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灰衣舞者
早上,十點過六分鐘。
電視在陽光下不斷地變幻著畫面,而在那正對著電視屏幕的沙發上,則是靠著一個身影,他的右手順著沙發的邊垂下,一個易拉罐被夾在了他的兩根手指之間,看上去搖搖欲墜。
瀰漫的酒味非常清楚地說明了這間房子的主人在昨天晚上做了些什麼,那些滿地都是的易拉罐也是非常有力的佐證。
「陳鐵川市長將在今日早上十一點鐘前往未來廣場出席本次公安行動的嘉獎儀式,屆時將親自為所有為這次打黑行動流血流汗的幹警們頒發榮耀勳章並致辭……」
沙發上的身影動了動,像是墳地中被驚動了的殭屍一樣,緩緩地直起了腰。
一旁的電話適時的想起了起來,他將手中已經空了的易拉罐隨手扔在了地上,看也不看電話上顯示的號碼,一把抄起話筒,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邊上。
「找誰?」
他說了一句廢話,這間屋子就他一個人住,能打進來的自然是找他的了,更何況本來知道這個電話的人就是少之又少。
話筒對面的人聽到他的聲音,明顯地鬆了口氣,隨後便急匆匆地問道:「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沒去哪,有屁快放。」
面對這樣的態度,電話那頭的聲音卻並未有半點的不快,而是道:「現在還來得及,你聽我說,一個小時后……」
「未來廣場是吧?」,他打斷了對方的話語,道:「我已經知道了……我的事你沒有必要管太多,行了,掛了。」
說完,他非常隨便地一甩手,使得那電話筒旋轉著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那電話座上,將這次通話乾脆地結束。
電視上的新聞播報已經結束,他也就再也沒有去關心它,而是從自己的上衣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掛墜。
那是一個精緻的圓形徽章,通體呈銀色,擁有金紅色的鑲邊,它的上面,有著一個精緻的鏤刻,一條暗色的黑色龍盤旋其中,陰影般的身軀將一把倒豎起來的灰色利劍圍繞起來,而在這個徽章的下側靠右的位置,則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凹陷,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撞擊過一般。
陽光灑在了他的臉上,這是一張看上去非常蒼白的臉,面部線條偏向柔和,面向偏向於清秀,但是卻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彷彿這人隨時都要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他彎下腰,從茶几下扯出了一個紙箱,將它打開。
入目之處,是亮眼的金屬光芒,那是大量的,款式相似的掛墜和徽章,它們的上面甚至還沾了不少的血跡和污跡,甚至還有幾個是殘缺和扭曲的。
黑鐵鑲邊,古銅鑲邊,銀色鑲邊……
少年閉上眼,他不想去回憶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
按照原本計劃全體出動的刺客團,在預定好的伏擊地點進行準備和埋伏工作的時候,迎來的卻是未被預計到的毀滅性打擊。
三十六名黑鐵刺客,十九名古銅刺客,以及五名銀刃刺客,全部覆滅,無一生還。
而與此同時,刺客組織派去與陳鐵川,也就是k市市長進行工作協調的一名銀刃刺客,最終也慘死在了槍口之下。
這些毒梟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情報和如此巨量的武器?
組織已經沒有心力去調查這些東西了,在被反制的同一時間,刺客組織在各地的下線和分部,也全部遭到了清洗和入侵,除了少量在外進行任務的刺客之外,全部喪生。
少年將襯衫解開了一個紐扣,他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了。
旁邊還放著兩瓶沒開的啤酒,但是他並未去動它們,因為現在這些東西只能干擾他的行動和決定。
將這些殘損的徽章輕輕撥開,少年將視線轉向了那些被掩蓋在掛墜堆之下的物件。
合金指套,無形鋼絲,袖劍,計時器,迴旋鏢,匕首和盒裝的毒藥。
「真是簡陋到糟糕的裝備……」,少年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不過,大概是夠用的了吧?」
……
「注意附近的動靜,附近的樓房,都給我監視起來!」,一名穿著整齊的壯漢對著對講機不斷地下著命令,他的眼睛掃視著廣場周圍的環境,不斷地想找到一些疏漏。
這些官員辦事的方式讓他感到非常麻煩,不僅要安全,而且還要顯得自然,也就是說他不能夠去強行驅散周圍的行人,如果擁有這個許可權,他真的可以很容易地獲得一個符合要求的區域。
廣場的一角,是一群正在拍照觀賞和平鴿的遊客,而另一邊的樹叢下面,則是**個正在秀著街舞動作的青年,穿著怪異前衛,一個個輪流在那裡做著高難度的街舞動作,而另一個角落裡,則是兩個正在散發傳單的少女。
給幾個下屬下達了驅散那些遊客的命令后,他又轉向了那剩下的街舞青年和那兩個發傳單的少女。
