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被調戲了
看見高長恭的時候,副將全身僵住了,半晌兒反應過來,興奮地奔到他面前,本分地行禮。如果不是念及身份有別,一定會激動地抱在一起。
高長恭拍拍他的肩膀,淡笑著問道,「你怎麼來這裡了?」
「四殿下交代給手下的事,有些眉目了。」副將回答。
事情要從高長恭離開鄴城,去齊州的時候說起。
那時,齊國初亡,紛亂四起,各地起義軍不計其數。高長恭曾經答應過,要替阿秦找親人。想起小木牌上寫著的字,便決定以秦愛為名,到齊州去。阿秦的親人如果活著,聽到秦愛的名字,一定會主動找過去,這樣,比高長恭上天入地的找,容易許多。
到了起義軍那裡,眾人見高長恭才貌俱全、文武兼備,一致推舉他做首領,擔任齊州守將一職。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秦愛的名聲出去了,來認親的人多如牛毛,老秦就是其中一個。他來找過多次,可惜都被宇文達和高洋拒之門外。倆人覺得,這個時候來尋親的,不是圖名就是圖利,這等勢利小人不認也罷。再加上,來找秦愛的人那麼多,誰有空一個個盤問調查。宇文達最怕麻煩,高洋也不是什麼靠譜的人,他倆一拍即合,背著高長恭,將來人統統趕走。
高長恭只當是年歲久遠,阿秦的親人早已搬離此地,沒有往別處想。後來離開齊國之前,將所有事務交給副將處理,再三叮囑,如果有人來找秦愛,一定通知他。
副將答應下。再有人來認親,沒有宇文達和高洋在,一切順當得多。私下調查一番老秦的底細,排除可疑之處,覺得有九成可能了,副將才帶他來契丹見高長恭。
沒想到這廝嗜賭成性,屢賭屢賠、屢賠屢賭不說,甚至學會了出老千。可惜上天並不眷顧嗜賭的人,每次他出老千必被賭坊察覺,追著滿世界跑,打斷手腳的事情時有發生,仍舊戒不了賭。
鄉里傳聞,當年,老秦的妻子就是因為他好賭,才拋下他和剛滿百日的女兒,拿著幾件衣物回了娘家。本以為老秦會吸取教訓痛改前非,不曾想,沒了妻子的管束,他賭起來更是不加節制,將家底兒輸光了不說,四鄰替他照看孩子時,留下給他們父女用於衣食的銀子,也被他揮霍到了賭坊里。
在最拮据的時候,他想到賣女兒的主意,幾兩銀子就將阿秦賣給了人販子。幸好阿秦身上的那塊木牌不值錢,才能一直跟著她,沒有被人搶走。
後來,高長恭以秦愛的名義出現在齊州,老秦當時就是一驚,想起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據見過高長恭的人說,秦愛是個男子,卻美若婦人。老秦懷疑,是不是阿秦女扮男裝,回來尋親的。於是主動找了過去,歷經波折,才來到此處。
高長恭恍然道,「那些追趕他的,估計就是賭坊的打手,難怪他要跳進河裡藏身。」
「他水性不佳,居然跳河了?」副將一臉的驚訝。
他們快步來到河邊,放眼望去,河裡除了枯枝敗葉,哪裡能看得到老秦半分蹤跡。大家沿著河流兩岸尋找,不多時,下游有人發現了一根細小的葦子桿兒,此刻浮在水面上,正緩緩向下漂移。
沒有用來換氣的工具,水性也不好,不會遇到意外了吧。高長恭沒有細想,縱身躍入水中,潛到水底救人。快到冬天了,河水冰涼刺骨,高長恭那畏寒的身子,就這麼下去,寒疾一定會複發的。情急之下,蕭念脫口而出,「四哥,水寒,不要下去!」
可高長恭的速度太快,其他人想要攔都來不及。
好在並不難找,高長恭下水后,不過片刻功夫,就從枯荷中看到了老秦的衣角。拖上岸后,鄭青璇和耶律弘文幾個人,馬上將老秦接過去救治。高長恭背靠著一株粗大的梧桐樹,擋住北面吹來的風,水淋淋地站在陽光下,薄唇凍得青紫,身體冷得微微發抖。
蕭念想去看下高長恭的情況,被高緯扯住手臂,不許她多管。本想跟高緯理論,卻看到宇文達早已經提前一步過去了。
宇文達問副將,「包袱里可有乾淨的衣物?」
