起穿在身上,周身上下打理利索后,走到潘美面前。
潘美抬眼觀瞧,心中不禁一顫。眼前的楊延順頭戴束髮烏金冠,體掛天河寒江甲,肩披駝龍陰風袍,足踏虎頭佛母靴。楊延順本就長得頗為硬氣,加之甲胄在身,更是威風八面,英姿非凡。潘美口中不禁念道:「又是個傷人之情,痛人之心的主啊。。。。。。」。
「師父,你說什麼?」楊延順並未聽清。
「八郎,你靠近一些。」潘美將手搭在楊延順肩上,向內一拉,薄唇靠在楊延順耳邊,輕聲道:「切記,不要愛上戰場上遇見的人。」
楊延順虎軀一震,恍惚間潘美已轉身離去。「不要愛上戰場上遇見的人。」楊延順重複念道,心中混作一團。
離開王府時,有家丁傳話說:不要和外人提及你師父的名姓。楊延順聽了之後一陣黯然。
再回到楊府時,楊繼業已帶著七位兄長離家奔雄州去了。楊延順也不做耽擱,辭別了佘太君以及眾位女眷便打馬出了汴梁城北門。此時日薄西山鳥歸山林,城外行人漸少,楊延順回望汴梁一眼,撥轉馬頭,北上雄州。殊不知這一去,此生便再未回到東京汴梁。
汴梁城鐵鞭王府內,呼延佩顯正在哭鬧。老王爺呼延贊則是滿眼的無奈:「兒呀,你說你去雄州幹嘛呀?老令公一家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現在謫貶雄州,你就別再去給人家添亂了。」
「我要去找八哥!」呼延佩顯叫鬧著。
「楊八郎已經和我說了,讓我代他向你告別。人家也沒欠你什麼,你怎麼老纏著他不放呢?」呼延贊問。
呼延佩顯握著胸前掛著的白魚玉墜,呢喃道:「我欠他的。」
呼延贊:「兒呀,爹爹過幾天就要隨軍出征了,你在家好好獃著,聽你娘的話哈,等爹回來呢,就上奏皇上,請他把楊家召回來,好不好?」
呼延佩顯根本一句話都未聽進去,只是兀自握著玉墜回房了。老王爺以為他想通了,也就沒再說什麼。
楊延順星夜趕路,終在兩個時辰后趕上了楊繼業等人。爺倆見面后淺談了幾句,便又催馬前行。楊家父子幾人皆是當世的猛將,胯下戰馬亦是驚世的名駒,不消時日便到了雄州城。雄州原來的知州叫夏伯成,夏伯成這人十分的和氣,將楊繼業一家接進知州府,自己搬出去住。又和老令公說缺什麼少什麼,說一聲,沒事也不用到衙門去,一切由我照料。令公很感激,爺們九人便在知州府中住了下來。
這期間,百姓傳聞邊關捷報頻頻:有當今皇上御駕親征,八賢王陪王伴駕,四大王爺做先鋒開道。潘元帥三十萬大軍收復大片失地,已經打到幽州城下了。
百姓是興高采烈,楊繼業卻不然。潘章打了勝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酸溜溜的,不過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北國興兵四十萬來犯中原,必定是兵精糧足蓄謀已久。韓昌韓延壽更是飽讀兵書,勇冠三軍的年輕統帥,怎麼如此不禁打呢?如今皇上也在前敵,但願潘章有真本事,別中了韓昌的詭計,否則皇上便會陷在危難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