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
「你幹嘛在外面凍著,不會找個地方進去坐著等。」雪詩上去劈頭蓋臉問朵馨。
朵馨瞪她一眼,「我不是怕你著急,萬一找不到我。」
「我又不傻,你告訴我在哪怎麼會找不到。。。。。。」本來話說得好好的,不過是兩個人之間慣常的吵嘴而已,偏偏眼淚就掉了出來,如鯁在喉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住的抽泣著。
朵馨見她哭,眼眶也跟著一紅,卻硬是將眼淚憋回去,使勁打了雪詩胳膊一下,「還有時間哭,趕快走吧。」
雪詩如夢初醒,是啊,哪有時間哭哭啼啼,還有那麼多事等著自己去做。
胡亂抹了把眼淚,便跟在朵馨身後下了天橋。
在車上,雪詩還是心裡忐忑,看著朵馨問:「到底去找誰?」
「到了不就知道了。」朵馨望著窗外,也不看她。
雪詩嘆口氣,知道她不想說,自己怎樣問都不會問出來,況且一會兒就會知道是誰,也沒必要一定要問出來,可想來想去,到底還是覺得不安,又對朵馨說:「你別為我做傻事。。。。。。。」
礙於計程車司機在,又不好繼續說下去,便知說了這一句。
朵馨扭過頭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放心吧,你不知道我?能吃什麼虧?」
幾句話問的雪詩在說不出來什麼,便真的住了嘴,再不說話。
手裡緊緊攥著手機,只是期望那個人會給自己回一個電話,可一直到朵馨帶著她出現在尹修面前,自己的手機也未曾響起。
只覺得像是腦海里一記驚雷,這都什麼跟什麼?
怎麼又扯上了尹修?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子一身黑色西裝,渾身散發一股邪魅之氣,時隔數月,再次見到他,還是免不了戰戰兢兢,總怕出什麼岔子,遭到什麼懲罰般。
倒是朵馨,永遠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見到尹修,便單刀直入的說:「我剛才都告訴你了,你幫雪詩找找吧?」
尹修看她一眼,又轉頭看雪詩,沉吟片刻才說:「照片我已經發下去了,兄弟們都在幫忙找,等等吧。」
雪詩已經被震得說不出話來,什麼時候尹修變得這樣好心?什麼時候她與尹修的交情變得這樣好?還是因為自己在邵厲言身邊,早先看出邵厲言與尹修的關係絕非一般的好,但也不至於對她也這樣仗義吧?
可是,不對,朵馨?
她詫異的看了朵馨一眼,卻正好撞見朵馨看著她的目光,大概是感覺到她眼底的不解,朵馨居然眼神閃爍的別過臉去,去看坐在她身旁面無表情的尹修。
「謝謝尹總。」雪詩後知後覺的說了句。
尹修看她一眼,只是微微點頭,算作回答。
雪詩又看向朵馨,「你陪我去洗手間吧?」
「啊?好。」朵馨應了一聲,便輕車熟路的帶她往外走。
尹修的辦公室里是有獨立衛生間的,可他說除了他和她之外,從沒人用過。
她也看出雪詩有一肚子話要問她,便心領神會的領著她走出來。
雲霄宮的衛生間,也是璀璨奢華,一絲異味都沒有,洗手池被保潔工擦得鋥亮如新,在燈光下閃著瑩瑩光澤,鏡子四周鑲著精緻的復古鏡框,大理石檯面光可鑒人,在裡面吃飯估計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適。
雪詩與朵馨站在鏡子前,她抱著胸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朵馨一臉不以為然,「我和他在一起了。」
雪詩有思想準備,但聽朵馨自己親口說出來,還是震驚,她和尹修在一起?她怎麼會和尹修在一起?
雪詩想不明白,曾經說過那樣恨這個地方,恨這裡的裁決者,恨一手將她送進邵厲言懷裡的那個人。
到如今,居然和那個人在一起?