副將無奈地回答,「沒有,除了現在穿的這件,其他都被老秦當掉還賭債了。」
宇文達把扇子一收,脫下自己身上的長衫,遞到高長恭面前,「哥,拿去換上。」
高長恭並未接過,反倒說,「給老秦吧,他比我在水裡待得時間久,我可以再撐一會兒。」
宇文達瞥了老秦一眼,笑哼一聲,「我看他不順眼,要不是哥在這裡,早將他一掌打飛出去。哥趕緊換吧,要不然,我來替哥動手。」
「我,我,我自己換。」見宇文達伸手去解自己的衣領,嚇得他迅速接過衣服,逃也似的鑽進樹林里,直到視線中看不到人影,才將身上被冷水浸透的衣衫褪下。
如果這個時候,有個漂亮姑娘突然闖過來,一定會發生十分有趣的事。念頭一冒出來,蕭念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望向樹林深處的目光跟著變得柔和。
高緯硬是將她的腦袋扳正過來,不悅地說,「瞧你色眯眯的樣兒,再看下去鼻血都要流出來了。不就是男人的身體么,四哥身上有的,我也有。等回家以後,我讓你隨便看。」
話未免太露骨了,蕭念的臉瞬間紅到耳根,忙重新裹了一下圍巾,遮起滾燙的臉,「胡說八道什麼,我才沒有你想得那麼齷齪。」
高緯不由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你能對我更齷齪一些。」
「無恥!」蕭念嗔道。
宇文達望著他們打情罵俏,漫不經心地揶揄說,「想要調情,回家慢慢調,眾目睽睽之下,收斂些比較好。」
剛要反駁,卻看到他懶洋洋地扯了一下褻衣的衣領,露出半片光潔的胸膛。真是酥胸半露啊,蕭念立即別過頭去,原先想好的詞兒,也給忘了,只是羞惱地斥罵,「流氓!」
蕭念不會其他罵人的話,今兒個把所有的詞兒都用上了。
宇文達發現蕭念的反應十分有趣,故意道,「你不是見過我哥和李詢的身子嗎,裝什麼純情。」
是見過,雖然只有上部分。可情形不一樣,當時,一個是打算做夫妻的,一個是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
宇文達一副突然記起什麼來的表情,接著說,「怎麼把跟你最親近的人給忘了,高緯的,你見過的次數肯定更多,就沒有按照身材好壞,將這幾個人排個一二三四嗎?」
沒將蕭念惹惱,先把高緯觸怒了。
高緯才不會管對方是誰,惹怒了他一樣沒好果子吃。他攥起手掌一拳打了過去,宇文達輕輕一偏頭,躲開攻擊,反手一抄,握住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戲謔道,「在下衣衫不整,本不能見客,君上不但不介意,還動手動腳,意欲調戲,著實讓人受寵若驚。可惜在下並無龍陽之好,讓君上失望了。」
連抽了幾次,都未移動分毫,高緯抬起另外一隻手,當頭砍了下來。宇文達這次直接沒有躲閃,待距離頭頂半寸時,驟然出手,將高緯另外一隻手臂擒在掌中。宇文達笑了,「君上的功夫不行,勇氣倒是可嘉。不過我不明白,是哪裡得罪了君上,要讓你處處對我下殺手。難道是因為,打是親罵是愛,情至深處拿腳踹。」
高緯氣得臉色鐵青,雙臂卻動彈不得,無處發泄。
兩人正對峙著的時候,高長恭自樹林里走出來,向宇文達喝道,「弟弟,住手!緯兒武功敵不過你,不要欺負他了。」
宇文達收起不羈的笑意,忿忿不平,「哥,你公平點好不好?是他先動手的。」
「那一定是因為你先動口,是不是?」高長恭對這兩個弟弟再了解不過。比如高緯,雖然視人命如兒戲,卻不會無緣無故殺人;而宇文達沒事尋釁、調戲別人,也不是頭一回了。
宇文達嘴角抽了一下,沒好氣地嗯了一聲,用力甩開高緯的手。
當著高長恭的面,高緯不便發作,揉了揉手腕,黑著臉退回蕭念身邊。
宇文達不甘心地斜眼睨著高緯,半真話半賭氣半地說,「我小人一個,就不跟你們這些君子世子帝王同行了,先走一步,王宮見。」言罷,他縱身一躍,運起輕功,踏著樹梢而行,片刻間從眼前消失。
