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柔情的秘密

小小草舍之中，柔情一臉悠閑地靠在椅子上，手裡端著茶杯，一雙嫵媚的丹鳳眼偷偷留意著瑩寶的一舉一動，看著瑩寶擺好飯菜，順便看了她一下，忙將目光收回，瞧著杯子里鮮亮的茶水出了一會神，口中念叨：

「俗話說『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華』這話放在寶姐姐身上可不合適，我覺得寶姐姐沏出來的茶每一道都是精華...」

「這丫頭今天抽什麼風。」瑩寶瞟了她一眼，坐到飯桌前，不冷不熱道：「趕緊吃飯！」

「噢！」柔情嘟著嘴，望見桌上的幾樣小菜香色俱全，凝神思忖了片刻，旋又自戀一般摩挲著自己那張俊俏的臉頰，憨笑道：「寶姐姐的菜做得可真好吃！我都有點胖了呢！」

「你今天怎麼了？」瑩寶抬手在柔情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看著柔情道：「沒病沒災的，滿口胡言。我告訴你柔情，別以為我是你家少爺，給兩句好話就不知道北在哪了，我不吃你那套。」

聞言，柔情默默翻看著瑩寶，臉上依舊帶著討好的笑容，「姐姐！」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姐姐，雙手搖著瑩寶的袖子道：「好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答應我唄！」

「答應你什麼呀？」瑩寶沉著一張俏臉，略微沉吟了片刻，看著柔情道：「昨天不都說好了嗎？等山鬼少爺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就送你回去。」

「回去回去的，往哪回呀！」

柔情口裡嘟囔著，心裏面不免有些失望。軟磨硬泡了一個早晨，目的就是想讓瑩寶收自己做徒弟。自從住進了這小小的草舍，過了幾天閑雲野鶴般的清心日子，柔情對瑩寶和墨聰十分羨慕，因此便有了拜瑩寶為師的想法，只可惜央求了好幾天，瑩寶橫豎就是不答應。

「回毒龍府啊！」

「回什麼毒龍府啊！」

柔情無奈只好端起飯碗，邊吃邊琢磨，心裏面頗不甘心。

「寶姐姐，你別看我身子柔弱，可我什麼苦都能吃，真的，我...」

柔情瞪著一雙水潤的丹鳳眼看著瑩寶，說話時也有些激動。不過，沒等她說完，便發現瑩寶一雙杏眼中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寒芒四射。見狀，柔情趕緊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瑩寶白了她一眼，冷語道：

「吃你的飯吧，大小姐，吃飽了出去散散步，順便把墨聰給我叫回來！」

瑩寶說話的口氣分明就是命令，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柔情也知道，眼前的這位綠裝少女不僅武功了得，性情也是陰晴無定，因此她也不敢放肆，立刻閉口不言，只是她也不動筷子，只盯著飯碗發愣，俏臉上陰雲悄悄聚攏。

見狀，瑩寶只以為她是一時尷尬，也不去理會，自顧自地往嘴裡送飯。過不多時，卻發現柔情身軀微微顫抖，眼睛里竟然滾出兩行熱淚...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瑩寶隨口問道。

「心裡不舒服！」柔情抽了一下鼻子，扭過臉去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那摸樣實在惹人憐愛，就連瑩寶都覺得心疼。

瑩寶皺了皺眉，放下筷子，瞧著柔情，柔聲道：「你這丫頭，心事怎麼那麼重啊！你看我這樣兒，像是當師父的材料嗎？再者說，你都十八歲了，還練哪門子武啊，早過了年紀了，聽姐姐說，你呀，就好好回去做你的少奶奶去，倒時候姐姐還得去喝你的喜酒呢！」