「麻煩!」,他有點煩躁地撓了撓頭,沒有下指令,而是自己走了過去。
那群嘻哈青年看到有人湊過來,並沒有怎麼在意,畢竟能夠引得人來圍觀他們跳舞,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
走的近了,壯漢這才看清楚,這些傢伙,最大的年紀恐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最小的估計也就是十七八歲,這讓他稍稍地放心了些,他剛剛走過來時,也看到幾個人做了不少非常酷炫的動作,看上去很專業,應該都是真正的街舞愛好者。
簡單地警告了兩句,讓他們及時離開,隨後他便走向了那兩個正在朝著路人散發傳單的女孩。
大概是出於慣性,一名少女並未留意他身上的裝束,而是下意識地將一張傳單塞到了他的手中。
壯漢低頭看了一眼,這傳單上面赫然印著:「月痕遊戲工作室,正式招募員工,要求……」
傳單的背景是最近即將開放的一款全息式網路遊戲,宣傳的相當火爆,而且就連電視廣告,互聯網網頁,甚至於街頭海報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但是官方除了一些有限的信息外,卻沒有透露過多的東西,這讓這個名為《荒蕪時代》的遊戲顯得異常神秘。
這兩個女孩長得很是養眼,這讓他一時間也不好意思板著臉去趕人,只是說明了這裡即將有大型活動,要保持四周的暢通,所以請她們去其他地方。
「老虎,廣場這邊怎麼樣了?」,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被稱作「老虎」的壯漢回答道:「差不多了,無關的人都驅散的七七八八,上頭還有指示?」
說話的那人聽起來很鬱悶,只聽他道:「他們說不要弄得太明顯,要保持自然,廣場上沒有其他人影響不好,把注意力多放在周圍的樓里。」
「艹!」
老虎暗罵一聲,心說這群人真不好伺候,趕緊又將新的任務通知了下去。
事情似乎進行的井井有條,在時針成功地跳到了「11」上的時候,搭在廣場上的舞台開始響起音樂,主持人開始照著預定好的稿子念了起來,同時,在馬路的盡頭,一輛黑色的轎車快速開來,停在了一個預定好的位置。
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穩穩地踏在了地面,心中自是豪情萬丈,陳鐵川知道,在這場嘉獎儀式結束后,不用兩個星期,升遷的命令將會到來,到時候,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地方,將自己的官路繼續走下去,帶著讓人艷羨的光芒,前途無限。
這可是他拿命換來的啊!
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沒有想到他居然有膽子下黑手吧?身手再厲害,行蹤再隱秘,能有什麼用?在子彈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敢於危及他的利益的前途,他才不會管你是什麼,總得想辦法將你弄死。
廣場熱鬧起來,一個個精神抖擻,穿著正式的警員一排站開,整齊劃一地敬禮。
「老虎!」,正看著場下狀況的壯漢聽到對講機的聲音,立即反應了過來,道:「收到,什麼情況?」
「入口旁邊,那三棵樹的下面,怎麼還有人在跳舞?」
老虎的眉毛猛地跳了一下,他記得就在十幾分鐘前,那幾個街舞青年已經全部離開了,除了一些「安排」出來的圍觀群眾外,就幾乎沒有其他人了,而且其他的入口也已經封閉了起來,現在怎麼又有人跳舞?
他忙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只見是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身影,此時正在那樹蔭下玩轉著一個非常高難度的動作,就連那些「托」,也有不少被他給吸引了過去。
那人正處於倒立的狀態,雙手不斷地在地面上撐動著,引得他的身體極快地轉圈,而他的雙腳也並未閑著,只見一瓶可樂在他的兩腳間不斷地「跳」動著,彷彿有著生命一般,靈動而迅捷,同時,他的身體時不時的還穿插一些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讓人移不開眼睛。
眼見隨著主持人的介紹,陳鐵川開始順著那紅地毯朝著舞台走去,老虎也不再遲疑,朝著那越轉越快的身影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出兩步的時候,陳鐵川已然來到了紅地毯的中央,恰是離那跳舞者最近的位置。
不知為何,壯漢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跳了出來,他急忙加快了腳步,同時將對講機拿到了嘴前。
像是一個致力於舞蹈的陀螺,終於,在旋轉的速度到達一個極致的時候,舞者的雙手突然在地上用力一撐,身體一擺,那跳動於他雙腳之間的飲料瓶帶著巨大的力道快速飛出,那可怕的速度讓人無法捕捉,而看它的目標,居然剛好就是那正志得意滿地走在紅地毯上的陳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