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V33
邵厲言仔細聽著,修長的手指托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直到管家說完一切,他略微沉吟,才問:「出車禍?」
「是。」管家答道。
「密令是誰發的?」他又問。
管家臉上閃過一絲遲疑,終究還是說:「是夏老先生。」
邵厲言聽完,臉上並沒過多表情,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屑,「我知道有他,還有誰?」
管家見他早已知曉太多事情,讓他去查清楚,不過是想在確認一次罷了,自己瞞著,終究是瞞不過去,「還有邵先生。」他面無表情的答道。
「哦?他們兩個到真有齊心的時候。」他嗤笑。
「我知道了。」他笑完,又說了句。
管家已經曉得他的意思,聽完便略點一下頭,沉默的退出房去。
電話鈴尖銳的響起來,打破一室寂靜,窗戶外的香樟樹隨著狂風劇烈搖擺,像是暗夜裡的黑色精靈,帶著詭異的氣息。
朵馨從昏昏欲睡中懊惱的清醒過來,心想誰會在這深更半夜打來電話,大概是酒店前台吧,真是神經,大半夜的擾人清夢,服務質量真是夠差。
心裡不滿的念叨著,迷迷糊糊的接起了電話,「喂?」
「呦,睡的香著呢?」
彷彿是上一世遭遇的惡魔,追其一世還不夠,待她投胎轉世,它也跟著重返人間,繼續未完的夢魘。
郭曉峰的聲音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將朵馨從迷濛的睡意中炸醒過來,她起初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真的驚醒過來,看著四周熟悉的酒店牆壁,頭頂令人炫目的巨大水晶燈,床邊的落地檯燈,帷幔奢華的米色窗帘,才曉得一切都是真的。
只感覺心臟咚咚的劇烈跳動,彷彿一瞬間就要從口中蹦出來,手裡緊緊攥著聽筒,可以聽到對方輕微的呼吸聲,但遠沒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大。
「怎麼?嚇得不敢說話了?」噩夢般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輕佻的語氣與茲茲的電流聲,朵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現在正站在酒店前台,可是,為什麼,怎麼會,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她跑得足夠遠,從雲南到西藏,從西藏到新疆,用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她自己都數不清了,這樣輾轉於邊境城市中,他怎麼會,來的這樣快。。。。。。。
她僵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彷彿外面的惡魔隨時會破門而入,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
直到渾身涔出一層黏。膩的汗水,她才發現聽筒里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想來郭曉峰已經掛了電話,但她竟然不知他是什麼時候掛的,唯一記得的,便是自己一句話都沒說。
渾身像是被抽空一般,無力的傾倒在床上,深陷進綿軟的鴨絨被中,這些年的積蓄除了大部分給了郭曉峰之外,就全用在了這次旅行中,吃好的食物,住高檔酒店,也去過偏遠的地區,買了大量旅行裝備,也發覺一個人的遠行有時很孤獨,很想說話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沒有人會聽。
可又不願意,聯繫任何人。
彷彿只是為了要接受一切陌生新鮮的事物,讓那些舊的,悲傷地,迷惘或快樂的,通通遠離自己。
到也不是沒有想過真的在南方小鎮定居,可生活十幾天就會發覺,自己已經深深被都市繁華荼毒,要想在這天高地遠雲淡風輕的地方心如止水的過上一生,談何容易。
郭曉峰可能一直會在外面等她出去,在酒店裡,他是動不了任何手腳的,她知道他的能耐。
只是好奇,他居然會知道自己的行蹤。
她躺在床上,在深夜裡輾轉反側,終於嘆口氣,忍不住頭痛,赤腳下了床,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拉開厚重的窗帘。
城市已經燈火闌珊,不遠不近的幾座高樓里,亮著幾盞窗子,大概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
忽然想起一首歌,歌手唱過這樣一句詞,
這城市那麼空,這回憶那麼凶。。。。。
這街道車水馬龍,我能和誰相擁。。。。。。
這快樂都雷同,這悲傷千萬種。。。。。。
。。。。。。。。。
