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甫雲松

飛雪鎮的鬧市裡車水馬龍，人頭攢動，街邊攤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一座巨大的宅院將這條繁華街道與毒龍府遠遠隔開。相比毒龍府，這座府宅要小了許多，但宅院之中卻是高樓廣廈，碧瓦相接，奢華氣派絲毫不遜色於毒龍世家。

府宅丈許高的后牆緊鄰毒龍世家的南大門，如此一來，毒龍府的南門前便成了一條幽深的巷子。膽敢勢壓毒龍府，足見這所宅院的主人非比尋常。

宅主名為皇甫仲，是皇帝的表哥，上程皇命，專門負責北方政務。皇甫仲位高權重，依勢壓人也就罷了，竟然連他家的老管家劉三也跟著湊趣，仗著主人的勢力，緊貼皇甫府建了一座小小的別院，如此一來兩座相連的宅院便將毒龍府正門遮擋的嚴嚴實實，水泄不通。深知皇甫仲的為人，因此，面對著主僕之間這般小人之舉，毒龍祝也只是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此時已是日上三桿，正午時分陽光溫暖充足，毒龍府大門前的巷子里依然陰暗寒冷，堆在高牆下的積雪數月不化、寒氣襲人。

冷風吹過，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竟管如此，高牆的陰影中依然站著兩名少年。一個錦衣華服，憨然可愛；另一個穿著紫貂裘襖，長著一雙撩人的大眼睛。兩人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時不時關注一下劉三家後園的角門，看樣子是在等著什麼人。

「她怎麼還沒出來呀？」等了好久卻不見有人出來，毒龍志凍得渾身打著冷顫，忍不住又朝角門那邊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回過頭，望著墨聰道。

「不知道啊。」

「那，那她怎麼跟你說的呀？」

看著毒龍志臉頰被凍得通紅，墨聰想了一會兒，眨了眨眼道：「我說我是毒龍府的，找你們家小姐有事，一個看門的就把我帶到小姐房裡去了，可是，有個小丫頭沒讓我進門，就讓我在外面候著，我就把你寫的紙條給那小丫頭了。等了好長時間她才出來呢，說小姐已經看過你的信了讓咱們在後門這等著...」

「哎呀，你說了這麼一堆，其實就是沒見到她。」聞言，毒龍志很不滿意，埋怨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一定要把信交到她手裡才行，你不知道，她房裡的那兩個丫頭壞著呢！」

「唔！是這樣啊！」墨聰低頭說道，由於自己的一時疏忽，害得毒龍少爺大冷天在外面站了這麼久，心裏面也覺得愧疚，可是想想又有些奇怪，抬眼看著毒龍志，道：「你怎麼不自己去找她呀？」

「我...」毒龍志嘴張了一下，皺著眉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訕訕地笑了笑道：「咱們不是好朋友嗎！」

「噢！」墨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然瞪起一雙大眼睛望著從角門裡走出來的三個丫頭，捅了毒龍志一下，沉聲道：「嘿！快看，出來人了！」

走在前面的一名小丫頭穿著紫色繡花的小襖，頭上扎著兩條小辮，打扮得花枝招展。女孩兒正是劉管家的獨生女兒劉小葉，劉三年過四旬才得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兒，因此對她疼愛有加，就像公主一般的嬌生慣養，而且終日的耳濡目染，劉小葉學得和劉三一樣極其勢力。

望見來人，毒龍志眼前一亮，欲上前搭話卻又踟躕不前，正站在那裡手足無措時，劉小葉手裡拎著毒龍志讓墨聰送去的那張紙條，已然走到近前。

「你找我有事嗎？」劉小葉歪著腦袋，冷冰冰地瞧著毒龍志問道。女孩兒不僅態度冷淡，眼神里似乎還帶著點對毒龍志的敵意和蔑視。

「也，也沒什麼事...」毒龍志低頭瞧著劉小葉手裡的紙條，紅著臉道：「小葉，你看過了嗎？」

堂堂毒龍府的小少爺，竟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表現得如此怯懦，惹得一旁劉小葉那兩個隨身丫頭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見毒龍志臉色頹然，劉小葉回身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頭道：「你們倆先回去吧！」

「這，小姐...」兩個丫頭相互看了看，又用那種防範的目光瞧了瞧毒龍志和墨聰，站在那裡猶豫不決。

「我不會有事的，」知道兩個丫頭的意思，劉小葉掃了一眼墨聰和毒龍志，淺淺笑道：「你們回去吧，待會兒雲松哥哥來了，見房裡沒人他會不高興的！」嘴上叫著雲松的名字，劉小葉的眼神都變得神采奕奕。

