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發事件(四)
「老高啊,你可真會做思想工作,我剛才都聽到了,頭一次聽說思想工作還可以這麼做,很人性化,開眼了,我這指導員估計快下崗了。」指導員孟長喜笑呵呵的從外面走進來。
「對了,老高,以後還用他站崗嗎?我剛才看胡宗禮的表現也挺猶豫,所以拽了你一把,也許副連長的判斷是正確的。我跟菜班的同志接觸不多,沒什麼太深的了解,只是覺得他哭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兵以後咱們還真得注意點,放在菜班怕有麻煩,離連隊幾百米啊,就他們兩個人……」
「該站還得站,這小子沒什麼大毛病,軍事素質不錯,就是有些小心眼,愛鑽牛角尖,而且這事擱誰身上都挺難堪,別人發實彈,而他沒有,明顯的岐視偏見,不相信人嘛。咱們軍人,尤其六連的人,最看重的就是榮譽,士可殺,不可辱,剝奪一個士兵的實彈站崗權利,相當於取消了他的軍籍,還不如殺了他。如果胡宗禮什麼反應都沒有,那他真不配當我們六連的兵。這小子還是太老實,光哭了幾嗓子,要是換成我,沒準能當場找幹部評理。」
高遠說完覺得有些不妥,話里話外好像把指導員當成了外人,馬上接著說:「你的擔心也對,菜班距離咱們是遠了一些,管理上存在一定的死角,平時咱們腿勤一些,沒事就過去轉轉。」
「老高啊,我來連隊時間不長,你是六連老人,什麼事還得你拿主意。不過,最近形勢對我們極為不利,剛出了大事,所以安全管理工作還是小心為上。」
高遠的馬腦袋點了幾下,沒吱聲。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又傳出了動靜,這回的聲音很清脆,比剛才胡宗禮的放聲長嚎還恐怖,居然是一陣凌亂而帶有某種節奏的「砰砰」聲。
是槍聲,近距離的槍聲。連沒當過一天兵的毛頭小子也能聽出那「砰砰」是什麼動靜,更別說玩慣槍的軍人們了。槍聲持續了大約半分鐘,距離在百米左右,位置在營門崗,高遠從第一聲「砰」傳來就準確的判斷出大致方位和距離,他甚至還聽出共有七八枝自動步槍交火,發射彈數在三十發左右。
高遠和孟長喜做的幾乎是同一動作,拔槍在手,一前一後,奔出門外,嘴張的很大,可誰也不大喊大叫,和跟才處理「哭嚎事件」皆然不同,體現出職業軍人的素質,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越是遇到危險情況,越是沉著冷靜。
院內的四個哨兵均利用樹木、花壇、牆角等地形匍匐在地,出槍做監視狀,四個方向都在他們火力控制範圍內。沒有吹緊急集合哨,宿舍內不斷有戰士自發湧出,或滾進,或曲身,同樣不聲不響,動作神速。副連長於繼成站在院中央,用手勢指揮著院里集結的戰士。
「老孟,你在院里指揮大家不要亂動,電台開機,保持守聽,我和副連長帶三個哨兵先過去,給你留一把槍,讓文書把武器庫打開,取槍,帶鋼盔,一排集合好就跟上去,其他人原地待命,隨時準備行動。」
高遠話音未落,於繼成已經帶著一個哨兵,以樹牆做掩護,隱蔽向營門方向運動。與此同時,二營其他各連也在組織緊急集合。營長、教導員在睡夢中驚醒,團作戰值班室已打來電話追問情況。據團里掌握,當夜沒有任何分隊實施夜訓科目。
高遠和於繼成曲身跑在前面,三個哨兵成三角隊形在後側跟進,採取搜索前進的方式,沿著營區道路快速接近營門。