說完瑩寶又拿出手絹幫著柔情擦眼淚，看著柔情仍是一臉委屈的摸樣，不禁搖頭笑了笑。卻不想她這一笑，柔情哭得更厲害了，好像要把壓抑了十幾年的苦悶全都化成眼淚才算了事。

「我知道，姐姐是高人，嫌我出身低賤，不肯收我做徒弟才是...」柔情哽咽著說道。

「哎呦，看你這可憐巴巴的樣兒，真是讓人心疼，」瑩寶長嘆一聲，苦笑道：「唉！好妹妹，姐姐算什麼高人呀，真正的高人你還沒見過呢，快別哭了！等有空兒我就教你兩手，讓你防身，行了吧！」

「我不幹！」柔情抹了一把眼淚翹起紅唇說道。

「那你還想怎麼樣啊，柔情，你說你一大清早哭哭啼啼的，這要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

聞言，柔情猛地一陣抽噎，哭著道：「你就是欺負我，府里的人也欺負我，就是看我無依無靠沒有親人，所以你們就都來欺負我...」說完，眼淚像泉水一般涌了出來。

「哎呀！你可真是夠磨人的。」看著柔情哭的像淚人一般，瑩寶一臉的無奈道：「好妹妹，姐姐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自己憑良心說，自從你來了，哪天我不是好茶好飯的伺候著，」想了想瑩寶又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嘆道：「雖說有愧於你，可你看姐姐像是那種心腸歹毒的人嗎？」

「姐姐...」柔情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撲在瑩寶懷裡，似乎瑩寶就是她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哭得天昏地暗。

「好好好，姐姐知道你心裡委屈，這麼多年在那府裡面也不容易，唉！想哭那你就哭個夠吧！」把柔情摟在懷裡，瑩寶突然感覺到柔情的身體真是如水一般的輕柔，絲毫感覺不到她有一點體重，好像稍稍用點力氣她就要碎了一樣，是那麼柔弱。想想，懷裡的女孩兒也實在可憐，雖說在毒龍府里養成了一身小姐的性情，畢竟毒龍府中人多事雜，她一個小丫頭，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免不了要受人排擠，好不容易熬出了身份地位，此番又被趕出府門，心裏面的苦楚常人自然是無法理解。默默看著柔情，瑩寶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傷心往事，也偷偷落了幾滴眼淚。

在瑩寶懷裡哭了半晌，柔情突然抬頭，見瑩寶木然地看著窗外，粉嫩俏臉上流著一行晶瑩的淚珠，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在柔情的印象里瑩寶就應該是剛毅果斷的女中豪傑，至於眼淚與她無干，因此問道：

「姐姐，你怎麼也哭了？」

「啊？」瑩寶忙擦掉眼淚，輕了輕嗓子，「沒，沒什麼，看你哭的那麼傷心，我能不掉幾滴眼淚嗎？別忘了，我也是女人！」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苦澀，瑩寶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姐姐你騙不了我，人不傷心怎麼會流淚呢！其實我也早就看出來了，姐姐你不是一般人，你們那個老爺爺肯定也是大有來頭，我都來了兩多月了，連面都見不到，我在毒龍府里什麼高人都遇見過，可像你們這樣的我還從來沒見過。我知道，你們在這裡隱居是有目的的，你們背後一定有更強大的勢力，直覺告訴我，那要比毒龍世家更強大...我想這一點連墨聰也不知道吧！」柔情擦了擦眼淚,一雙迷人的丹鳳眼中突然閃出不同尋常的光彩。

聞言，瑩寶心頭一怔，臉上卻不露出半點痕迹，一雙閃亮星眸左右轉動，想了想笑道：「這丫頭，我看你今天是瘋了，竟說些瘋瘋癲癲的話。你呀，就好好當你的少奶奶去，這江湖中的事你最好別跟著操心，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姐姐你別嚇唬我了，我也沒瘋，我知道，姐姐是不會輕易透漏自己身份的，我也不想多問。」柔情緩緩望向窗外，鮮潤的紅唇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容，沉思了良久，突然回頭看著瑩寶，好像有什麼話難以啟齒，猶豫再三才鼓起勇氣說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我就跟姐姐說實話吧，我不是普通人！」

