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 6 她欠她的
飯畢,林文崢吩咐保姆做了幾樣精緻的小菜,熬了海鮮粥,準備送去二樓。
延母悄悄地扯了扯許芊夏的衣袖,示意她親自去。
許芊夏抿了抿唇,有些許的踟躕。
林文崢見狀,輕笑道,「芊夏,你上去吧,估計我媽已經餓壞了。」
許芊夏絞著手指,有些無措地看向延逸楚。
「我和你一塊去。」他從林文崢的手中接過餐盤,「走吧。」
許芊夏輕點了一下頭,跟在他的身後,拾級去了二樓。
二樓走廊內燈光明亮,主卧室的門緊緊關閉,隔絕了室外的別有洞天。
延逸楚停頓了腳步,偏頭看他,深黑的眼睛閃著柔軟的光,他抽出一隻手,理了理她的髮絲,低低安慰道,「沒關係的,別擔心,我在外邊等你。」
許芊夏接過餐盤,下唇被她咬得更緊了。
「實在不想進去的話,那就不要勉強了。」延逸楚微微低頭,目光沉沉地凝著她,「要不我自己進去?」
許芊夏搖搖頭,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沒關係。」
她深呼了一口氣,慢慢地靠近,敲門。
悄無聲息。
再次敲門,「悅姨,我是逸楚,保姆做了海鮮粥,您要不要嘗一嘗。」
隔了五秒鐘,門內才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我不想吃,你下去吧。」
延逸楚從善如流,「悅姨,這是我爺爺吩咐我端上來的,您不吃的話,爺爺會罵我的。」
門內再次恢復了安靜,幾秒后,許明悅才妥協地嘆氣道,「進來吧。」
延逸楚抿唇一笑,輕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按下了門把手,示意她進去,自己則悄悄地站到了一旁。
許芊夏重重地閉了閉眼睛,推開一條狹小的縫隙,舉步走了進去。
許明悅循聲望過去,看到她,瞬間皺了眉頭,她冷冷地別開眼,說道,「出去!」
許芊夏半垂著頭,站在那裡,有些進退維谷。
踟躕片刻,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就算此時被她罵,也不能出去!
逃避是無法解決的!
想通了這些,似乎也不再那麼恐懼。
她不聽話地悄聲走去,將餐盤輕輕地放到了床邊的矮桌上,輕聲細語地說,「姑姑,這是海鮮粥。。。」
「滾!」一聲低低的卻冷到骨子裡的嗓音截斷了她的話,許芊夏下意識地向後倒退了一小步,因為恐懼,心跳開始紊亂起來。
她咬著早已泛白的唇,「姑姑。。。」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她倏地睜開眸,冰冷的眼瞳早已被恨意填滿,狠狠地鎖住許芊夏的眼,她一字一頓道,「給我滾,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我不是。。。」許芊夏竭力解釋,「對不起,我。。。」
「呵?對不起?」許明悅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我只想要我的女兒活過來。」
許芊夏委屈地絞緊了手指,始終垂著頭,耳後的髮絲滑下,遮蓋了半張臉。
「用不著在我面前裝出這副委屈的樣子,我看著噁心。給我滾!」
言畢,她突然發瘋了似的,端起餐盤,拚命地朝著許芊夏掀了過去。
她歇斯底里地吼著,「滾!!」
許芊夏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得手臂和雙腿劃過一陣陣麻麻的疼痛,一股熱熱的粘稠透過牛仔褲熨濕了她的大腿。
瓷盤和瓷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幾秒后,她的手臂被人抬起,倉皇地拭去了殘留在手背和衣袖上的海鮮粥。
牛仔褲也濕了一片,有些熱熱的痛感。
她獃獃地站在那裡,恐懼一瞬間上升到頂點,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眸,頭腦里混沌不清,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思緒一瞬間飛到了幾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她向姑姑道歉,許明悅狠狠地掌摑了她,她的嘴角流了血,澀澀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口腔。
那時候,也是毫無防備。完完全全由她打了下去,甚至不曉得去躲避。
她想,那一巴掌是她欠她的,她理應還她!