設在團部大樓頂部的探照燈已經打開,並向二營營門前側的道路、開闊地、排水溝等位置反覆照射。崗樓右側線桿上的路燈不知為何熄滅,光線慘淡,看不清哨位上的情況。兩人沒有開手電筒,而是命令後面跟進的戰士拉大距離和間隔,疏散成戰鬥隊形,利用探照燈提供的瞬間光亮快速躍進。
「副連長,我是徐學義,發現五六個持槍陌生人,已經跑上後山了。」
於繼成最先躍進到崗樓位置,發現兩名崗哨均不在崗樓里,而是一左一右匍匐在崗樓兩側的排水溝以里,地形利用的極為合理。一輛麵包車正在噼噼叭叭的燃燒,像一頭火牛。於繼成跑到車前為時已晚,車牌早被歹徒們卸下,車體變形被燒得面目全非。
「誰先開的槍?」
「是我」答話的是胡宗禮。
「我也開槍了」徐學義不甘示弱,同時也算承擔責任。
高遠沒有急於領人追擊,而是把三個戰士布置成對後山的警戒狀態,再把徐學義、胡宗禮叫到崗樓后側隱蔽位置詢問。
「狗日的槍打得真准,五六個人下車就成扇面,動作真快,還會交替掩護,往山上跑不慌不亂,臨走還倒上汽油,一把火把車點著了……」胡宗禮話說得利索多了,很會抓住重點,撈乾的說。
情況很快摸清,一輛地方牌照的麵包車沿公路從北向南駛來,經過營門崗前側時,可能油箱漏油,不得不停車搶修。車的位置距離營門崗樓三十米左右,並沒有觸及安全線和警戒線。可眼尖的胡宗禮發現,下車的司機神色慌張,幫助修車的副駕駛手裡好像有傢伙,並不是修車工具,而是用上衣蓋著的長條狀物體,仔細一看,露出的部分居然像鋼塑槍托,但不敢確認,就悄悄召喚流動哨徐學義過來共同辨認。車裡還有人,但沒下車。徐學義也覺得情況不對,副駕駛衣服蓋著的物體確實像「八一杠」的槍托。修車的兩個人均身著便裝,典型的「陌生人」,遂卧倒在地,大聲提問口令。事實證明,虧得預先卧倒,此舉保全了兩個戰士的性命。
連喊了三四聲口令,兩哨兵開保險推彈上膛。修車者仍不予回答,並出槍向胡宗禮、徐學義瞄準,車內同夥也下車同時向二人瞄準。胡宗禮舉槍就打,這小子心眼小,機靈勁卻一點不少,並沒有按照連長要求對空鳴槍,也沒有往腿上打,夜暗條件無法指哪打哪。對手有五六個人,一旦開槍,火力要比己方強很多,想那麼干也幹不成。他槍口抬高,瞄準崗樓右側路燈,槍響燈滅,一槍打得崗樓附近一團漆黑,讓歹徒找不到目標。而後,兩人交替掩護輪番滾進,運動到更有利位置,與歹徒展開對射。
幾個歹徒顯然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射擊技能和戰術素養都很高,從採取單發射擊,快速組織交叉火力和射擊精度等情況判斷,這夥人對武器使用熟練,二十幾發彈的彈著點都不離胡宗禮二人左右半米,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間,能打出這等水平,讓人匪夷所思,若不是胡、徐二人戰術動作靈活,隱蔽的極好,身上早就被穿出好幾個血窟窿了。
聽完兩人的簡要描述,連於繼成都佩服胡宗禮的應變能力。媽的,這小子眼睛不光能盯光屁股女人,對可疑事物那也是觀察得細緻入微,小眼睛不大,卻像夜視儀似的聚光。
高遠手托著下巴,暗自慶幸,剛才那件事是干對了,發給胡宗禮實彈真乃英明決策。六連的兵沒有一個是孬種。
想到六連的兵,自然聯想到另外一個人。「媽的,會不會是隋猛這狗日的呢?」高遠和於繼成腦袋裡裝的差不多是同樣的話。
「老於,你把情況匯攏一下,立即向營里、團里報告,我帶幾個人上山追擊,估計他們跑不遠。」
「高遠,不要輕舉妄動,咱們沒有多少子彈,山上林密夜暗,情況不明,咱們又不是公安機關,也沒吃虧,還是等團里命令再做行動。」