「那你是什麼人！」瑩寶笑道。

柔情深吸了一口氣，挺起柔柳般的身姿鄭重地看著瑩寶，說道：「姐姐，你聽說過亞魔利人嗎？」

「啊？」瑩寶似乎沒聽清柔情說的什麼，不過那三個字卻在她腦子裡轟然炸響，立時瞪圓了一雙杏眼，緊緊盯著柔情那雙嫵媚多情的丹鳳眼...與柔情相處了那麼久，瑩寶還從來沒主意過柔情的眼睛，此時她突然發現，柔情的眼神里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東西，讓人看著就有點不寒而慄。

「你，你說什麼？難不成你是...」瑩寶低頭側目，看著柔情問道。

柔情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緩緩說道：「姐姐你知道嗎？我的家鄉很美，叢林里到處都開著鮮花，下過雨之後，山頂上就會出現五色的雲彩，天空很高很藍...族人們世世代代就居住在那個小山村裡，很少與外界往來...」講述著故鄉的往事，柔情的嘴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她已經回到了過去。說完又低頭沉思了片刻，嘆息道：「有一天村子里來了兩個受傷的獵人，我們就收留了他們，可是時隔不久村子里就離奇的鬧起了瘟疫，那兩個人趁機把族人們都殺光了...我親眼看著親人倒在刀下...」

說完了塵封在記憶里的傷心往事，柔情臉上掛滿淚水，已是泣不成聲。草舍之中也陷入了沉默，良久瑩寶才皺著眉頭問道：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了呢？」

擦了擦眼淚，柔情輕輕搖了搖頭道：「至於我是怎麼得救的我也說不清，反正一睜眼就看到個老頭兒，乾瘦乾瘦的跟鬼一樣，我還以為我死了呢...後來他就把我賣到了毒龍府。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蘭夫人出了七個金幣把我買回府里，讓我在她房裡當個端茶倒水的丫頭。」

「他哪裡是賣你，他是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瑩寶不緊不慢道。

「姐姐果然聰明，那老頭兒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告訴我決不能透漏自己的身份，否則會有殺身之禍。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族人們並不是得了什麼瘟疫，而是中了毒，這是事後我在府里的藏書樓里看到了一本手記，記載了當時發生的事，原來十二年前江湖上連連發生慘案，遭難的不光是我們亞魔利族，就連赫赫有名的公孫世家也被滿門滅絕...」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呢？」不等柔情說完，瑩寶豎起眼睛看著柔情道。

「姐姐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行嗎，怪嚇人的。」

「是嗎！柔情，你很聰明，可惜你已經暴露身份了！」說著，瑩寶豁地站起身，突然變得面目猙獰，手掌中騰起一道殺氣四射的紫色氣旋，如閃電般壓到柔情胸前，冷冷問道：「說，還有誰活著...」

「姐姐你...」柔情瞪大了眼睛看著瑩寶，她還從未見如此可怕的瑩寶，一時嚇得臉色慘白，嬌弱的身軀不住顫抖。

「亞魔利人，擁有超能力，可惜你沒有了，現在我殺死你易如反掌，快說，還有誰活著！」瑩寶厲聲問道。

「姐姐你別嚇唬行嗎，」柔情似乎突然頓悟，蜷縮著身子，可憐兮兮地看著瑩寶。

「一夥的，一夥的你早沒命了，你個傻帽！」在柔情的額頭上戳了一把，瑩寶怒道：「我是提醒你，別傻了吧唧的竟跟人說實話，江湖中不能感情用事，懂嗎？」

見狀，柔情雖是鬆了一口氣，然而那顆脆弱的心臟依然跳個不停，手捂著胸口道：「姐姐，你幹嘛呀？嚇死我了！」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含著眼淚道：「我不是覺得姐姐是好人嗎！」

「好人？你告訴告訴我，好人長什麼樣兒？壞人臉上都寫著壞字嗎？我告訴你柔情，江湖上的事複雜著呢，就憑你也能看出誰好誰壞？你給我記住了，從今以後，不許跟任何人提你的身世懂嗎？」