「是不是燙傷了,芊夏,看著我!」
耳邊是延逸楚焦急的呼吸,她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袖子。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許明悅仍舊情緒激動,面目猙獰。
延逸楚蹙緊了眉,漆黑的眼暗了幾分。
他狠狠地攥緊了左手,拉著許芊夏轉身離開。
身後的人雙腿一軟,踉蹌地跌倒了他寬厚的脊背上。
「沒辦法走路嗎?」
延逸楚扭身,鬆了她的手,攔腰將她抱起。
許芊夏拽著他胸前的衣領,余驚未了地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的臉仍舊蒼白一片,毫無血色。
樓下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往二樓走來。
林文崢率先看到二人,驚訝地挑了一下眉,又看到了許芊夏微濕的衣襟和褲子,瞬間明白了什麼。
延逸楚從他身旁疾步匆匆地擦身而過,他微抿了唇,扭身去了卧室。
「逸楚,小夏怎麼了?」
延逸楚只關心許芊夏的身體,也不願多說,「可能燙傷了,我送她去醫院看看。」
「燙傷?」眾人也一下子明白了幾分,延母焦急說道,「趕緊去吧,去最近的醫院。」
延逸楚匆匆應付了一二句,離開了許家。
他把車開得極快,陰沉著眉眼,暗罵了一句該死。
他不應該讓她自己進去的!
離開了那裡,驚慌的情緒在漸漸的迴轉。
她垂著眸子,低低地說,「延逸楚,回家吧,我不想去醫院。」
海鮮粥並沒有那麼燙,只不過受驚了而已。
「不可以!」延逸楚堅持,「必須去醫院。」
許芊夏突然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衣袖,眼睛里氤氳著一團霧氣,手指在細細地顫抖,「我不想去,我現在只想回去,哪裡都不想去。好不好?」
覺得哪裡都是恐懼的,哪裡都是不安全的。
她想回到黑黑的房間內,把自己埋在大大的被子中,只有這樣,才會覺得安全。
延逸楚反手抓緊了她的手,軟了神色,輕聲道,「好,不去醫院了,你不要害怕,我們現在回去。不要怕。」
許芊夏點點頭,抽回了手,低著頭不安地絞著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延逸楚心疼地看著這一切,眸色愈發的幽深。
回到別墅后,延逸楚草草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臂,泛紅的印記已經逐漸消退,似乎沒有什麼大礙。想要檢查她的腿,被許芊夏言辭拒絕了。
她拿了留在這裡的睡衣,躲進了浴室。
開了花灑,扭得很燙,任由滾燙的熱水淋在自己身上,嬌嫩的肌膚很快變得酡紅。
她蹲下身子,突然無法自已地大哭起來。
心裡裝的負擔太過沉重,想要忘記,卻總是在不經意間被提起。
放佛剛剛結痂的疤痕被人狠狠地撕掉了那層薄弱的痂,嬌嫩的血肉再次曝露於空氣中,生疼。
延逸楚靠在卧室內的沙發里,心臟微微泛疼。
他以前何曾不是這樣的恨她,那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樣無措地躲避起來。
他按了按眉心,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驀地,鈴聲響起。
他接起,「媽。」
「小夏沒事了吧?」
「恩,沒事,您跟爺爺他們說一聲,別擔心了。」
「好,好,哎,今天這事也怪我。」
「媽,您別自責,不怨你。」
「逸楚,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延母欲言又止,連連嘆氣。
「有什麼事情,您就直說。」
對面沉默了良久,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淡淡的嘆氣聲。
「媽,到底什麼事?很嚴重?」
「逸楚啊,我跟你說這些話,你權當聽聽就算了,也別問誰去。我擔心你和小夏因為這件事,記恨了你悅姨。她,其實也很不容易。」
延逸楚忍不住擰緊了眉,悅姨?跟她有關的么?
「媽,您放心吧。我怎麼會記恨悅姨,芊夏也不會。」
他永遠不會記恨她,卻永遠也不許她再次傷害她!
「其實,文崢不是你悅姨的親生孩子。只有文靜才是。」
「什麼!」延逸楚詫異不已,不由得愣了愣,「媽,你是說。。。」
「文崢,是你林叔叔妹妹的孩子,當年因為一些原因,她生下文崢后直接去了美國,文崢自出生便寄養到了許家。所以,你悅姨遲遲走不出陰影,也是正常的。她唯一的親生女兒去世了,身邊的兒子又不是她自己的血脈。」
延逸楚怔了半響,竟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件事情,許家一直沒提過。你聽聽也就過去了,回頭你勸勸小夏,讓她多擔待些。」
「好,媽,您放心吧。」他突然想到什麼,復又問道,「文崢他,知道嗎?」
延母嘆口氣,「他多少應該知道些,你悅姨平日里就對他不冷不淡的。還有,你許爺爺,哎,這些話我不該說,總歸不是親生的。這孩子嘴上不說,心裡應該有點譜。你們倆雖然關係好,也別把這件事拿出來說,誰都有自己的秘密,知道嗎?」
「媽,我知道。」
「行,那不打擾你們了,好好休息吧。」
掛了電話,延逸楚不由得想起來,林文崢自小到大是比他自由得多,而且,他在許家的確不怎麼受重視。
這樣一想,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說通了。
不過,也幸虧如此。
否則,他們兩個搞的「副業」早就被二老抓了個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