任由你,耗在我苦中作樂。。。。。。。
淚水,不知覺的氤氳在眼眶中,給視線蒙上一層霧氣,朵馨抬起纖細蒼白的雙手,將窗戶拉開,一瞬間,凜冽的寒風便呼嘯而入,瞬間穿透她單薄的白色睡衣,與身體。
像是感覺不到涼意般,她絲毫沒有躲閃,嘴角居然揚起一絲愜意的笑容,依舊紋絲不動的站在冷風中。
良久,她終於將窗子關上,赤著腳走到衣櫃旁,將自己的行李包拎出來,翻出許久未用的手機,開了機。
隨著屏幕上有缺口的小蘋果長時間的停頓之後,界面終於顯現出來,她的號碼並沒有來電提醒,或是其他的任何業務,除了上網流量以外。
所以這段時候,她無從知詢有誰曾給她打來電話。
也許內心深處,企盼的那個人,曾經打來過。她一直將他想的很強大,所以一直認為,他若想找忽然消失的自己,必然是會找到的。
如今,尋她而來的不是他,而是該死的郭曉峰,萬惡的郭曉峰,在她心中已經成為一團糜爛的郭曉峰。
她已經無法等下去,也不想再等下去,這樣毫無目的的前進是毫無意義的,她欠郭曉峰一條命,分手的時候,她用家裡唯一的重器,一把鎚子,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自己當時實在太憤怒,太難過,已經完全失控,等反應過來,郭曉峰已經暈倒在地上,血淌了一大片,她嚇壞了,真的以為他死了,大腦只是一片空白,身體都嚇得顫抖個不停,沒有辦法,總不能報警讓警察將自己抓走,她第一次,想起了爸爸媽媽。
他們,還需要自己來養活。
於是幾乎沒有猶豫,便收拾了東西,逃到了雪詩家裡。
想起來就覺得可笑,若他真的被自己一鎚子敲死,那逃到雪詩家,警察怎麼會找不到。
又想起郭曉峰那張臉,真是不寒而慄。
長時間的與尹修偷情,讓她覺得疲憊,也覺得毫無意義。
只想結束這樣的生活,關於不愛的郭曉峰,,關於已經有一絲動心的尹修,都有個交代,不是對他們的交代,是對自己。
對自己搖擺不定的心,和猶豫不決的情,以及長久以來的不甘,不甘心淪為尹修的玩物,不甘心在這樣的郭曉峰身邊。
他們都是,耗在她苦中作樂的那個人。
久違的號碼,撥出去的時候,心裡不是沒有緊張。
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也許,他已經將自己遺忘,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有多少女人,是像她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
奇怪,電話接通了,怎麼卻沒人講話。。。。
朵馨皺著眉頭,將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看了看屏幕,明明是接通的啊,她想等尹修先開口,所以明知電話通了也不說話,誰知對方也不出聲,莫非是信號問題?
她跪在床上,奇怪的看看手機,不由咦了一聲。
聽筒里頓時響起細小的人聲,因為離耳朵太遠,完全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朵馨面色一喜,趕緊將手機貼在耳旁,喊了一句:「你說話來著?」
「嗯。」尹修居然悶悶的哼了一聲,並無過多話語。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她心裡頓時失落起來,以為他至少會有那麼一絲驚喜,哪怕一絲也好,雖然是遇到了困難,才會逼她決定打個電話給他,但天知道,她一直,每天,每時每刻,都有想起他,這樣一個冷漠的男人。
「說什麼了?」她賭氣一般,臉上的笑容頓時褪去,冷冷的問。
尹修聽她這樣問,反倒笑了出來,「沒說什麼。」回答的還是這樣漫不經心。
朵馨一顆心如同涼透了般,不禁後悔起給他打這個電話,以為他到底還是值得依靠的,因為他曾說過,他的女人,是不會有任何麻煩的,唯一的麻煩,就是招他煩。
現在看來,自己是招他煩了。
「我沒事,就是,就是撥錯了號碼,掛了。」她徒勞的,想為自己扳回一點點尊嚴。
「還不打算回來?郭曉峰都已經找過去了,你還沒瘋夠?」電話那端聲線清晰,說出來的話,卻句句讓她震驚。
就像腦袋被刷了白灰,有些火辣辣的空白,她目瞪口呆,下意識的問:「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尹修嗤笑一聲:「我如果想知道,什麼都會知道。」
「我不明白。。。。。。」朵馨有些費力的問。
咚咚咚,叩門聲響了起來,將她嚇了一跳,腦子裡不由閃過郭曉峰倒在血泊中的那副樣子,心裡慌亂的狂跳起來,一定是他,他來了,不然誰會在半夜敲自己的門,她終於害怕起來,語氣里幾乎帶著乞求,「郭曉峰在敲門,我怎麼辦?怎麼辦?」
聽了尹修的話,她已經有理由相信,他知道一切,關於她與郭曉峰之前,關於她的這次旅行。
所以,既然瞞不住他任何事情,不如就放下姿態,求助於他。
「開門。」男人果斷的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