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調屋調笑
籍桑躺在榻上,眼神冰涼徹骨,渾身散發著冷氣,如三尺寒雪,目光如黑墨一般不見底,嘴唇還是沒有一點血色的,涼薄的起唇,一字一句『亂賊楊泰,犯上作亂,殘害先帝,罪責滔天,這每一條罪,都與朕細細列出,楊泰雖死,可死不足惜,朕諭其,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領命著聽后,應了是,便立即退了出去,靈絮坐在他的身邊,垂著頭,雙眸紅腫,身旁端著葯的丫頭大氣不敢喘的立在那兒,更不敢提要皇上喝葯的事
『高琰如何了』籍桑問
『楚陽給他治過傷了,沒事,四哥哥,你先把葯喝了吧』說完,便將一旁葯盤裡快要冷了的葯遞到他面前
他看著葯,聲音微乎其微的苦笑著『我放棄高琰去攻打楊泰,你討厭我嗎』
靈絮搖頭『他不是沒事了嗎,沒事了就好了,而且,我們的仇報了,爹和未戚哥哥的在天之靈一定看著了』
籍桑端過葯來,一口喝下,緩緩抬起眼看她,漆黑的眼眸,將葯碗放下,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靜靜的,不再說話
『四哥哥,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不好受,因為凌風他不在了,可是,你再怎樣難受,他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四哥哥你一定要快些放下,養好身體,因為這個天下還有好多事等著你』
靈絮看著閉著眼,眉頭卻一直皺著的他,感同身受的落下淚來,卻快速的用袖子擦掉
籍桑閉著眼,語氣平淡『他是個孤兒,從小不知道父母是誰,十二歲那年,他被人追著打,只因為偷吃了一個饅頭而已,卻被打的全身是血,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人有那樣強烈活下去的目光,儘管快要臨近死亡邊緣,他的目光里沒有一絲放棄,我將他帶到身邊,他一直性子冷漠,卻對我比任何人都要忠誠』
靈絮見著他眼角似乎在抽搐,雙拳漸漸收緊,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四哥哥』
籍桑睜開眼,雙眼有些凄迷『其實,他在楊泰還未攻城的時候,便向我討了一個請求,等完結楊泰后,他說,要去付驛』
靈絮心中一怔,眼淚如何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曾今在船上,她問過他,為什麼不接受冬青,他的回答是『姑娘也許不知道,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便是在湖心居,最好最好的事,便是看見她對我笑,我十二歲跟著皇上,十二歲那年見著她,一切,都是註定的』
註定的,那時靈絮問為什麼,那時他說,或許有那一日,就會明白了
他的心,裝下了冬青,他的命,卻是籍桑的
她簌簌的流著淚,看向籍桑『既然沒有相守的緣分,老天為什麼要安排他們相遇,留下的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籍桑心口一顫,眼神里有些東西洶湧奔逐,暗自流觴,相遇不能相守,或者相愛又不得不放棄,這就是老天給予的悲傷
靈絮走出房間,一連多日的療傷,看著他已無大礙,靈絮才放下心來,張楚陽在屋外早已等著了,眼中有些神色暗涌,見她出來,便立刻上前牽著她,溫暖的笑意『我們去哪兒』
靈絮望著他,唇角微微笑著『我們回小竹屋找二姐和嬌蕪』
王府外,籍落負手而立,早已牽了馬匹等在了那裡
靈絮看見了他『五王爺知道我們要走』
籍落神情淡淡的點頭,看著靈絮又望向了張楚陽『張公子,有樣東西,我要給你』
