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特種訓練(二)
第二十七章特種訓練(二)
盧海濤盤腿大坐在圈裡,三塊石頭像墳頭的供物擺在眼前。他先是悠然自得的哼著家鄉小調,后改為高聲朗誦**詩詞。他父母都是鄉里民辦教師,也算書香門弟,除了熏陶「床前明月光」之類的古語精華,再就是這氣勢恢弘不居一格的主席詩詞了。
「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霄漢。霧滿龍岡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
盧海濤自覺得意,看著手錶,掐算著時間,成竹在胸。可二十分鐘早已過去,仍不見前頭捉了副連長,喝酒慶賀的時間恐怕要推遲。
「海濤,快來救我們……」左側密林深處先後傳來隋猛和高遠痛苦的呼喊。
「不是說好了點到即止?難道副連長玩了陰的?」盧海濤想都沒細想,扔掉那三塊破石頭,出圈撒腿向聲音方向跑去。
「海濤,誰讓你出圈的?剛才好像有人喊話,誰喊的?」高遠、隋猛已經匯合一處,半路碰上了盧海濤。
「你們問誰呢?不是你們喊的嗎?聲音比狼嚎還難聽。」
「不好,中奸計了。」三人沒說幾句趕緊往回沒命的跑,明白副連長這招玩的是調虎離山。
馬千里坐在圈內,手裡掂玩著三塊石頭,一臉的得意。
「副連長,這算什麼特種戰法?不過是口技嘛……」
「確實是雕蟲小技,可你們輸了,戰場上只認勝負輸贏,不擇手段。」
「我們不服,有本事再比一次。」哥仨異口同聲,均覺得好笑。
「好吧,那我就讓你們心服口服。」
第二次比試,哥仨不敢怠慢,重新做了分工,由盧海濤和隋猛前出抓人,高遠負責看那幾塊碎石頭,並約定,不管弄出什麼聲響,即便爹死娘嫁人,高遠也不能出圈,反正高遠沒爹沒媽。
高遠像盧海濤一樣,坐在圈裡,跟唐僧一個造型,只待各路妖魔鬼怪到訪,我自巋然不動。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預料的情況出現,先是隋猛大呼救人,高遠微微一笑,又是雕蟲小技,顧技重演。
又過半個小時,隋猛那邊喊破了嗓子,連喊帶罵,哭爹叫娘,都是家鄉話,都是隋猛的口頭語,連高遠也覺得奇怪,這副連長怎麼會學的這麼像,不會是隋猛真遭到什麼不測?管他呢,反正是個玩,死不了人,繼續不理不踩。
又過了半個小時,隋猛可能是喊累了,沒什麼動靜,另一個方向,盧海濤又開始聲撕力竭。媽的,果然不出所料,副連長恐怕也就這幾下口技,很快就要黔驢技窮。
算在一起有一個半小時了,除了聽到兩個哥們叫喚,還沒有將副連長抓獲歸案,高遠不免心焦。任憑風浪起,穩住釣魚台,這策略沒錯,可抓不到人也不成,三個小時一到,人家副連長還是個贏。
又過了半個小時,高遠坐不住了,隋猛和盧海濤同時開喊,這回不像是口技學出來的。高遠仔細聽了,兩個人的聲音混在一起,副連長一張嘴喊不出兩種兩個聲音。不行,必須過去看看。如果帶著石頭去,違背遊戲規則;不帶著去,又可能重蹈覆轍,中了副連長奸計。不管了,輸就輸吧,反正不是打仗,兩個哥們的叫喊聲實在瘮人,聽著渾身發冷,起雞皮疙瘩。
向左跑了能有百十來米,林子中間一棵楊樹上居然大頭朝下吊著個人,正是隋猛,臉被空得彤紅,兩支腳被一根麻繩的豬蹄扣勒得死死的,隋猛倒捲簾翻身向上試圖用手解開繩索,沒辦法那扣越解越緊,把隋猛勒得呲牙咧嘴。高遠趕忙上樹,將隋猛放下解開。話未說兩句,趕緊向另一個方向跑,盧海濤那邊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果不其然,盧海濤居然掉在一個五米深的陷井裡,四壁光溜的像是水泥鑄的,他連穿帶蹦就是夠不到坑沿,沒被累死,差點像蛤蟆似的被氣死。
「不好,大本營又得被端。」
哥仨悔之晚矣,馬千里再次坐在大本營圈裡擺弄那三塊破石頭呢。
「副連長,這作業條件好像沒講清楚吧?山裡那麼些陷井、障礙,我們可是都不知道啊,而且也沒說可以用這些招術吧?」
「你們看看地圖。」
哥仨打開地圖,當場傻了眼,每個陷井位置都用鉛筆做了特殊標號。
「特種兵和特種作戰其實並不神秘,只是採用一些非常規的戰術、技術罷了,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滲透、襲擾、破壞、斬首、偵察、報知等行動,任何技能和身邊的地形地物等自然因素都可能被應用到特戰當中。時間不早,如不服,明日再來,咱們就練警察抓小偷。」
「副連長,能不能這麼理解?特種兵就是像做賊似的?」隋猛一臉天真。
「特種兵在實施特種作戰時不擇手段,大部分行動深陷敵後,某種意義上可以理解成做『賊』,是鑽入敵人心臟的賊,就像孫悟空鑽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鬧的她渾身不舒服……」
隋猛摸著腦袋,心說「原來特種兵就是卧底的啊。」
