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8

「天天.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去樓下的客房睡覺了哦.」

走過去抱他.向來很乖的小傢伙卻不怎麼配合.「媽媽.」

「我的寶貝這是怎麼了呀.」雙手穩穩托住他的身子.然後額頭朝他的下胸膛上蹭了蹭.天天癢得受不住.咯吱咯吱的笑了起來.

「媽媽.」他抱住媽媽的頭.小手指尋著一縷頭髮絞啊.絞啊.「我不想下樓去.今天晚上就在這裡睡覺好不好.」指著已經望了好久的那扇門.他眼裡滿是期待.到底是個孩子啊.不知道又被什麼新奇的東西吸引了才萌生的這樣的想法.可是李沐清也大概知道這四樓上頭都是寧家人自己住著的房間.就像美美剛剛躺的那間.據說就是葉先生從小上外婆家來留宿時住的地方.

「天天.這個房間已經有人住了哦.如果我們今天晚上非得要在這裡睡的話.原本住在裡面的人該怎麼辦呢.難道要跑去花園裡面睡覺嗎.」

「那我們可以跟他換呀.他都住那麼久了.借我們住一晚又有什麼關係.」

「寧晴天.」李沐清警告的喚他.小傢伙應該是困了.開始有些不講道理.這樣的毛病她向來不慣.在家裡也是這樣的.一般這種時候他大概就能知道媽媽生氣了.從而有所收斂.而這一次.他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紅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要不是在外面.李沐清定要氣得打他屁股了.礙著擔心驚動了別人.才抱過來小聲的哄.哪知越哄越來勁.他竟然哭得更大聲.

這動靜一不小心就驚動了對面住著的寧老太太.原本都躺下休息了的老人家聽見自家寶貝孫子的哭聲那是一個著急啊.穿了鞋就往外邊跑.驚得照顧的阿姨忙拿了外套追出來給她披上.

「哎呦.寶貝兒這是怎麼啦.來跟奶奶說說.怎麼就哭上了呢.」老人家晚年喪子.對小孫子的疼惜勁可想而知.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勉勉強強想將小傢伙摟起來的樣子.李沐清鼻子酸得厲害.

「天天你乖一點.你看.都要累著奶奶了.」這樣的場景她到底不便也不忍打擾.只能在一旁溫聲輕點.別看小傢伙年紀一點點還愛耍無賴.到這種時候那紳士范簡直渾然天成.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扶奶奶起身.慢步將她拉到走廊的一側.然後手腳靈活的一咕嚕就爬上了那兒擺著的雕花歐式沙發椅上.那高度.正好彌補了祖孫二人的身高差.

「奶奶.」他撒嬌一樣的輕喚.老太太原本還被自家小孫子的機靈勁兒唬得一愣一愣的.這會兒脖子被他白嫩嫩的小手摟著.那種感覺啊.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在葉家別墅里就見過她家寶貝兒子哄人功力的李沐清一腦門的黑線.心想著這小子在不好好管教怕是要無法無天.聽完孫兒含著一包眼淚嘰嘰喳喳一番話的寧老太太就朝這邊望了過來.

她朝自己招手.李沐清忙走上前去.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老太太即使在這種時候滿頭的銀絲仍是鬆鬆軟軟卻又一絲不苟的挽著.淺灰格子的披肩.縱然是與一身睡衣搭著卻也不覺突兀.反倒是自成一派優雅.

「說起來這還是你們娘倆第一次住下呢.這四樓.你也是第一次上來.」被她牽著手.李沐清輕起點頭.算是應答.老太太的目光便飄到了天天小朋友剛剛一直守著的那扇門上.目光悠遠得簡直是要到達時光的盡頭.

「所以啊.你當然不知道.那裡是延風打小就住著的地方.生他時我年歲已經不小了.他爸爸怕我身子吃不消.自他滿了月就將他交給了保姆照顧.哪知道我偏偏想念得緊.有時候半夜睡不著.還偷偷跑過去看他.

我的小寶貝兒啊.那麼可愛.即使是睡著的樣子都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有一次我在他搖籃前守著忘記了時間.反應過來后已經過了半宿.第二天受了寒發起了高燒.他爸爸沒辦法了.辟了我們房間對面的一間書房.改造成了他的卧室.還跟我說這樣我一出房間門就能看見我的小心肝.心也該乖乖放回肚子里了……」

當人回憶往事.彷彿整個歲月都是靜止的.清清淺淺緩緩流淌的溫情會因不舍一個回眸而駐足.戚戚悶悶如偶爾光臨的沉痛也難得停了哀歌.她語調繾綣.眼底是旁人不曾見過的柔軟.李沐清那顆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啊.就又一點一點.陷入了深深的漩渦里.

