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的是傅琰的聲音，不是她的幻覺？

慕蘇身體顫了顫，而後緩緩轉過身,當雙眸看到躺在地上，睜著雙眼正望著她的傅琰,慕蘇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一陣狂喜自心底傳來,她雙手用力的握住傅琰寬厚的大掌,「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傅琰因此而丟掉性命，她該如何是好？

直到這一刻,她才正面地直視她對傅琰的感情！縱使她多麼刻意地忽視心底的那股悸動，可是當傅琰性命危在旦夕的那一刻,心底那座她堆砌的嚴嚴實實的城牆，突然瓦解坍塌，恐懼席捲而來,將她瞬間淹沒。

那時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想——只要他活著就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他活著,哪怕讓她原諒古雅詩她都願意。

到了這種時刻,她又如何自欺欺人，欺騙自己對他沒有感覺？每當意識到她愛上他的時候，她總是一遍遍地否認這個事實，一遍遍地自欺欺人。

「傻姝兒，朕還沒將你安全送到黎國，怎麼會先離世呢，還有……你別想嫁給柳隨風那個小子。」傅琰反握住慕蘇的小手，漆黑的眼眸透著一絲柔情，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聲音卻透著滿滿地堅定。

傅琰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他醒來后說的三句話中，有兩句都是不會讓她嫁給柳隨風，如此的話，是不是意味著……

於是，慕蘇瞪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傅琰，吞了吞口水，試探性地問：「傅琰，你……不會是被我最後那句話刺激到……而醒來的吧？」

「哦？哪句話？」傅琰挑眉，一臉地茫然。

「唉，我就知道……」是她自己空歡喜一場，傅琰他怎麼可能是因為她，說要嫁給柳隨風這句話而醒來的呢？他應該是被她……說要殺了古雅詩這句話刺激到，才醒來的吧？

見慕蘇一臉失落地低著頭，一幅悶悶不樂的樣子，傅琰輕笑出聲，「傻丫頭，不開心了？」

甩開傅琰的手，慕蘇心煩意亂站起身，停頓一秒，出聲：「我去給你弄點水來喝。」而後，朝小溪流那邊走去。

「姝兒，朕是因為你最後那句話醒來的，而不是你說，要殺了雅詩的那句話，因為朕……不想讓你嫁給他，因為朕……不捨得，因為朕對你……動了心。」

傅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蘇心臟猛地一緊，前進的腳步因為他的話語而生生頓住，沉默了半響，不敢置信地轉身，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傅琰……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么？」

「朕說，朕不是因為你說，要殺了雅詩而醒來的，朕是怕你嫁給別的男人才醒來的，還有，朕對你動心了。」

他一直以為，他愛的是雅詩，可是當姝兒離開他，他得知另一個男人也傾心於姝兒，並準備立她為後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愛的人其實是姝兒，並非雅詩。

他對雅詩的感情，更多的是恩情，當初母後排除異己，扶持他登上皇位時，有人想在他登基前殺了他，如果不是雅詩為他擋下那一劍的話，他或許早就死了。

雅詩因為那一劍差點喪命，而她的身子，自那一次后嚴重受創，變得虛弱起來。從那天起，他便暗中發誓，要一輩子保護她，久而久之，保護雅詩便成了他的習慣，以至於他以為他愛的是她。

一邊是恩，一邊是情，他該如何選擇？雅詩於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負她，在沒有認清他的心之前，他選擇了保護雅詩，傷害姝兒。

他的命，是雅詩的，可是他的心，卻是姝兒的。

自他理清他的感情后，他便不會再放姝兒離開，絕不容許除他之外的男人染指她。至於雅詩，他依舊會遵守之前和她的承諾，照顧她一生，只是，他不會像以前那般疼愛和寵溺。

姝兒，這個他曾經厭惡過的女子，因為是萬家的人，智力愚鈍卻做了他的皇后，他曾因此而感到憤怒而不恥，多般刁難羞辱她，為了證實她裝傻，甚至逼迫她吃下蝦，導致她差點丟掉性命。甚至，雅琴刺殺她時，他卻因為雅琴是雅詩的妹妹，而叫她息事寧人。

她的古靈精怪，她的大膽妄為，她的聰明才智，以及她異於常人的行為舉止，讓他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相處時間越久，便越覺得她與眾不同，這個女人，就如此悄然無息地走進他的心裡，牽動他的喜和怒。

他知道，他對她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他不奢望姝兒能夠她立馬原諒他，但是他會用餘下的人生待她好，彌補他所犯下的過錯，直到她原諒他、重新接受他的那一刻。