「你不是恨他?」雪詩一臉不解。
朵馨滿不在乎的笑笑:「是啊,本來恨得要命,可是居然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答得這樣模稜兩可,更讓雪詩著急。
「朵馨,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那樣壞,你會受傷害的,郭曉峰呢?你和郭曉峰怎麼辦了?」雪詩連連問著,朵馨卻低著頭,一臉沉默。
等雪詩將話全部說完,她才緩緩開口:「你放心吧,我有分寸,雪詩,有些事情沒辦法反抗,就只能順從,就像你對邵厲言。」
「他至少沒有折磨我,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就像他今天幫了我一樣。」
朵馨說的不疾不徐,雪詩卻快要抓狂,「你到底在想什麼!?」話剛出口,轉瞬又一臉失落,「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用來求他了。。。」
朵馨嘆口氣,「你難道希望我永遠養著郭曉峰?」
「當然不是。」雪詩連忙否定。
朵馨雙手一攤,眉眼之間坦蕩,「這樣不就對了,我與尹修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又不犯法。」
「可是。。。。」雪詩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尹修不是好人,他是個壞蛋,他從不碰坐台,但並不代表他不好色,相傳與他睡過的處有一個營那麼多,雖然沒親眼見過,但這種事斷然不會空穴來風。
可這些事情,朵馨比自己知道的還要多,再說一遍也只是徒勞。
就算親如一家人,感情的事,又怎麼好插手去管。
朵馨見她欲言又止,也知道她還是無法放下心來。
於是拉著雪詩,「走吧,趕緊去問問他有沒有消息。」
雪詩嘆口氣,跟著她走回尹修的辦公室。
尹修亦如她們出去的時候那樣,鬆鬆垮垮的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的真皮座椅上,一臉陰沉,永遠陰沉。
雪詩只瞥了他一眼,便有了許許多多念頭。
這樣的男人,郭曉峰哪裡敢與他比,哪裡有可比性,簡直是天上地下,不,郭曉峰比地下還要低,朵馨又怎麼會拒絕,這樣也好,起碼比養著郭曉峰那個人渣要強上許多,她受了那麼多苦,早就該有個強大的男人站在她身邊。
「還沒有消息,等等吧,畢竟這麼大個城市。」尹修看著雪詩道。
潛意識裡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卻還是感覺心痛焦急,這樣坐等下去,不知道小南一個人在外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天色真的已經黑透了,溫度低得呼出氣都要凝做冰霜,小南走的那樣匆忙,他向來不會愛護自己,一定穿的不多,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在陌生寒冷的街道中一個人遊盪,便覺得整個人都要碎裂。
雪詩站起身來,覺得自己不能在這裡坐等下去,不管怎樣,還是要出去找找,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希望,開口想要謝過尹修,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掏出來一看,是媽媽,想必是在家等得急了,一想到要告訴她令人失望的結果,不由的深深嘆口氣,接了電話,聽到的卻是陌生焦急的聲音。
「雪詩?是雪詩嗎?」
「我是。。。。您是?」她疑惑道。
「我是你許阿姨,你媽媽暈倒了,我們已經叫了救護車,你快回來吧。」鄰居急急的說,聽筒里一片嘈雜,像是有人在嘶喊,有人在搬東西。
她怔在原地,只感覺晴天霹靂,眼前黑了又黑,卻沒有暈過去,只是踉踉蹌蹌後退一步,不知是誰將她扶住,關切的問:「怎麼了?」
她扭頭看朵馨,眼淚奪眶而出,「我媽暈倒了。」
「什麼?快走吧。」朵馨率先反應過來,扯著她就往外走,她卻已經觸覺麻木,眼神茫然,什麼都聽不到一般,只任由著一股力量扯著自己往外走,然後被塞進車裡,被載著在空氣中急速穿梭,被擁擠的車流阻斷速度,遂又銜接上那速度,繼續疾馳。
夜色漸漸深重,車水馬龍的鬧市街頭,三三兩兩行人瑟縮走過,小南也許混在那裡,也許沒有,可是現在,她顧不上了,這樣四面楚歌,真真叫人想要死去。
朵馨在旁邊不住安慰,她卻怎麼也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耳邊嗡嗡作響,頭腦一片雜亂,又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趕快回家去,趕快回家去,如果媽媽在出事,她要怎麼活,該怎麼活?
