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心尋死的罄瑤】
寂靜的夜色中.叢林深處傳來沙沙聲響.那是飛速掠行而過的聲音.若是定睛望去不難看出.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正飛快地從林中穿過.速度之疾足以看出他此刻內心的焦慮.幾隻夜半棲落的鳥兒.聽聞這些許聲響.疑是猛獸途徑.皆從睡夢中驚醒.拍著翅膀撲啦啦地飛起來.讓靜默的叢林忽然騰起龐大的生氣.
在哪裡.
究竟在哪裡.
姬白夜不斷加快著腳步.同時警覺地感受著四周的氣息.沒有阿月的.始終沒有.
可是帶走她的應該是桃夭不會錯.若是現下冷靜地思考.便不難發現.那木雲風來的太是時候.並且自己設下的結界.洪荒之間只有他的師傅天君方才能破.於是便是天君找到了自己與阿月的藏身之所.特地為木雲風破了自己的結界.
天君如此.想要用木雲風拖住時間.不.很顯然.桃夭的出現是個意外.而木雲風才是真正的阻礙.姬白夜眯了眯眼.他分明從他的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天君百密一疏的地方在於.想要喚醒木雲風體內木風神君的神識.卻不知道.木風神君在阿月年幼的時候吃了她多少虧.便是如今見了阿月.都會不自覺地低下頭.那緊張的神色.他多次在木雲風的身上看過.曾有過懷疑.可畢竟.他從不算自己的阻礙.而如今……
那麼天君的計劃究竟是什麼.讓木雲風來將阿月帶走.明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天君不會那麼傻.所以.只能讓木雲風打親情牌.什麼指腹為婚.什麼青梅竹馬.對.要帶阿月回去見娘親樓氏.或許.阿月會回去也說不定.只要離開這個結界.自己如何也沒有把握能夠在九天眾神的干涉下帶著阿月全身而退.更何況.如今為了壓制阿月身體里的碧瑤血.自己的修為消耗太大……無論如何.都不是對手.
所以.桃夭一定是九天不曾料到的異數.還好是他.
可是桃夭會帶著阿月去哪裡.他找了三天三夜.卻還是沒能有任何的消息.這個桃夭.當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急是么..
忽然.姬白夜的腳步猛地停滯.在一棵粗壯的樹旁停下來.他扶住胸口.呼吸劇烈地起伏著.那種疼痛如烈火灼燒一般強烈.令人呼吸困難.姬白夜閉上眼.阿月.是阿月.許是兩人的羈絆太過深切.彼此的身體里.都溶解著對方的一部分.所以不論如何.都能夠真切地感知到.姬白夜抬起頭望向天空.時間還沒到.不應該是這樣.為什麼會提前了.
漸漸地.胸口處的疼痛緩慢減弱.周身被刺骨的冰冷所覆蓋.也正是這冰冷壓制了那騰起的溫度.漸漸地身體上的感受趨於平緩.恢復往常.
姬白夜伸出手.掌心上隱隱散出一絲寒氣.心下頓時有了答案.這樣凜冽而純粹的寒氣.只有九天的環境才能培育出來.桃夭是絕不可能帶著沒能覺醒的阿月回去九天的.那麼就是說.他將九天的寒氣帶到了人界.如此.便有得尋了.
破廟雪洞內.此刻整個雪洞都被籠罩在極為耀眼的光芒中.細看之下便可發覺.那光芒來自於雪洞正中的水晶棺.而躺在水晶棺中似是沉睡著的人.正是我們的女豬腳樓月.
此刻的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娥眉緊緊蹙起.似是在睡夢中看見了什麼不想面對的事情.桃夭神君站在水晶棺旁邊.神情擔憂地看著沉睡中的她.
總算將她安置好.這樣在沉睡中.痛苦應該也會少一些.可是.在這逐漸蘇醒的過程中.恐怕那夢裡的場景.也決然不會好受.只是罄瑤啊罄瑤.我幫不了你.
桃夭神君一揚手.掌心化出那鳳血鎏金盞.只能待她醒來.共飲上一杯.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他抬起頭查探了一下雪洞內的情況.這從九天私自偷帶下來的雪洞之雪.能夠維持的時間有限.唯一的辦法就是加速罄瑤的覺醒.所以.他才會選在這座廟裡.這不是別的什麼廟.而是一座荒廢了的巫神廟.這座廟原本是漠北一座村落供奉的.可是由於此前的寧幽一役.這裡早已寸草不生.村民無奈這才搬離此地.使得廟宇荒蕪.可無論如何荒蕪.它都是巫神之氣最足的地方.
樓月的夢裡的確如桃夭所想那般的精彩.所有的往事如一場一場的戲.從眼前回放而過.那些曾被遺忘了的愛與恨、快樂與美好、傷痛與眼淚.彷彿又重新發生了一次.那種將結好的傷疤一一撫平又重新撕開的疼痛.瞬間大過了傷口本身.樓月能夠感受到的身體上的疼痛.遠遠不及心底的傷.可是隨著潮水一般涌來的回憶.今生這不過短短十八年的生命.似乎瞬間就褪了色.緩慢地被淹沒在千萬年的浪潮里.再也尋不回.如此.她的生命里.尋回了原本的罄瑤.卻失去了作為樓月的那一部分自己.
漫長的時光中.他擁著她自墮仙台跌入忘川的剎那.在腦海里異常清晰.忘川的水瞬間掀起劇烈的波瀾.彷彿是重重地擊打在心底.漾出的漣漪都是苦的.然後那苦味漸漸地淡去……淡去……
那時她望著他的臉.終於還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那是她愛了近萬年的臉.愛到那人的一切都已經深深紮根在了心裡.那一刻的她.卻是為這場不得善終的感情.存了幾分欣喜的.可同時也那麼擔心.這忘川之水.是否真的能夠有足夠的力量.讓她將他忘記.
如今這反覆的糾纏皆是證明.終究還是.不能忘掉.
若是不能.不若就此沉睡下去吧.
好的壞的.都不要再去想.就這麼睡去吧.
確定了雪洞四周的情況穩定.桃夭神君從外面回到洞里來.可是才一進洞.便發覺有什麼不太對.
是罄瑤的氣息.罄瑤的氣息正在不斷地減弱……
她……竟想要趁著重塑仙身的機會.就此自化身形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