「是，那我們先回去了！」兩個貼身丫頭轉身進了角門，隨後角門裡便傳出幾聲嘲諷的笑聲。

「還毒龍府的少爺呢，我看就是一個草包！這樣的人怎麼能跟雲松公子比呢！」

「狗尿苔長在金鑾殿上唄！你看他身邊那個傻小子，傻了吧唧的還跑到府里送信來了，整個一個『山貨』」

兩個丫頭的議論聲不大，卻剛好飄過院牆落到墨聰和毒龍志的耳朵里。

聞言，劉小葉也豪不掩飾，昂首看著毒龍志，不冷不熱道：「這個還給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被雲松哥哥看見了他會誤會的！」說完便把那張紙條塞到毒龍志手裡。

毒龍志將那紙條攥在手裡，臉色異常尷尬，可是他又不想放棄，用手指著墨聰，厚著臉皮道：「小葉，你看，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叫墨聰。」

「墨聰？」劉小葉挑起一雙彎眉，似乎剛剛發現毒龍志身邊還有個墨聰，輕輕掃了墨聰一眼，少女的雙肩明顯顫動了一下，嘴角上的笑容也大有瞧不起墨聰的意思，「知道了！」

那種招人冷眼旁觀的日子，墨聰早就習慣了，但他萬沒想到，像毒龍志這樣有身份的少爺也會被人瞧不起，而且是被一個小小管家的女兒瞧不起。原本墨聰覺得這個劉小葉生得挺可愛，性格一定和楚瓷一樣溫和，卻沒料到，這女孩兒竟然如此勢利。

墨聰對她沒有一點興趣，扯了扯毒龍志的衣袖，橫了劉小葉一眼，對毒龍志，道：「毒龍志，咱們回去吧！」

毒龍志雖然不太情願，可面對著劉小葉的冰冷態度，也是無可奈何。

兩名少年正欲轉身時，小巷子里忽然飛起一陣塵土，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駕轅的紫騮馬皮毛油亮，通身紫氣縈繞，全無半點雜色。奔跑時馬首高昂、五花飄蕩，猶如一團飛奔的火焰。寶馬駕轅，馬車自然也是精雕細琢、異彩流丹，華蓋的四角上掛著四個紫金鈴鐺，行進時發出悅耳的響聲。馬車在幾個面前戛然而止。

「皇甫雲松!」望著眼前的馬車，毒龍志臉色惶恐，口中喃喃說道。顯然，他對馬車上的人有著幾分懼色。

「皇甫雲松？」墨聰皺了一下眉，「傳言說，南有芷蘭北有雲松，難道馬車上的人真的就是傳說中的皇甫雲松？」墨聰心裏面暗暗合計著，早聽過皇甫雲松的大名，卻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此時墨聰還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能一睹尊榮。

見馬車停穩，劉小葉臉上立即綻出笑容，忙邁開蓮步，嬌滴滴地站在馬車前，柔聲道：「雲松哥哥，你怎麼來了！」

駕車的女眷掀起簾門，擺好腳踏，車子里的人卻紋絲未動，只將車窗掀開條縫隙，透過玲瓏的車窗望了望墨聰和毒龍志，隨後傳出冰冷的少年聲音：「小葉，他們沒欺負你吧！」

劉小葉回頭看了看站在高牆下面發獃的墨聰和毒龍志，說道：「沒有，謝謝雲松哥哥關心！」

「那就好！」話音落地，車子里緩緩走下一名錦衣少年，年紀和墨聰、毒龍志相仿。少年相貌英俊，臉色嚴肅，渾身上下帶著十足的傲氣。下了車，少年冰冷的目光迅速掃過毒龍志和墨聰，最後才落到劉小葉身上，看那神情對於墨聰和毒龍志根本就不屑一顧。

「雲松哥哥！」

見那英俊的少年走下車，劉小葉臉上的笑容愈加甜美，忙不迭甜甜地喊了一聲，少女雙頰紅潤，眼神里充滿了喜悅和興奮。

「小葉，以後別搭理這樣的人，他們就像蒼蠅一樣，你越是理他們，他們就越是叮著你。」

「我知道，我沒理他們，是他們自己找來的。」劉小葉眨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巴巴地看著少年道。

「嗯！」顯然，皇甫雲松對劉小葉的回答十分滿意，輕輕點了點頭，邁著懶散的腳步到了毒龍志近前，嘴角上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容，一句一字地叫著毒龍志的名字，「毒-龍-志，最近武功練得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得讓你媳婦叫你才能起床啊！哼！」說完少年不屑地冷哼了哼。