張楚陽看著他送到眼前的東西,眼中寒意一現,隨即冷笑『王爺是什麼意思』
籍落保持著舉著手的姿勢不動,唇角淡淡苦笑『她死時,手裡一直握著這個,想必,這是你給她的』
手掌心上,白玉桃花,晶瑩潤澤,一枚玉佩,靈絮細細的望著,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這枚玉佩,以往,南嫣帶著時,她從沒有多看過一眼,只是,她那一身紅衣,將這個玉襯的很好看
『還是將它扔了吧,留著,也無用了』張楚陽說
『表面再溫文爾雅,暗地裡也會心狠手辣,真不愧是張楚陽』說完,他收起玉佩,還是揣進自己懷裡,將馬留下,便轉身而去
張楚陽將靈絮扶上馬,自己坐在她身後,一言不發,靈絮靠在他懷裡,還是忍不住回頭,問『籍落說的,什麼意思』
他眉間深邃,微微嘆息『絮兒,若是我不想讓你知道,你會不會就不問了』
『會啊』靈絮點頭『你不想讓我知道的都不會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那我就沒必要知道了』
張楚陽一笑,手摸了摸她的髮絲,靈絮卻將他的手拿下,側過身『不過,有一件事我要知道,今早,你說你要去一個地方,是去哪裡了』
他一怔,語氣斐然『前朝陵園』
靈絮回身望著他,目光晶瑩一片,有些情緒顯露無疑『這麼多年,第一次去嗎』
張楚陽點頭,目光淡淡『十七年了』從四歲起,他就離開了當時的皇宮,離開了十七年,現在再回來,卻只能看見陵墓,他的父王,母妃,所有的宗祠,都在那一片陵墓,靈絮紅了眼眶,心中明白,他的心裡,此時,很哀傷
『幹嘛這樣傷感的模樣,我只是去告訴他們一聲,我要給他們娶媳婦了』張楚陽好笑的看著她一副欲哭還淚的模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哦』她點頭,頭靠近他懷裡,心裡有些東西明明就那樣清楚,卻不再問什麼說什麼,她知道他給她永遠都是安定與平靜,不摻雜任何『我娘和你娘,當初皇都城最傳奇的兩個女子,終究在各自的命運里,安然靜去了』
張楚陽微微點頭,目光好似以暇『是啊』
此時的季節,早已是桃飄紛飛,鮮花齊放的季節,幾瓣桃花吹落髮梢,添了幾分淡香,小竹屋,在這樣的風景里,有些許暖意
屋子裡,女子扶著肚子,眉眼含笑『嬌蕪,這小傢伙又踢我了』
『是嗎,我摸摸』
然後,便是一陣清脆響亮的的鈴語笑音,一個女子懵然的竄了進來『我也要摸我的小侄子』
嬌蕪和明初同時一愣,僵在了那裡,靈絮笑著走到她們面前,語氣不滿『怎麼,看見我都沒有露出高興地模樣來』
然後她們面面相覷,同時眨了眨眼睛,不相信的說『真的回來了』
明初樂道『看來我都快成半仙了』
靈絮『-----------』
嬌蕪也笑,但卻是無奈的『看來我慘了』
靈絮『-----------』看著她們莫名其妙的笑著
靈絮看著她們的表情,回頭看著,慢慢走近屋裡的張楚陽『她們怎麼了』
張楚陽沒說話,走到桌子邊,拿起茶杯就開始喝水,然後才說『怎麼了』
明初和嬌蕪又笑了一陣,靈絮無語『你們不會病了吧,一月沒見,你們難道就只會笑了』
嬌蕪聽后收了收,理了理笑的有些亂的頭髮,美眸輕笑『是你二姐姐說,她有預感你們今天一定會回來,我說我不信,你姐姐就說輸了的人就吃絮兒你回來做的飯』
靈絮更加瞠目結舌,張楚陽卻在一旁笑著『絮兒,你看你做的菜多有價值,都成賭注了』
『你們』靈絮咬牙切齒的看著那三人『太可惡了,要是以後我真的成名廚了,你們求我我也不會做菜給你們吃』
然後,三人一陣大笑,只有靈絮越來越黑的一張臉,以及屁股一扭一扭從門外進來的小白,睜著大眼睛望著靈絮,高興地一蹦一蹦的跳到桌子上,弄翻了張楚陽面前的杯子,這時,剛才的壞心情完全因為小白的到來煙消雲散了,眼看著張楚陽面色一點點變黑,靈絮連忙將它抱進懷裡『張公子,息怒,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