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中有憂
看著九隻寶貝蟲子在一堆麻錢上興奮地鑽來鑽去,爬在幾枚麻錢上面像是餓死鬼投胎轉世一般地吐泡泡狂啃,鄭陽按照前些日子在二舅公司學的東西仔細辨別了一下,又找出店子里唯一的《薊草堂古幣大全》對照著瞅了半天,才發現這些蟲子大快朵頤的麻錢居然都是貨真價實的古代麻錢。
鄭陽眼睛立刻瞪圓了。
這些吞金獸蟲好吃麻錢不奇怪,甚至喜好麻錢的程度遠超銅勺鐵勺也不奇怪,但居然能準確分辨出古錢真假,就讓鄭陽欣喜之餘又驚奇萬分了。
難道蟲子也知道這些包著千年古銹老泥的麻錢是好東西,所以心甘情願地趴在上面深情舔舐?
奇哉怪也!
看著這些蟲寶寶居然好這一口,鄭陽想不明白但也沒客氣,乾脆把店門半掩上,自個兒躲在櫃檯後面給地上鋪一層報紙,把麻錢倒地上,由著九隻金燦燦的蟲寶寶在上面翻撿著吃個痛快。
不過個頭比花生粒大不了多少的蟲寶寶胃口實在有限,一個個啃了大半個麻錢,也就吃飽了。看著懶洋洋地趴在一片濕漉漉的口水泡泡中準備睡大覺,鄭陽才把這些小祖宗輕手輕腳地請回了石窠臼裡面,順便把十幾枚被蟲寶寶們舔舐過的五銖錢也扔在了裡面。反正這些漢朝銖錢因為發行量大,市面上的價格很便宜,單買也不過兩三塊錢,批發價就不用說了,鄭陽也不愁自己養不起這幫好吃古麻錢的蟲寶寶。
「嘿嘿,發財了……」小心地捏著一枚被蟲子啃了一半,老銹盡去卻包裹著一層薄薄透明硬化口水的麻錢,鄭陽心裡樂得那叫一個甜如蜜。
這些蟲寶寶喜歡古董金屬器,自己也很喜歡啊……
接下來半個月,食慾大振的吞金獸蟲們吞食了好幾枚漢朝古錢后終於恢復了幾分在骸獸之洞的風采,胡吃海塞之下這些日子塌癟下去的身子也逐漸滾圓起來,重新變得金燦燦起來,兩個黑點似的小眼睛也不時從肉縫中擠出,好奇地盯著鄭陽和周圍陌生的世界。
鄭陽又從市場上收了不少麻錢,攢了好幾麻袋,*著這些蟲子神奇的嗅覺,東拼西湊之下還真找出了不少好東西。
光是一枚找出來的兩朝宋景和元年二月鑄的「小平小型兩銖」就賣了六千多,基本上這些日子買大堆麻錢的投資就收回來了,還順帶著自個兒也有了余錢拉上左手狠狠吃了兩頓飽飯,讓鄭陽大嘆這小日子總算是過得有點滋潤了,對得起這些日子腳不沾地忙前忙后。
實際上這幾天這九隻小蟲還幫鄭陽找出來了一副全套王莽天鳳元年鑄的傳形版「貨泉方貝」,當然,這把小蟲們累得夠嗆,要不是鄭陽託人買來了專供出口的逸夫礦泉水而且敞開了讓小蟲們吃古幣,九隻蟲寶寶估計早就罷工了。
所以看著一套古幣湊齊了,鄭陽趕緊讓蟲寶寶躲到石葫蘆裡面休息去了,這一版好玩意要是出手了,鄭陽這半年的開銷基本上就有著落了。
這一版的「貨泉方貝」可是好東西。王莽的貨泉錢文是懸針篆體,泉中豎筆斷開,形制精美,但是因為幣存世量不小,所以貨泉幣也不算是多珍貴的錢品,但能拿出整套全版的也不是很容易,很有收藏價值。那枚「小平小型兩銖」鄭陽在市場上隨便賣了也就算了,這一整套的「貨泉方貝」可不能這麼魯莽,不光是價錢的緣故,更主要的是鄭陽知道自己這事不能隨便曝光。
給在二舅那個文化公司專門搞收購的老周打了個電話,人家正好在家休息,鄭陽打了車就趕過去了。老周平時更喜歡在家裡辦公,反正像他這種基本上算是合伙人性質的專家級員工,平常都是很少到公司的。
老周家鄭陽去過幾次,別看老周這傢伙平時不怎麼講究脾氣還挺臭,但這傢伙屬於悶騷的那種類型,雖然跟老婆拜拜了,但二百多平米的家裡還是被這廝收拾的富麗堂皇,格調相當的不俗。鄭陽其實挺喜歡往他家蹭的,那些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的擺件看看也是挺過癮的事情,尤其不乏好煙好酒。
當鄭陽出現在老周豪華裝修的房間里掏出一整套傳形版的貨泉方貝說出來意時,這個三十多重新過上單身生活的老男人沒有多看那些古錢,而是盯著坐那裡倒水喝茶像是到了自個兒家的鄭陽好一陣凝視。
「老周,我又沒有多長出一條小弟弟出來,你老盯著我看幹什麼……」鄭陽舒展了一下腰身,施施然地從老周的茶几下面摸出一包軟中華,抽出一根給自個兒點上,看著老周還在哪裡盯著自己,鄭陽多少有點不自在,甩了一根扔到老周的辦公桌上。
「鄭陽,我怎麼覺著你有點不像以前的你了。」老周一臉的狐疑,放下了手裡的北京摺子堂王田出品的摺扇,直起了身子一臉的慎重。至於鄭陽拿來讓他鑒定的貨泉方貝古錢老周看也沒看,只是盯著鄭陽上下細瞅。
「嗨,出去玩了幾天,見了幾個朋友唄,還能有什麼好事?」鄭陽鄙視了一下分明裝了空調還擺弄個扇子的老周,不過看那瑩潤如玉的紫竹骨扇,還是忍不住抓了過來自個兒也把玩了一陣,「老周,你幫我先看看這東西怎麼樣,值多少錢……唉,我這陣子忙得屁都夾不住了……」
「這個不忙……」
仔細地熨帖在專用塑料膜下面的一大版貨泉方貝好好地擱在桌子上,剛才鄭陽進來的時候老周只是掃了一眼就確認東西沒問題,老周清楚,這麼一套貨泉方貝的市場價少說也有十五萬,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些玩意如何到了鄭陽手上的,自從上次在西安和鄭陽由不愉快到最後還算臭味相投,老周可不想這個自己看著還算順眼的年輕人去觸碰一些觸及底線的東西。那個德潤齋剛開張半拉月,自己這些日子沒少幫忙,清楚那個店子基本就是個表面光鮮的驢屎蛋,鄭陽更是渾身沒幾毛人民幣在身倒是欠了一屁股債,又哪裡能搞來這一整套的貨泉方貝?要說是撿漏,那根本是胡扯淡,這可是一整版五十枚的東漢「貨泉方貝」,這根本跟運氣或者眼力無關,要說是打劫弄來的還差不多……