管家阿姨微笑著為他們開啟了房門.看向她的目光難免會有多了些她說不上來的意味.她整個靈魂還懸浮在半空中呢.也顧不了那麼許多.真要怎麼天馬行空的想象也隨他們去吧.

倒是如願以償進了那個對她有著莫名吸引力的房間的小傢伙.興奮的這看看那瞅瞅.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要放往常.李沐清鐵定要抓住機會對他剛剛任性的行為作出一番教育的.可是當下.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冷靜理智從容的人又拿什麼來指正孩子.

媽媽.你看.「那個小朋友跟我長得好像哦.」天天的目光被牆壁上鑲著的相框吸引了.覺得好神奇呀.忙拉著媽媽的衣角跟她分享自己的重大發現.那是你爹.不像才奇怪了.李沐清心中嘆息著.蹲下身子拉住了他的兩隻小手.

「天天知道這裡是哪兒嗎.」

「奶奶家呀.媽媽帶我來祝奶奶長命百歲.」

「嗯.你說的對.可是媽媽還想告訴你的是呢.這是你爸爸的房間.你爸爸他呀.在比你現在的年紀還小的時候就住在這裡了.」她仔細而耐心的解釋.然後就看見自家兒子驚訝得嘴巴都張成了一個O型.

「爸爸比我還小的時候.你就認識他了嗎.」在小傢伙的世界里.爸爸這個名詞其實很複雜.從他出生起他便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了.卻又從未見過.凌雲乾爸和辛格瑞拉乾媽每每提到這兩個字時總是諱莫如深.就如同每次他們吃巧克力餅乾的時候都要偷偷躲起來不給他吃.

可他不明白的是他們吃巧克力餅乾時要躲起來.是因為媽媽說過了太小的孩子不能吃巧克力.而爸爸的話.媽媽有時候也跟他提啊.媽媽告訴他說爸爸因為某些特殊的而原因不能跟他們呆在一起.告訴他他的爸爸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

厲害的人.比隔壁家可以踩著滑板在空中翻跟斗的絡腮鬍子大叔還要棒嗎.又或者.唱歌唱得比幼兒園大班那個金色長發有酒窩的辛迪老師還要好聽.他這樣想著.再打開胸前掛著的鑲有照片的懷錶來看時就微微有些興奮了.爸爸要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跟他和媽媽待在一起呢.

於是他每逢生日節日.都要偷偷的許下一個願望.不讓任何知道的願望.可每一次.都還是落空了.直到那次他被壞人抓走.跟照片里一模一樣的活生生的人竟然就那樣站在了他的跟前.他說「寶貝不要怕.」以前乾媽乾爸媽媽舅舅都這樣叫他啊.卻唯獨他的這個稱呼.他覺得是不一樣的.小小男子漢明明含著淚心底卻突生一股子驕傲.

原來被爸爸抱著.是這樣的感覺啊.

他說兒子你乖乖的.跟媽媽一起等爸爸回家.明明眼神那樣堅定.就像舅舅跟他說過的「好男兒頂天立地.決不失信於人.」所以他信了啊.可是爸爸.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許諾.又怎麼能放我鴿子呢.

李沐清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著.眼眶紅紅的低垂著頭.似是不忍在多打量這房間里的一切.那複雜的情緒天天不懂.但也知道自家媽媽是在難過.

「媽媽抱抱.」他挺著小肚子撒嬌.趁著李沐清朝他伸手的契機.將她拉著一起到雕花紅木大床床尾處的沙發上坐好.然後像模像樣的伸著脖子.在媽媽的臉上印上一個安撫性的吻.

「舅舅告訴我說上官叔叔想跟媽媽結婚.媽媽想要答應他.可是卻又放不下爸爸.」

「小孩子不能胡說.」哪料到他會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李沐清訝異只余竟有些被看穿了的惱怒.低低的呵斥在天天看來已經是最重的語氣了.可他這次只是撇了撇嘴.並不害怕.

「媽媽一直教導我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可是媽媽自己怎麼可以欺騙小孩子呢.」小小模樣說起話來思路清晰有條有理的樣子看得李沐清心中一賭.好半天不知作何反應后忽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下可好.原本在舅舅的教導下準備了一肚子話的小傢伙立馬偃旗息鼓.跳上沙發上就把她整顆頭抱到自己懷裡箍著.那動作比剛剛在走廊上還要靈活敏捷.

「嗷嗷嗷.媽媽乖.不哭不哭了啊.」

那學著大人平時哄他時的模樣再反哄回去的樣子著實好笑.只是可憐了李沐清.剛剛被自家兒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之後又幾乎要被他給悶死.心下凄楚.淚水也跟著越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