於繼成說的很有道理,只是他忘了一件事,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副連長總是跟連長唱對台戲,再老實的連長也會憤怒,況且高遠一向不老實。
高遠雖然惱火,但盡量控制著情緒,在這種場合不想和副連長爭辯。可自己的決心已下,話已出口,那就是戰鬥命令,無可更改。
「老於,現在是最佳的搜捕時機,再耽誤一會兒,黃瓜菜該涼了,人早跑沒影了。」高遠不想再廢話,右手搬下手槍機頭,左手一揮,有點像電影里的老八路,除了手裡握著五四式,沒拿大盒子槍,沒喊那句經典的「同志們跟我上」,其他沒什麼太大區別。幾個哨兵和後續趕來的一排三十幾個人,迅速展開成排搜索隊形,向後山方向包抄過去。
儘管六連沒有傷亡,可弟兄們都跟連長高遠一樣憋了一肚子氣。這伙歹徒實在太囂張,在王牌野戰部隊門前開槍,相當於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裡拔牙,當著霸王的面跟虞姬耍流氓。他們眼裡還能有誰?用高遠的話講,如果不把這幾個王八蛋抓回來,那六連可是光屁股推碾子——轉著圈的丟人,以後沒法在這地片上混了。
除了跟歹徒治氣,高遠心裡還另有打算。這部隊可是多年沒打仗了,六連苦訓了多年,除了比武競賽回回拿第一,扛紅旗,一直沒有機會真刀真槍的乾乾,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顯然他要把這次追擊歹徒,當成「溜溜」的機會。歹徒並不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軍事素質好,出手又黑又狠,極有可能是退伍老兵,從單兵的戰鬥技能和團伙的協同動作上就能看得出來,沒有兩下子,鬧不出這麼大動靜,絕對可以稱得上對手。還有另一層隱密,高遠不能跟任何人講,他有種預感,這伙敗類極有可能跟隋猛有聯繫,說不定隋猛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儘管他相信隋猛不會成為敗類。
「高遠,你給我站住,沒有團里的追捕命令,不得擅自行動,否則你承擔不了責任。歹徒留下很多線索,不用咱們操心,地方公安機會抓住他們。」於繼成箭一般射了出去,幾步衝到高遠身邊,嘴上說著話,手上也沒閑著,硬是把高遠拉回來好幾步。
「高遠,你小子給我停下,媽的,還管不了你了……」營長、教導員聞訊趕來,制止了高遠的魯莽,也貽誤了戰機。
營門前突然熱鬧了起來,警燈閃閃,警笛嗚嗚,公安局刑偵人員趕到現場展開偵察,兩解放車武警官兵荷槍實彈,緊跟著趕到,接著是地方政府的官員坐著各式高級轎車親臨指揮。公安機關的情況通報和請求部隊緊急支援電話一併打到團作戰值班室。初步確定歹徒共有七人,三名是駐地西北三十公里處勞改監獄的重犯,另四名身份不詳,他們裡應外合,打死三名執勤武警,打傷兩人,搶得八一自動步槍五支,目前正向809團駐地東南方向逃竄。
團作戰值班參謀不敢怠慢,從發現情況就向團值班首長做了彙報,接到公安機關的綜合情況通報和六連報告后迅速上報團長、政委,又上報師作戰值班室。師里也是同樣程序,一幫首長睡夢中被電話吵醒,趕緊做指示,並上報集團軍,最後轉了一圈,等軍區首長的指示批複回來,距離事發時間差不多有一個半小時了。按照平時處置突發事件的程序,這速度已經相當快了,耽誤在各級的時間不超過十幾分鐘,可對於追捕那伙亡命徒來說,早過了節氣。
團里命警偵連和六連負責協助武警官兵搜山,其他連隊返回營房待命,沒有命令,不得離開營區。