看著越加精壯彪悍的鄭陽,老周愈加肯定這種可能性。
尤其讓老周想不通的是,一些日子沒見,鄭陽身上多了一股說不清楚的氣質,仔細凝視之下,那股蘊藏在體表下面翻滾的氣息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更是讓人不敢逼視。以前這小夥子雖然也是活力四射,但卻沒有像現在這般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寶劍,雖然鋒芒未露但已能讓人驚駭於他那逼人的光芒,尤其是那對奕奕有神的眼睛,盯得久了連自己眼睛都有一種被強光燒灼的感覺。
老周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晃晃了腦袋。
自己也算是老江湖了,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碰到,這小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陽,這東西是真的……不過,你不會是換了一個人吧,你站起來讓我瞧瞧,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老周揉了揉太陽穴,起身把剛燙好的一壺普洱茶拿了過來。
「呵呵,老周你看你說的,我不過是出去玩了幾天,還能變個人?」鄭陽心裡一緊,「你幫我看看這版古幣能賣多少錢,最好能找個下家……這東西你放心,怎麼來的你就別問了,我保證絕對乾淨!」
「那行吧,東西擱我這裡。你小子幾天都沒來了,昨天有人送了瓶道光六十年陳釀,咱哥倆正好樂和樂和……」老周端著巴掌大的紫砂壺過來笑呵呵地坐到了鄭陽旁邊的歐式風格的小牛皮沙發上。
這小夥子每次接觸總能給自己帶來一些新鮮東西,這傢伙越來越看不透了,就像是對面牆壁上那副滄海嘯雲圖,老周想著也是好笑。
鄭陽從茶几下面翻出兩個茶盅,熟練地洗了洗然後給老周和自個兒倒上,「嘿嘿,還是老周你這裡舒坦啊,我都不想走了……」鄭陽端起茶盅,看著裊裊浮動翻滾變化的茶湯和霧氣,鼻子在上面嗅著那特有的香味,眯著眼睛想著老周剛才的話。
老周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看著對面牆壁上自己最喜歡的滄海嘯雲圖,這幅畫是著名國畫作家藏雲海老先生的得意之作,雲翻浪滾處極是大氣磅礴,細微處又如琢磨不透的人心和**,總也看不清楚……可是,身邊這個大大咧咧的毛頭小夥子,自己怎麼也看不清了呢?
「鄭陽,中午別走了,正好在我這裡蹭一頓。」
「不行啊老周,我倒是想在你這裡白吃白喝,但我那店子里沒人看著啊,要不咱倆去我那裡喝?」
「你那兒連上個廁所都得跑兩條街那麼遠,我才不去……」
「那改天吧,兄弟這些天忙的腳都快打後腦勺了,今天這酒就先欠下吧,下回等你幫我把這一版東西給出了,兄弟再請你好好喝一回怎麼樣?」
「行。」
……
從老周家門出來,鄭陽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戴上蛤蟆墨鏡沿著路邊慢慢往回走。
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次自己從骸獸之洞逃得回來,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何止一處兩處?即便是自己百般掩飾,但又怎能全瞞得住?
難怪這些日子自己總能覺著一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時常有些怪異!
老周一眼就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別的人只要用心的話也一定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左手沒能發現自己的不同,可能是這傢伙平常就粗心慣了的也不奇怪,但一向精明的老媽居然也沒有向自己詢問這些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難道媽媽已經知道自己是怪物了么?
「不可能,不可能……」鄭陽低著頭喃喃著,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白。
鄭陽停住了腳步,伸手扶住了路邊奶白色的路燈桿。
正在這時,一聲緊急剎車聲在身邊響起,左手的大腦袋從一輛看上去相當委屈的QQ車窗里伸了出來,嚷著大嗓門,「老鄭,正找你呢……快上車,鎖匙說他已經在車站下車了,讓我們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