走到半路上,鄰居又打來電話,「雪詩,救護車來了,是解放軍醫院的,你趕快去醫院吧,我也隨救護車一起去。」
她心裡如被鐵杵搗碎一般疼痛焦急,「謝謝許阿姨,我正在路上。」
趕到急診的時候,鄰居劉阿姨正站在門口,看得出來也是走得匆忙,身上還穿著居家的拉粒絨厚衣,外面裹著一件羽絨服,坐在白花花的走廊里。
雪詩跑過去,撲到急診室的大門上,卻被緊閉的房門逼退回來,劉阿姨拉住她,講著事情發生的經過,「我家的電燈壞了,你叔叔要換新的,便去你家借鉗子,才剛進門,你媽媽就倒了下去,我當時嚇壞了。。。。。。」
「醫生怎麼說?」朵馨在一旁問。
「大概是心臟的問題,具體要等醫生出來才知道。」
雪詩急的不行,踮起腳徒勞的向裡面張望,卻什麼都望不見,遂又想起什麼,轉過身來對鄰居說:「劉阿姨,真是多虧了你,不知道要怎麼謝謝您。。。。。。」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便是深深一鞠。
鄰居沒料到她會突然搞這麼大動作,不由滿臉驚慌,連忙去扶她,「這是做什麼,鄰居這麼多年,還跟我們客氣。」
雪詩已是感動的無以復加,只道是普通鄰居而已,現在哪裡還有這樣熱心的人,雖然在一棟樓里相鄰幾十年,對他們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卻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與他們的關係那樣好了。
「阿姨,您是自己來的嗎?」朵馨問。
鄰居忙搖頭,「不是不是,是和我丈夫一起來的,他去交費了。」
兩人方才如夢初醒,「我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朵馨對雪詩說完,便轉身走了。
她點頭,目送朵馨走遠,轉頭又對鄰居說:「許阿姨,真是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及時發現,我媽媽不知會怎麼樣。」
許阿姨聽完,只是滿目疼惜的看她,末了微微嘆氣,「傻孩子,莫要這樣見外,你媽媽一定會沒事的。」
她也知現在這樣的時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便和許阿姨一起默然坐到長椅上,等待白色的大門開啟的那一刻。
頭頂上的急診燈一直是紅色,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朵馨與許阿姨的丈夫都已經回來,雪詩看到鄰居身上的家居服,覺得過意不去,便開口道:「許阿姨,叔叔,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就好了。」
卻不想許阿姨的丈夫連連搖頭,「你一個孩子,怎麼顧得過來,小南不是也找不到了。」
雪詩詫異他們竟然知道如此多,不由滿心疑惑,卻又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問那樣的問題,你們怎麼知道?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若不是人家,媽媽此刻還不知道會怎樣,如此問問題,到底是顯得太見外,也許自己出國又離家幾年,媽媽與他們的關係已經很密切,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一個人低著頭亂想,並沒有看見許阿姨對先生連連使去的眼色。
「我們還是先回去,許岩還一個人在家裡。」許阿姨小聲提醒先生。
先生一臉恍然,「哦,對啊,看我把他忘了。」
許岩是許氏夫婦的獨生子,雪詩雖不太了解他們,但到底家庭成員還是清楚,這對夫婦與自己的父母年歲差不多,卻只有一個才十二三的獨子,大概晚婚晚育的厲害。
「叔叔阿姨,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們就行了。」朵馨坐在一旁,對許氏夫婦道。
許氏夫婦連連答應著,又細細囑咐一番,才轉身離去,朵馨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想起尹修剛才派人開車送他們來,這會兒應該還在外面等著,不如叫司機將這對夫婦送回去,可想起來在抬頭的時候,早已沒有了他們的蹤影。
她不由暗嘆,怎麼會走的這樣快,長長走廊,少說也有五十米,幾秒鐘便走的影子都找不見,真是詭異。
轉頭剛要對雪詩說,急診的門卻咔嚓一聲開啟,兩人不約而同倏地站了起來,圍到醫生面前,還沒有開口,便看到醫生搖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