刑警隊的偵察員們又是拍照,又是四處撿彈殼,又是把凌亂的腳印取樣,忙的不亦樂乎。武警官兵也是一排向左,二排向右的忙忙碌碌。後期趕到的防暴警察更神,除了頭盔鋥亮,臉也被「膠化玻璃罩子」閃亮罩住,每人手裡一把防暴盾牌,也不知那東西幹什麼用,還有五六條比狼個頭還大的警犬「汪汪」的前來助陣。大腹翩翩的地方官員們指手劃腳,隨從們跑前跑后的彙報情況,對講機、手機、衛星電話、軍用電台,各型各款通信工具悉數上陣。「01,01,我是02……」,「黃河,黃河,我是泰山……」哇哩哇啦,吵得人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高遠即不屑又無奈,小聲跟指導員嘀咕:「媽的,孩子死了,來奶了,早讓我們的人上山去追,早把幾個王八蛋抓回來了,就是抓不回來活的,死的也能弄回來,還用他媽的這麼費事?」
堂堂野戰王牌團的防區內發生這麼惡劣的槍擊事件,還得配合那些一向瞧不上眼的武警在山上折騰,高遠和六連官兵心裡都不是滋味。這臉可是丟大了,好在沒有傷亡,否則傳出去能讓唾沫淹死。
折騰大半宿,天色大亮,歹徒仍然無影無蹤,連雙鞋也沒找到。高遠早就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同時心裡也很寬慰,真讓戰鬥力遠遜色於六連的武警弟兄遭遇那伙窮凶極惡的歹徒,指不定要付出多大傷亡,如果那伙歹徒中真有隋猛,說不上得死多少人。
「中尉同志,你的哨兵和歹徒對射后,為什麼能讓他們在兩枝槍交叉火力的控制下從容逃脫?」
連高遠都沒想到,還瞧不起人家武警呢,人家同樣瞧不起野戰軍。領頭的武警中隊長,一名上尉走到半山腰六連警戒位置向高遠詢問,態度很不友好,簡直就是質問。
「上尉同志,我的哨兵已經盡到了職責,他們每枝槍里只有三發實彈,在對射中盡量省著打,還都打了二槍,你不會讓只剩一發子彈的哨兵,去追擊六七個手持八一自動步槍彈藥充足的歹徒吧?對了,他們的槍和子彈是從哪弄來的?」
高遠強壓怒火,他知道不該揭人傷疤,武警死傷好幾個弟兄,誰心裡都不好受,可那上尉再難受也不該牽怒於人,不該對友軍指手劃腳。不給他兩句刺激刺激,高遠的心會更難受。
「他們搞突然襲擊,監獄里的幾個罪犯裝做食物中毒,跟他媽演員似的,上吐下瀉,滿嘴噴白沫子,纂開牢門,外面有人接應,還他媽會飛刀……」上尉看高遠臉色不快,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分。兩人二支槍二發彈,追擊六七個身手敏捷槍法刀法出眾的亡命徒,確實難度太大,於是話鋒一轉,態度溫和的介紹起簡要情況。
高遠心說「媽的,廢話,劫獄、越獄哪有不突然襲擊的?沒聽說有事先預告的。『你們準備好吧,哥幾個要越獄了』那得喝多少假酒才能那麼干。」不過,飛刀兩個字一經出口,立刻引起了高遠的極大興趣,他也硬擠出一絲溫和,盡量小聲的問:「飛刀?接應的罪犯會用飛刀?」
上尉從槍套上拔出一個塑料袋抖露開說道:「就是這種刀,共三把,刀刀致命,第一把出手就飛倒了牆樓上的哨兵,然後從高牆越入,第二把、第三把分別命中了大門裡側兩個門衛,三次出手算上翻牆,用時不到十幾秒,我們的哨兵根本做不出反應。媽的,我留下一把,抓住那個王八蛋,非他媽活剮了他不可。」
高遠看到那把被當成飛刀的匕首,心像被椎子猛扎了一下,差點禁不住喊出聲來。鋒利的刀尖,兩面開刃的刀身,足有七寸長,是把鋼銼生生用磨具磨平製成,刀柄最顯眼,居然是一枚12.7毫米高射機槍彈殼。
「一排長你帶一排向左側山腿運動,看看那邊有什麼情況;二排長你帶你們排向右側搜索前進,注意拉大距離……」