……

聽完傅琰的話，慕蘇整個人愣在原地，雙眸滿是不可置信，過了許久，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只是心動罷了，他愛的人依舊是那個女人。

察覺到慕蘇的不對勁，傅琰知道她又誤會他的意思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姝兒，朕愛的人是你，不是雅詩。」姝兒，要朕說的多明白，你才能知道朕的心意？

「胡說！你愛的明明是古雅詩！你若是愛我！古雅琴刺殺我時！你又怎會那樣待我？！！」

「那時，朕還未認清自己的心，雅詩於朕有救命之恩，朕答應過她，要護她一輩子，你離開前，朕以為對雅詩的感情便是愛，你離開后，朕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救命之恩？」

「朕登基前，朕的皇兄派人刺殺朕，是雅詩替朕擋了一劍，差點丟掉性命。」

傅琰的哥哥在他登基前派人刺殺他？而救他一命的人是古雅詩？所以，傅琰才如此寵溺古雅詩？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竟不知，他和古雅詩之間竟然有這麼一段故事。

「朕以為，你去厲丞相府中小住一段時間，待心情順暢了便會回宮，朕到時候再補償你，讓你慢慢原諒朕，可惜朕沒有等到那個時候，你卻被柳隨風擄走了。」

聽完傅琰的自白，慕蘇的心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和傅琰之間的感情。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傅琰愛的是古雅詩，可是方才傅琰卻告訴她，他愛的人是她？這種逆轉，讓她一時之間如何消化？

雖然，她愛的人是他，他愛的人也是她，可是之前他對她所做的種種事情，真的能一筆勾銷嗎？一個帝王的愛能夠維持多長時間？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她又能為了他，甘願和後宮中眾多女人共侍一夫嗎？

答案都是未知的。

她愛他，甚至可以為了他，原諒古雅詩暗示古雅琴刺殺她那件事！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釋懷，她不想像宮中那些女人那樣患得患失，為了得到傅琰的寵愛而攻心斗角、不擇手段。

「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天亮之後，我們還得趕路。」慕蘇岔開話題道。

「姝兒，你……」罷了，還是不要將她逼迫地太緊了，來日方長，只要他活著，今後有的是機會，讓她重新接受他。

……

*

東方欲曉，曙光漸現，天際泛出一絲朝霞，旭日露出小小的一角，雲絮在空中飄動，周圍瀰漫著涼絲絲的霧氣。

一晚上，慕蘇都不敢沉睡，擔心柳隨風派來的追兵追到他們，天色一破曉，她便叫醒傅琰，扶著他繼續逃離。

傅琰的傷勢很嚴重，傷口因為處理不及時而發炎，導致全身滾燙高燒不退，一開始，他保持神智勉強走了一個多時辰，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神智漸漸渙散起來，直到最後，他堅持不住昏厥過去。

其實，傅琰身負重傷堅持到現在，實屬奇迹，若是尋常人，怕是早就沒了性命。

傅琰已經昏厥過去，不知何時醒來，以她的體力，要想馱著他成功逃離這裡，根本沒有可能。

於是，半扶半背著傅琰來到不遠處茂密的樹林里，選了一處極為隱蔽地位置，將傅琰藏起來。

「傅琰，我去找人救你，等我回來。」留下這句話，慕蘇轉身離開，離開前，又細心地將他們的足跡用樹枝抹掉。

順著蜿蜒的小道走了不知多長時間，一條平坦寬闊的大道突然出現在慕蘇眼前。看著不遠處的馬路，慕蘇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朝馬路飛奔而去，許是太興奮的緣故，慕蘇並未注意到另一頭正騎馬疾馳向她奔來的三人。

慕蘇的突然出現，顯然也驚到了疾馳而來的三人，眼見著身下的馬匹就要撞到慕蘇，騎馬女子立馬拉住韁繩，生生制止馬兒繼續賓士，儘管馬兒得到及時控制，可是卻受到了驚嚇，嘶鳴一聲后，抬起馬蹄，將慕蘇踹到在地。

馬兒穩定下來，少女立即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慕蘇身邊，查看她的傷勢，道：「姑娘，你沒事吧？」

胸口傳來一陣鈍痛，可是眼下顧不得其他，她緊緊抓住來人的手，焦急出聲：「幫我！幫我救救他！！」

少女看著眼前緊緊抓著她衣袖的女子，突然瞪大眼睛，這個女人，不正是……

「幫我！救救我的夫君！他受傷了！沿著我走的那條小道走，看到一條小溪流后，往右走三百步，有一處樹林，他在樹林里！幫幫我！救救他！求你們……了。」說完，慕蘇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