以後的一個月時間裡,高遠三人算是跟副連長較上了勁,也抓上了癮,更輸上了癮,屢敗屢戰,一有休息時間就到後山「警察抓小偷」。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下午,哥幾個總算把副連長當場捉住,還半開玩笑的給捆個結結實實,以泄心中之氣。這一個月哥仨被馬千里折騰慘了,當「警察」真不容易,臉黑了,身子瘦了,衣服都磨破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可都跟賤皮子似的愛上了這遊戲。
馬千里看幾個人悟性很高,除了練會不少技能,重要的是思想上懂得了特戰的精髓綱要,於是提出進行下一科目的訓練。
高遠三人極不情願的被馬千里領到了大操場。熟悉的四百米障礙,不知跑過多少回,哥仨在六連這科目都占圈,在全團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好像沒什麼好練的。
馬千里拿著把掃帚和幾塊麻布,弄的哥仨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你們去把五百米障礙場的障礙物打掃一下,注意把障礙物上的灰塵擦乾淨,並數一下共有多少個障礙物。」馬千里坐在一處障礙物上點煙眯縫起小眼睛。他的大膽的特種化步兵設想已經開了個好頭,雖然只有區區三個人,可那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讓他滿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跑過五百米障礙嗎?」
「沒有,連隊沒有要求,好像團里也沒要求。」
「數完沒?共有多少組障礙物?」
「二十」
「嗯,說說,你們誰知道這五百米障礙的來歷?」
高遠三個面面相覷,最後盧海濤木吶的說:「是軍事五項中的一項,好像是一個法國上尉,叫什麼亨得利的發明的……」
「說的對,是軍事五項中的一項,法國上尉亨利•戴布魯斯發明的,過去部隊必練科目,現在改成了簡單的四百米障礙。我覺得你們要想具備特種步兵的素質,以我們目前的訓練條件,練會這個難的很有用處。你們看那二十組障礙物可不是簡單設置的,每一組都有特定的含義,分別代表著單兵在戰場上可能遇到的彈坑、雷區、鐵絲網、壕溝、火力封鎖線等各種障礙。它們是靜止的,可我卻覺得它們有生命。它們橫亘前方擋住去路,專門找我們軍人的麻煩,專門給我們出難題,有時覺得它們好像在說話,在向我們發出挑戰『哼,不拿出點真本事,想出咱爺們身上過去,沒門!』。在這伙挑戰者面前,還能做什麼?就是調動所有的體力、耐力、協調能力,像與敵人戰鬥一樣去克服它們、戰勝它們。五百米的距離,二十組障礙考驗的卻是軍人所必須具備的勇氣,智慧,果斷,準確,敏捷和堅韌不拔的意志。你看那第一個障礙物五米軟梯是訓練傘兵著陸的落地,那是最需要勇氣的第一關。還有那個俗稱「步步高」的梯次橫木,同樣需要勇氣,一不小心就會掉來,要求動作必須準確無誤。你再看那個繩索高牆,那是要求你身體協調用力,要不斷的向上攀登,只能向上向前,不能後退半步……來,你們誰先試試?還是跟我比試?……」
馬千里充滿挑戰的口吻,不服老的氣質,把高遠等人感動得渾身發熱。他們一個月「警察抓小偷」的經歷,早已喜歡上這位能說能教能白話的「學生官」,更知道這副連長遇到了麻煩,遇到了人生中很難克服的障礙。
「這樣吧,我也不欺負你們,畢竟一次沒跑呢,我先做個示範,然後你們訓練一周,到時候跟我比試,贏的可以喝酒、會老鄉,輸的就在這給我練吧。」
哥仨雖然血氣方剛從不服輸,可犯在副連長手裡,遭了多大的罪,自己心裡清楚,還是謹慎為妙吧,畢竟那些障礙物,高的高,矮的矮,從來沒造量過,最好讓副連長做把示範為好。
「副連長,就照您說的辦,咱們哥仨捨命陪君子,無論輸贏就跟您老練了。」
「媽的,老子還不老。」
馬千里簡單做了下準備活動,跑到軟梯下飛快的攀登,鷂子翻身,從梯上越下,玩了命似的向前跑,從壕溝中奮力爬出,拚盡全力越過高牆,最後通過蛇形橋,風一般衝過終點。
高遠心想:這訓練好像還帶著強烈的感**彩,副連長分明對這些障礙物產生了感情,他好像把那些障礙物當成有生命的東西,每跑一次都成為軍人與艱難險阻的對話。
哥仨學著副連長的樣子,在低樁網下奮力爬行,那是練敵火下運動生存的技能;從洞孔中穿越而出,就像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次穿越;抓著繩索向高牆頂端攀登,克服困難,不斷超越,超越,人生需要不斷的攀登和超越……
不到一周的時間,高遠三人就超越了大他們十來歲,體力明顯不支的副連長,喝到了副連長請的第一頓酒。那句話說的真好,「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他們三個很快就熱愛上這個考驗耐力體力,磨練意志品質,充滿極限挑戰的世界軍人都在玩命練的國際障礙項目。在攻克一個又一個障礙物之後,一次次跑完全程之後,那種勝利的喜悅,就像憋了半天肚子,終於找到廁所,碰巧四周又無人,可以放心大膽的一泄而快。馬千裡帶領著高遠哥仨,不斷挖掘著潛能,不斷的超越障礙,超越自己,讓他們也是讓自己,掌握了各種特戰技能和戰術,學會了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