於繼成向湊到跟前的兩個排長面授機宜,發號施令,貌似越俎代皰。
兩個排長領命而去,武警上尉身邊除了高遠和於繼成,再沒有一個六連的人,於繼成用意不言自明,不想讓六連的其他人看到那把飛刀,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他對那把飛刀似乎也很了解。
高遠回過身沖於繼成點了下頭,兩個人的眼光瞬間對視了一秒鐘,又迅即移向別處,兩個「冤家」在那一刻不謀而合,只有多年的戰友才具備如此的默契。
「上尉同志,接應的罪犯是攀牆而入,一定用到繩索了,說說他們用的什麼繩索?」
這回問話的是於繼成,目的顯然是想把飛刀的事岔開。
「繩索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普通的粗麻繩,端部也是一般的抓鉤,跟飛刀一樣都是土製,並沒有使用制式攀爬器材,疑點最大的還是那把飛刀和使用飛刀的人,連翻牆再飛刀,再搶下大門鑰匙開門,活大部分是這個人乾的。」
武警上尉說完,又把那塑料袋在高遠和於繼成面前抖露一圈,故意將高射機槍彈殼做的刀柄貼近二人的眼睛。
刀柄上還刻著二行八個字,隱約的顯出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高遠差點把那八個字念出來,心跳得像連發射擊的高射機槍。
「連長,副團長到了,你最好過去彙報、請示一下。」於繼成破天荒的叫了高遠一聲連長。
「嗯,老於,這交給你了……」高遠感激的看了一眼於繼成,整了整被樹杈刮亂的作訓服和腰帶,快步向山下跑去。
太陽懶洋洋的爬上山頂,忙碌的人們仍不知疲倦。各級各類指揮機構早已編成,一道道命令,通過各種科技產品和人的嘴巴,撒布到採取古老拉網式搜捕的一線弟兄耳朵里。
副團長摘下墨鏡,看了看錶,沖著身後的參謀們大手一揮:「告訴高遠、錢國峰,把咱們的人撤下來,搜山的人不少了。」
下山途中,高遠故意放慢腳步,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湊近於繼成。背著電台的通信員始終跟高遠寸步不離,比貼身警衛還貼身。
「去,通知一排長,部隊帶到山下后,迅速清點人數和武器裝具……」
支開了通信員,高遠有些憋不住事了,那把飛刀弄的他實在鬧心,趕忙和於繼成走成並肩的親密狀態,有意無意的掃視著於繼成。儘管和高遠一樣折騰了大半宿,可於繼成看不出任何疲憊。身上的迷彩服一塵不染,腰帶扎的不松不緊寬鬆適度,不像其他弟兄快脫落到褲襠了;皮鞋還是光亮得能照出人影,跟參加盛大宴會似的,好像這山上的土專沾別人的鞋,跟於繼成一點關係沒有;臉上就更不用說了,眼窩不陷不青,白臉依舊潔白如玉,而其他人都跟連打幾宿麻將似的灰頭土臉。
高遠看完於繼成又對照了下自己,巨大的落差下理應自慚形穢,可他早習慣,沒有產生任何自卑。當兵的土一點沒人笑話,周圍也沒有漂亮女士,連本連的人也走出一大段距離,於是小聲說道:「老於,那個……」
「那個胡宗禮雖然幹了一把漂亮的,可我覺得他這個人思想品質還是有問題,建議連長還是把他調出菜班為好,否則遲早是事。」
於繼成沒等高遠說出下文,搶著說了兩句,還很客氣,又是稱高遠為連長,又是提建議,只是扯得太遠,找不到剛才那種默契,說完也不等回話,撇下高遠,大踏步追趕隊伍去了。
高遠盯著於繼成瀟洒的背影,憤憤的掰折一小根樹杈,小聲罵道:「媽的,大尾巴鳥,故弄懸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