一席話說得毒龍志滿面羞紅，真想找個大點的縫隙鑽進去，永遠也不想出來。

見狀，皇甫雲松又冷冷地看了看墨聰，笑問道：「這位是誰呀？」

「他說他叫墨聰！」劉小葉手指著毒龍志道。

「墨聰！沒聽過。」皇甫雲松輕輕搖了搖頭。又看著劉小葉，道：「小葉，上車！」

「雲松哥哥，你要帶我去哪？」

「府裡面新請了個廚娘，做的鮮蝦水餃味道不錯，我帶你回去嘗嘗！」

「好呀！」劉小葉雙眸閃爍，欣然跳上了馬車。

皇甫雲松愈上車時，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著兩個灰頭土臉的少年輕蔑一笑，冷冷說道：「毒龍志，以後別再來騷擾小葉，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皇甫雲松揮了一下拳頭，毒龍志下意識地向後閃身，目光暗淡不敢搭言。

見狀，墨聰豎起劍眉，搶先一步上前攔住皇甫雲松的去路，憤憤說道：

「我不管你是誰，有種的咱們武神殿見，到時候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聞言，皇甫公子愣了一下，北方的各大門派他都討教過，還沒有哪個同齡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少年冷冷地瞧了墨聰一眼，隨即聳了聳肩，微微笑道：「就憑你...好啊，我等著！」說完，少年隨意地推開墨聰，登上馬車，馬車緩緩行出時，皇甫公子把頭伸出車窗，回望著墨聰，道：「小子，你的功力很弱呦！」

聞言，墨聰倒退了兩步，瞪著眼、張著嘴巴，呼呼地喘息著，「這傢伙果然強大，他居然能感知我的功力。」

「走吧兄弟！」毒龍少爺倒是一臉的坦然，拍著墨聰的肩頭說道。

沉默了好久，墨聰抬眼看了看毒龍志，氣憤憤道：「這人太張狂了！簡直是目中無人！」

「你還真想打敗他呀？」毒龍志晃著腦袋，「那話也就是隨口一說，那麼認真幹嘛？怪累的。」

一想到皇甫雲松剛剛那般飛揚跋扈的摸樣，墨聰心裡很不舒服，因此冷冷說道：「南有芷蘭，北有雲松，呸！和芷蘭比起來他差遠了，至少芷蘭才不像他這麼討厭呢！」

「人家練武的天賦極佳，而且有名師指點，若論武功修為或許在芷蘭之上！」毒龍志低頭說道，看上去倒是大有自愧不如的味道。

聞言，墨聰翻看著毒龍志，道：「我不管他是誰，反正到時候去武神殿，我一定要打敗他！必須打敗他。」

「好樣的墨聰，雖然我比你們高了一個級別，不過我還是全力支持你，到時候你一定要打掉他的囂張氣焰。」巷子里突然跳出了山鬼文，剛剛的一幕他全都看在眼裡，只不過他躲在毒龍府的門房裡一直保持著沉默，此番朝墨聰豎起大拇指。

「但願吧！」毒龍志弱弱說道。

「毒龍志，你不想打敗他嗎？就算是為了能在那個小葉子面前抬起頭，你也應該打敗他。」墨聰目光堅定地看著毒龍志道。

「說得好！你就是墨聰吧，好孩子，有志氣！」

說話之人器宇軒昂，眼光如電，身上穿著紫紅綢緞長袍，腰間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格外引人注目。

「靈級...」墨聰瞪著一雙眼睛，感受著來人的強大氣場，少年小小的心臟幾乎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墨聰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武功修為達到度靈階段的人物。

來人正是毒龍世家現任掌門毒龍祝，其身後還跟著十幾名御魂級別的武師，身旁站著毒龍府的老管家和蘭夫人。除了毒龍祝之外，眾人大都面色森嚴，蘭夫人更是柳眉倒豎，神情不悅。看起來應該是毒龍府里出了什麼大事。

「爹，娘，你們這是要去哪呀？」毒龍志也意思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因此小心問道。

「沒什麼事，就是你房裡的似水，偷了爹的青龍玉牌，現在躲到皇甫府上去了，爹和你娘找他們要人去！」

「青龍玉牌？」毒龍志身子晃了晃，臉上也微微泛白。

毒龍府有兩面玉牌，一面是青龍玉牌，可以調動北方的江湖人士；另一面是雲龍玉牌，可以調動鎮守北方的軍隊。兩面玉牌都十分重要，如今似水形跡敗露，狗急跳牆，偷了那面青龍玉牌，若是趁機假傳號令，北方的武林必將招來一場血腥動蕩。面對如此緊迫的情況，毒龍祝卻並不慌張，顯然與皇甫仲明爭暗鬥多年，此番他也早就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