再看鄭青璇那邊,老秦已經醒了過來,昏花的眼睛有些渾濁,嘴角汩汩地往外流河水。他在地上躺了半天,看清身處的環境之後,爬起來就要跑。被副將一把揪住衣領,摜倒在地。
老秦抱著頭,連連求饒,「我現在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沒法還你們的賭債,等我幾天好不好,找到女兒以後,我連本帶利一起給你們。」
高長恭溫和平穩的聲音響起,「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你的債主,更不是賭坊里的人。」
老秦鬆開手臂,昂起頭看了看,感覺到的確不認識這幾個人,才放心大膽地站起來,挺直腰桿說,「我膽子大得很,害怕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秦愛的爹。」他轉轉腦袋,看到遠處沒有人之後,才低聲說,「秦愛啊,就是我女兒,她跟花木蘭一樣,女扮男裝,代父從軍,後來一直做到齊州守將的官職。」
副將掩口輕咳一聲,示意老秦不要胡說了,「老秦,你看看他們幾個中間,有沒有你的女兒。」
老秦從頭到尾,挨個端詳了一遍。打量完蕭念之後,品論說,「這位姑娘看著骨架小,像是南方人,不會是小愛。」走到鄭青璇那兒,「看上去十七八歲,年少老成,不像是我能生出來的閨女。」到蕭柔兒的時候,他說,「最多十五六歲,年齡差的太多,更不可能。」
最後,他停在了高長恭面前,咂咂嘴,摸著下巴道,「姑娘生得真是好看,可惜個子太高,將來不好找婆家。如果小愛能有你一半的美貌,我就知足了。」
高長恭剛從河裡救人出來,頭髮被水濕透,索性解開發帶,披散在肩上。緞子般的黑髮襯得容貌更為柔美,若不出聲,怎能分辨出他是個男兒郎。
四周靜如止水,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聲。老秦納悶兒,怎麼突然就冷場了。
副將又是咳咳兩聲,「老秦,他就是你要找的秦將軍,男子。」
老秦將高長恭反覆看半天,好奇地伸出手去在他胸前摸了兩把,指尖觸到渾實的肌肉,才頓悟,「世間竟有如此絕色的男子,妙啊!」
那眼神,怎麼像是想將高長恭打包賣掉的樣子。
高長恭問他,「你真是秦愛的父親?」
「功勞可以冒領,爹不能亂當。當年,小愛的木牌,還是我找人做的。正面『秦愛』,背面『齊州』,總共四個字。她后腰上有三顆黑痣,豎著排成一列,這些,我都記著呢。」
除了直接問阿秦以外,可能只有一個人清楚老秦的話是不是真的。高長恭用目光詢問蕭念,她輕輕點了下頭。看來他是阿秦父親的可能性非常大,那就帶回去,跟阿秦面對面談談,如果她覺得沒錯,兩人的關係便可以確定了。
「四殿下,齊州和鄴城那邊,尚有許多事未完成,手下需要趕回去處理,先告辭了。」副將一拘禮,道別後,準備離去。
高長恭喊住他,快步來到他身邊,「我有件事要交代你辦。」隨後在他耳邊私語了一番,並讓鄭青璇給副將些銀子做盤纏。衣服都被老秦給當了,估計已經身無長物。
「手下寧死不負四殿下所託。」副將應下,大步流星地離去。
「大家回王宮吧。」高長恭笑了笑,帶頭走在前面。
蕭念指了一下不遠處,向高長恭說,「四哥,副將又回來了。」
高長恭回頭一看,可不是咋的,副將正一臉憨笑地站在那兒。
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將身後的包袱取下,遞給高長恭,「四殿下,這些東西,手下一直不離身,好在沒有弄丟。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說不定很快會派上用場。」
裡面的東西將包袱撐出了幾個稜角,隔著一層布,看不出裝的是什麼來。對高長恭來說,很重要的人,是蕭念,那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