看著瑩寶如火光一般刺目的眼神，柔情低頭說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見瑩寶臉色漸漸舒緩，柔情咬著紅唇，怯生生道：「姐姐，其實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要告訴你，我並不稀罕什麼少奶奶，也不想過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不過是命運把我逼上了這條路，我不得不走而已。」

聞言，瑩寶微微點了點頭，眼中精芒閃現，一臉壞笑道：「柔情，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因為我從你眼睛里看出來了，你的確是亞魔利人，不過有句話我想問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毒龍志？」

「我...」柔情羞紅了臉，低著頭猶豫了半晌，喃喃說道：「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姐姐你想，少爺就是一個小屁孩兒，跟著他能有什麼意思呀！其實在沒遇到你之前，我就想，認了吧！將來給他做個小妾，到時候相夫教子，一輩子也就那麼樣吧！可如今我想通了，我一定要練功，或許通過修鍊內力就能喚醒我身上的能力，我要找到仇人，我要親手為族人們報仇！」柔情臉上帶著少有堅毅。

「報仇？就憑你！」瑩寶不無蔑視地看了看柔情，笑著搖了搖頭。

「姐姐你是沒經歷過那樣的痛苦，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一個個倒下，那種痛苦...」柔情緊咬著紅唇，默然無語。

「你說我沒經歷過？」瑩寶用手指著自己，卻又戛然而止。沉吟了良久，輕聲說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對姐姐說這些是因為你相信姐姐。不過有些事你還不明白，我勸你呀，還是回去好好當你的少奶奶去，報仇的事你也別想了，你根本就報不了仇...」

「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你也別再問了！」瑩寶臉上現出怒色，是柔情從未見過的真正的怒色，好在稍縱即逝。瑩寶冷靜地搖了搖頭，瞧著柔情，笑道：「至於你想練武我倒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什麼主意呀！」

柔情眼前豁然一亮，心裡正暗暗高興，卻聽瑩寶說道：「毒龍府里不是收藏了很多高級功法嗎？你回去之後可以讓毒龍志教你呀！」

柔情瞪大了眼睛看著瑩寶，瑩寶的一句話猶如迎面潑出的一盆冷水，澆滅了她最後的一絲希望之火。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這個看上一眼都會讓人神魂迷醉的俏麗女孩兒只好將失望的眼神望向窗外。

外面的世界依然寒冷，幾根光滑如鏡的七星樁折射著刺眼的光芒。

正巧看到山鬼文跳進院子，柔情轉過臉看著瑩寶，道：「山鬼少爺來了！」

「早看到了，來得正好，把你送回府去也算是去了我的一塊心病，免得你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姐姐你說的不是真心話吧！」柔情弱弱地看著瑩寶道。

「是真心話！一千個一萬個真心！」

「騙人！」柔情瞥了瑩寶一眼，透過瑩寶的眼神，柔情彷彿看到了眼前這位姐姐純潔善良的內心。

兩人正說著，山鬼文推門進了屋，跟瑩寶打過招呼，目光怪異地看著柔情，笑問道：「柔姐姐你怎麼了？眼睛怎麼紅了呢，哭了！」

「可不是嗎，聽說要回府了，心裡高興的唄。」瑩寶在一旁戲謔道。

聞言，山鬼文遲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旋又微微笑道：「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我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再過兩天有勞寶姐姐去跟姨娘解釋一下，柔姐姐就可以回去了。我側面跟姨娘談過，看得出來，姨娘心裡十分惦記柔姐姐，就是嘴上硬，只要寶姐姐出面肯定沒問題。」

「那可太好了！」瑩寶笑眯眯地看了看柔情，旋又轉臉看著山鬼文，問道：「毒龍少爺怎麼沒來呀？」

「哦，我差點忘了，剛剛在路上遇到墨聰了，兩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還能幹什麼？肯定是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讓墨聰幫著給傳信唄！」柔情沉著一張俏臉，眼神里明顯掠過一絲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